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打尚书房回来天已然十分黑了,原本这时候阮嘉定然已经睡下,哪里曾想,这丫头竟同两个妾室一起站在门口候着。
只不过虽说都是在等人,阮嘉身上的物件可就要比两个妾室多得多。
单单是保暖的裘衣便披了两层,毛茸茸的帽子更是大到要将整张小脸蛋全给裹上了。
周身上下唯一露出来的只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瞧见胤禛回来,她这毛球一般的身子便扑将上来。
好在胤禛身子已然大好,否则阮嘉这么一扑,只怕他都站不稳呢。
李氏和宋氏两个瞧见四福晋当着奴才的面同四爷这般亲热,神情略微带了几分难堪。
她们从来不敢在四爷面前这般无礼。
按理来说她们两个本该嫉妒,然今儿个下午四福晋赏了她们那样好的缎子做冬衣,又叫她们嫉妒不起来了。
吃人家嘴短,那人家手软不是?
“内务府给你送新缎子了?”
阮嘉笑吟吟的颔首,拿手紧紧围着胤禛。
“嗯,有许多连三嫂嫂那里都没有呢。今儿个我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这也多谢四爷乐意为了我折腰。”
阮嘉甜津津的炫耀着自个儿今天是如何将三福晋气到挂脸的。
这些后宅里头妇人争斗,胤禛原来是最不喜欢听的。
然阮嘉像个孩子,将这烦杂小事说的生动,胤禛不自觉脸上也挂起笑意来。
“四爷用过膳不曾?”
“还没有。”
阮嘉啰啰嗦嗦的讲完,方才拉着胤禛的胳膊往里头走。
“我和两个格格也都没吃。”
阮嘉高高的抬起下巴,这才将她那张娇弱可怜的脸蛋从长长的毛毛里头拯救出来。
“今儿御膳房送了暖胃的羊肉锅子,眼下正温着呢。”
在这紫禁城里头,只要是得了康熙喜欢,再好的东西都能唾手可得。
宫里头当差的奴才最是势利眼,前儿阮嘉想吃的想用的,今儿还没到饭点呢,便全都巴巴儿的给送来了。
“四爷写字写的手都僵了,今儿可得多用些羊肉。”
阮嘉拿自个儿的小手包住胤禛的。
“好。”
胤禛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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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康熙赏了胤禛东西之后,太子对胤禛也不像从前那般苛刻。
日子安安稳稳的往前过,一晃便至冬日。
热腾腾的锅子烧的咕嘟咕嘟,茶汤也在旁边的小提炉里头煮的沸腾起来。
阮嘉头顶着帐子,外头是各位阿哥们的赛马场。
其余福晋也都在,冒着寒风陪这几位年轻力壮的爷们赛马。
这原是过年前刚兴起的活动,康熙想考察考察儿子们的骑射功夫。
却是熬坏了阮嘉,刀子一样的北风刮在脸上,娇滴滴的小福晋哪里受得住。
“福晋,再喝口。”
寸芸好容易将羊肉汤弄了一碗递过来,旁边三福晋却朗声道。
“四福晋身子弱,还是少喝些羊肉汤,补过头了反倒越发的不好。”
听到四福晋这么说,太子妃也顺势望过来。
阮嘉进宫小半年,人长高了不少,脸蛋竟是一日比一日的标志。
太子保成在太子妃面前时常夸她,说老四好福气,娶了一位天仙。
为此,太子妃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平日里二人见面的机会少,她不曾发作。
可今儿个,瞧见这四福晋娇滴滴的歪在椅子上头,虽说模样确实娇怜,却实在没个福晋样。
“已经用过一碗了,四福晋还是别喝了。”
太子妃一声令下,阮嘉下意识咬唇。
“是。”
“你将身板也坐稳些,四弟在马上松松散散就算了,怎么四福晋你也这般。
难不成你们西四所的人都没规矩吗?”
太子妃不仅不准阮嘉喝汤,竟还得寸进尺的教训起来了。
阮嘉把小嘴往下一撇,听到太子妃这般说话,干脆也不再听话,把羊肉汤接过来复又喝了一口。
“四福晋!你怎么不听太子妃的话。”
“左不过听话也是要挨骂,倒还不如给自个儿谋些好处呢。”
阮嘉看出太子妃分明故意针对,她才懒得听。
太子妃而已,又不是皇后,管的未免太宽了些。
“太子妃与其将眼睛盯在我和四爷身上,倒不如关心关心二哥。他今儿个瞧着状态不是太好呀。”
赛马场上,三阿哥一人遥遥领先。
三阿哥打小便于骑射上头天赋惊人,从前年纪比胤礽小,故而胤礽还能压着他。
可到了今年,他竟都快要拉开兄弟们半程差距了。
阮嘉对胤禛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她这位四爷在骑射上头的确薄弱。
然太子妃听到这话,脸刷的一下便白了。
三福晋则肉眼可见高兴起来,不多时,太子妃便开始挑三福晋的错处,再没空理会阮嘉。
阮嘉乐得坐山观虎斗,叫寸芸换上更热些的手炉,整个人都倒在椅背上,悠闲的很。
半个时辰过去,皇子们相继抵达终点。
所有弟兄里头,胤禛竟是最后一个,就连后头那个刚满十岁的老八都比不过。
然阮嘉却还是头一个迎上前帮胤禛擦汗,“四爷今儿已然很厉害了。”
胤禛赛马这么多年,除了苏培盛之外再没旁人夸他。
陡然听到阮嘉这么真情实感的夸赞,他有几分不好意思。
“最后一名,你也夸的出口。”
胤禛自个儿都觉得滑稽,可无奈,他于这些事上头的确不通。
“最后一名同第一名是一样的。”
阮嘉挽过胤禛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同胤禛八卦。
“我又不会像太子妃似的,瞧见太子输了,脸拉的老长。”
这小丫头,瞧着纯良,实则蔫坏。
“旁人夫妻争执,倒便宜了你瞧热闹。”
“那是自然,嘘,你快听太子爷同太子妃正斗嘴呢。”
胤礽输了赛马,适才就被康熙夹枪带棒的教训了一番。
哪里想到下了场子,太子妃又明里暗里的埋怨他今年耽于美色,竟连骑术都退步了。
胤礽哪里能忍,当下便争执起来。
夫妻二人不敢吵得太大声。
阮嘉拖着胤禛,装作毫不在意的往那边靠拢。
待听清了二人说什么,阮嘉比自个儿跑了第一还高兴。
“注意些,若被发现,只怕还要骂你。”
胤禛无奈摇头,他这寡淡漠然的性子实在无法理解阮嘉的快乐。
只不过瞧见阮嘉笑的这般开怀,适才跑了倒数第一的悲伤竟有所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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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赛马场回了阿哥所,天还没黑外头便飘起雪花了。
阮嘉不喜欢看下雪,赶紧吩咐人将帘子全都放下,她也不敢碰雪。
“这雪瞧着漂亮,但若是不小心挨到了身子,就会将身子给弄坏的。”
阮嘉极为认真的解释,毕竟她从前只是一张纸。
“但也不必封的这般严实吧。”
胤禛同阮嘉不一样,他素来爱好赏雪。
他还爱好在雪中围炉,炭烤鹿肉,提一壶黄酒,醉酒当歌,方是人生雅兴。
却没料到小福晋这般害怕,别说到外头亭子里围炉了,就连琉璃窗子都要叫人拿遮光的暗绸缎给封上。
“其实何必这样怕呢?”
胤禛见阮嘉缩在榻上不动弹,一时想逗她玩。
他挑开帘子走出去,阮嘉在他身后哎哎的叫了两声。
“这四爷,真真儿是不怕死。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嘉这般想着,转眸看向寸芸。
“咱们还是在屋子里头待着最暖和,对不对?”
“对,外头冷。”寸芸理解阮嘉,这样冷的天出门,手脚都不是自个儿的了。
“你去叫那些奴才们也都别守夜了,若是淋着雪多难受呢。”
阮嘉透过影子,瞧见外头走廊还有掌灯的宫女太监们在当差事,遂轻声又道。
“大雪天里头没人守夜,若出了事不好交代。”
苏培盛轻声提醒道。
这话说的也在理,毕竟这些奴才们都是内务府的人。
各人有各人的差事,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故而她们自然宁愿挨着冻,也是不敢听阮嘉的话休息的。
“那便起个炉子,给他们温着热茶吃。若冷了倦了,喝上一盏也能好受些。只千万记着茶水别挨着手,否则也不好。”
阮嘉倒是心细。
苏培盛听到阮嘉这么说,这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触。
在宫里头当差许多年了,像四福晋这般替奴才们打算的主子还是头一位。
“是,奴才这就下去办。”
苏培盛刚走没多久,胤禛便挑开帘子回来了。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你又吩咐苏培盛做什么去了?”
阮嘉摇摇头,“四爷不必担心,没有叫苏培盛做坏事。四爷,你手里头拿着什么?怎么鬼鬼祟祟的?”
“你猜猜看。”
胤禛勾唇,笑着问她。
这位爷的眼睛里头回有了少年人的狡黠和活泼。
“猜不出。”
阮嘉老老实实摇头。
胤禛也没吊她的胃口,将手拿到前头,竟是一只用雪捏成的小兔子静静蹲在胤禛的掌心。
阮嘉诧异,这样小的一只雪兔子,身上的雪花和寒气对此刻的阮嘉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
可阮嘉还是有些害怕,直到胤禛将雪兔子拿到她眼跟前。
“真的不摸一下吗?”
胤禛指尖红彤彤的,少年眼中的温柔都快要溢出来了。
阮嘉下意识拿手碰了碰胤禛的指尖,“是不是很冷?”
胤禛愣住半晌,“刚抓完雪的手是热的。”
“真的假的。”阮嘉不信。
“你可以自己摸摸看。”胤禛失笑,没想到小福晋的胆子居然这么小。
若是换了旁人,阮嘉定然不会摸,可胤禛素来可靠。
她点头,慢慢的用手指拢住这只雪兔子。
很奇妙的触感,刚开始的确是冷的,可她这幅人类的身子却并没有因为雪兔子的寒意变得脆弱。
反倒渐渐的暖和起来,阮嘉觉得新奇,将雪兔子整个捧在掌心。
“谢谢四爷。”
阮嘉笑起来,眼睛眯做月牙般。
“我还是头一回收到这样的礼物。”
她喜欢的紧,小心翼翼端到鼻尖,用鼻子碰了碰。
“还是有点凉。”阮嘉下意识哆嗦一阵,胤禛颔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胤禛:我老婆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