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雨如酥,杨柳如烟。
平江城外,一座破落的庙宇内聚集了不少来往躲雨的路人。
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背着行囊,来自四面八方,似乎都是往平江城方向赶路的。
“真是晦气,早知道雇辆马车了。”
角落处,一位锦衣少年看着门外的雨,嘴里嘟嘟囔囔。
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可停不下来。
实际上,这里距离平江城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而已。
“只能等着了。”
锦衣少年有些无奈,这算是他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原本家里已经给他安排了马车和仆从,却被他全部拒绝。
天地广大,从此以后,他要独自闯荡,打出一片天地。
锦衣少年想得很美,可是一场大雨便让他有些清醒过来,其实家里的安排也不错。
檀木的车厢,貂绒的扶枕,六品居的熏香,食为天的果脯,还有十五六岁的丫鬟捏腰捶腿,那软乎乎的小手是还未的女子才有的触感。
然而环顾四周,庙宇外,天色阴沉,怒雨横天。
庙内并不大,荒废已久,供奉的神像只剩下半截身子,缠绕着蛛网。
“该死的雨,老头子都快咽气了,这不是耽误我回去继承家产吗?对了,老头子死后,七姨娘也是我的。”
“唉,雨拦穷命人啊,今天又出不了工了。”
“下吧下吧,下得越大越好,这样就可以晚点回去交差了,工钱照算。”
庙宇内,一众躲雨的人各怀心思。
“爷爷,我们还能看上吉庆班的戏吗?”
不远处,一名五六岁的白胖小子拉着身边老人的衣袖,奶声奶气道。
“赶得上,赶得上,吉庆班要在平江城唱满一个月呢。”老人眯着眼睛笑道。
锦衣少年闻言,忍不住看了看祖孙两。
吉庆班是平江城域内有名的戏班子,当家小生名为萧雨腾,他从小便天资聪慧,拜访名师,唱念做打样样一流,十五岁便成了戏班子的台柱子。
行里人都说,萧雨腾天生便是吃这碗饭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位名角压轴,吉庆班也成为平江城域内当红的戏班,地位隆重,非同小可。
就算三门一家都曾经出大价钱请吉庆班入府唱堂会。
前两年,锦衣少年还曾见过吉庆班的演出,的确堪称一绝。
当时,大半个镇子的人都去了,只为一睹萧雨腾的风采。
世人都说,吉庆班能够有如此地位,大半的原因便是因为此人。
萧雨腾是整个平江城域内唯一会唱【鬼神戏】的人。
所谓【鬼神戏】并非唱给活人听的,而是唱给鬼神听的。
岁末年祭,重大礼祀,许多地方都会请他前往,唱一出【鬼神戏】。
彼时,八方俱寂,焚香恭迎,诺大的戏台下专设神座,唯有鬼神可以视听。
据说【鬼神戏】的戏文行头皆是秘传,唯有特殊生辰和命格的人才能修习。
有人说,萧雨腾小的时候于山中迷路,遇见了一位异人。
那位异人胡须齐胸,面色赤红,穿着戏袍,极为诡异。
那位异人将年幼的萧雨腾引入山中,于一座枯坟前跪拜,之后教授了他半个月的最后飘然而去。
当萧雨腾从山中走出的时候,遇见寻他的家人,方才发现,他走失才三个时辰而已。
这段经历为这位名角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自从学了【鬼神戏】之后,萧雨腾名声大噪,可也落下了一个古怪的毛病,就是他所到之处,若是开戏,必定天降大雨。
正因如此,他才在十五岁那年改名【萧雨腾】。
“龙王祭快到了,看来这回是吉庆班压轴了。”锦衣少年咧嘴笑着。
刚入平江城就能大饱眼福,倒也不错。
“小弟弟,你喜欢听戏吗?”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庙宇内响起。
一道道目光不由自主地投了过去。
神坛前,一名少女抱着双腿坐着,眉眼含笑,身子婀娜,一身被淋湿的薄纱贴着柔软的身体,旖旎的春光若隐若现。
这般光景顿时让投来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
“嗯?”锦衣少年擦了擦口水,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好像没有见到这少女。
“这位小姐,本公子也喜欢听戏。”
旁边,那名想着回去继承家业的华服公子走了过来,他摸了摸小肚,眼中闪烁着邪火。
少女美眸轻转,抿嘴一笑,想着白胖小子招了招手。
“这个小泥人送给你。”
说话者,少女一翻手,纤细白嫩的手中多了一个手持大刀的戏人。
胖小子眼睛一亮,直接甩开爷爷扑了过去。
就在此时,锦衣少年突兀地挡在了白胖小子的身前。
“大哥哥,你挡着我了。”白胖小子奶声奶气道。
少女美眸轻胎,俏美的脸蛋闪过一丝冷色。
“公子这是何意?”
“啧啧,道哥说过,妖物善变,玲珑少女,蛊惑人心,你当我不知?”
锦衣少年一声冷笑,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他一步踏出,雄浑的血气冲天而起。
“修士!?”
森然的妖气从少女体内逸散出来,瞬间便将其笼罩,紧接着一阵粗犷的声音从中传来,好似三百斤壮汉的怒吼声。
这声音直接吓得那华服公子双眼泛白,差点没吐出来。
“敢在大爷面前嚣张?玩死你!”
锦衣少年右手探出,一道黑色符箓浮现,血气如火,灼灼燃烧。
那道黑色符箓猛地破碎,化为一头巨大的豹子,扑向了浓烈的妖气。
“黑炎豹符!”
霎时间,豹吼之声不绝于耳,那道黑影宛若寺庙内的护法石象展露威能,直接将漫天妖气撕裂。
“炼境五变,驱符化煞!?”
妖气中,一道惊恐的吼声响彻。
紧接着,血光迸溅,黑豹利爪划落,那道声音骤然消散,妖气也如烟云熄灭。
众人惊疑不定,再来看,黑色的豹子重新变化为符箓,落到了锦衣少年的手中。
至于那少女也没了踪影,唯有地上剩下一滩血迹。
破庙内,死一般的寂静,一道道目光落在锦衣少年的身上,充满了敬畏。
如果不是锦衣少年出手,谁能想到这美娇娘会是一头妖物,今日躲雨的怕是都要惨遭不测。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老人赶紧拉着孙子跪倒拜谢,其他人见状,也是纷纷作揖,就连那华服公子都下意识抬了抬胳膊。
“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老人家感恩戴德,他们家一脉单传,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刚刚如果真的出了意外,他都不知道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儿子交代。
“我叫王小乙!!”锦衣少年挺着胸膛,报出了自己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