这传言不知出处,但传得有鼻子有眼。
跋扈王爷强抢民女、棒打鸳鸯这种戏码,极易激起民愤。
短短数日就越传越烈,以至于连皇帝萧越都有所耳闻。
皇帝萧越今年二十三岁,是先帝的第六子。当初章肃太子薨逝,诸皇子争储,谁都没想到最后是这个不起眼的六皇子得了帝位。
他继位时,秦家和闻家出了大力。登基以后,这两家势力发展更大,权倾朝野。反倒是皇帝自己还要时常看他们脸色。
不是没想过处理,可惜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他又根底浅,只能暂且忍耐。
好在,今年六月,齐王萧遇奉旨班师回朝。有重兵在手,刚一回京,就以雷霆之势扳倒了闻家,打破了两大权臣把持朝政的局面。
对于这个早年不熟的堂弟,皇帝当下颇为倚重。
于是,当有朝臣上奏折抨击齐王强占民女时,皇帝留中不发,私下询问堂弟。
“可有此事?”
萧遇立刻否认:“怎么可能?谣言而已,绝无此事。”
“那这奏折上写的,阳陵侯的妹妹……”
萧遇哂笑:“府上确有一个姓周的厨娘,不过她是周景云主动送过来的。至于周景云是否棒打鸳鸯,那臣就不得而知了。”
提到周景云,皇帝皱了皱眉:“他这两年胡闹得很。”
萧遇不置可否。
这几年他不在京中,从回京后的几次接触来看,周景云确实欠揍。
皇帝沉默一瞬:“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刚回京,又与闻家为敌,得罪人不少。要是有人借机污蔑,毁你声誉,终究不好。你还是处理一下吧。”
“是。”萧遇拱了拱手。
不同于皇帝的担心,萧遇先时还真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市井流言而已。
关于他的流言多了,若是个个都要理会,得忙到什么时候?
不过既然有人上书参他,皇帝又特意提出来了,那他少不得要处理一下。
齐王施礼告退后,皇帝双目微阖,缓缓吐一口气。
看来召齐王进京这步险棋是对的。
毕竟都是萧家子孙,先帝又对萧遇有养育之恩。保卫疆土,肃清朝堂,萧遇肯定会全力襄助。
他已经忍耐了三年,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太监方为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皇帝睁开眼睛:“不见。”
“是。”方为应声,施礼退下。
刚行得两三步,就被皇帝叫住:“你告诉她,朕会留她性命,也不会动她贵妃的位置,朕会让她亲眼看到闻家人的下场。”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不知怎么,方为竟听出了平静下的汹涌恨意。明明八月初不冷,方为还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方为不敢多话,应一声“是”,躬身退下。
看见焦灼等待的闻贵妃,方为一字一字转达皇帝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闻贵妃失声尖叫。哪还有平时的尊贵体面?
“贵妃娘娘,这是皇上口谕,没有半字虚假。”
“你胡说!皇上才不会这么对我!皇上不可能这么绝情!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闻贵妃声音渐高,几乎是歇斯底里。
怕惊着圣驾,方为对左右使个眼色,立刻有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架起贵妃往远处拖。
“皇上,皇上……”
闻贵妃声音越来越小。
方为啧了一声。
他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皇上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呢。
——
齐王萧遇回京时,带有暗探。
这些暗探训练有素,打探消息是一把好手。
他既然想彻查流言一事,那就要查个彻底。
回府后,萧遇吩咐王管家:“你去厨房,把那个周……”
他停顿了一下:“把周景云那个妹妹给带过来,本王有事找她。”
王管家不敢耽搁,立刻动身去后厨。
这会儿还不到用膳的时候,后厨诸人正在备菜。
听闻王爷传唤,嘉言愣了一下:“找我?哦,好的。”
她快速洗手,放下挽起的袖子,随着王管家前行。
也不知道萧遇找她做什么。
萧遇在正厅见的她。
他懒洋洋坐着剥橘子,剥好后也不急着吃,就放在面前的琉璃盘子里。
嘉言只扫了一眼,就福身行礼:“小人见过王爷。”
萧遇继续剥橘子,听到动静,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问:“本王听说,你有个心上人?”
嘉言下意识反问:“王爷听谁说的?”
她暗想,莫非是上次候玉生找她,被萧遇给知道了?
“别问听谁说的,你只说有还是没有。”萧遇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嘉言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回答不当。现下,他们二人身份有别。她只用回复是或不是,哪有反问的道理。此刻,她略一思忖,忖度着回答:“回王爷,以前有过。”
“嗯?”萧遇挑一挑眉。
嘉言老实回答:“小人在进王府之前,确实有过一个意中人。可是他如今已定了亲,小人又在王府帮工。什么心上人不心上人的,自然也就断了。”
想了想,她又主动表态:“王爷放心,小人现在一心做菜,无心理会男女之事。”
萧遇嗤的一声轻笑:“是么?”
“小人对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嘉言指天立誓,诚恳极了。
萧遇对她的发誓并不感兴趣,他将一瓣橘子放入口中,咽下后,随口问道:“要是本王给你们个机会,让你们破镜重圆,你可愿意?”
嘉言大惊,连忙拒绝:“王爷不可!他都定亲了,哪里还能破镜重圆?难道要我屈身做妾吗?我不愿意。”
萧遇瞧了她一眼,神色微微一顿。
她出言拒绝,他并不意外。但不知怎么,瞧她方才拒绝的神情,竟莫名像一个故人。
明明两人容貌并不相似。
他不由得恍惚了一瞬。很快,心中一凛,猛然记起来了。她是周景云特意送过来的。
周景云既能在他生辰当天,挑选一个容貌相似的女子和一个身形相仿的女子给他当礼物,那送来一个名字和神情都像的也不奇怪。
或许这神情还是周景云特意教过的。
思及此,萧遇陡然生出抵触和厌恶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