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迷路小狗

黑川佑满意地收到了一个刷得漂漂亮亮的新门。

她摸着门框,看着在她面前的黑西装,突然有点歉疚起来了。

这年头黑//道.也不容易,像贺泽律师说的那样,在新出台的暴力台对策法和排除条例管制下,至少很多底层黑//道.都是活不下去的状态。这样讹他们有点不太好的样子。——她已经被贺泽律师带偏了。

昨天,她完成惊天动地的踹门后,有人认出了她:“你、你是K吧?”

一头银发的黑市拳王K君,这些暴力团成员也有所耳闻。

“他是和我混的,识趣点。”当时,她指着隔壁的针织帽对那群黑西装说。

事情就是这样摆平的。

黑川佑把手从新门的门框上放下来,揣进口袋,眼神复杂地看了旁边的Yakuza一眼:“以后不要随便砸别人的门了。”

“是,是。”黑西装唯唯诺诺。

她知道这些暴力团成员惧怕的不是K的名声,而是组织。

在山谷区混的这些Yakuza和组织多少有接触,比如那个职业中介和BP酒吧有来往,他会把合适的人介绍去酒吧,做打手,或做替死鬼。

他们不了解这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但对于它的庞大和可怕有所了解,从那些外围成员手里持有的武器就可见一斑。

进入出租屋,她关上门。

她苦恼地靠在墙边,思考着怎么处理隔壁那个人。

【黑川:真的还是联系不上吗?】

【Kira:真的联系不上。】

她和她的管理官已经失联三天了。

在军队时的习惯让她极度依赖上级的批准,生怕因为自己的擅自行动破坏整体计划。现在没有上级批准和伙伴的意见,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正在烦恼间,出租屋的门被敲响了。

黑川佑整理好心情,走过去把门拉开一条缝,链条锁在她和门外的长发青年中间切割开来,像狭窄山谷两岸岩石中的沟堑。

她心情很不好,没有打开链条锁,隔着那条链条锁问:“说吧。”

“昨天的事情牵连到你很抱歉。”针织帽青年说。

她听完这句话,就把门关上了。

黑川佑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矛盾而焦虑。

她担心她的干预影响赤井秀一潜入组织的过程。倒不是能不能潜入组织的问题,而是获取的情报领域。

赤井在卧底的过程中很特别的一点是,他的有一部分情报、他接触的一些组织成员与制药实验室有关。

而制药实验室是组织最核心的一部分,应该说组织就是为之存在的。百年后,乌联邦已经成立,但它们并不满足于政治.统治,制药实验室所做的工作依然是核心。

她叹了一口气,掩下复杂的心情。

也正是制药实验室让各种千奇百怪的病毒横行在平民中间,漫历90年前后,病毒变种积攒到一定程度,终于引发了全球大瘟疫。

紧跟着瘟疫的是战争。

所以绝对要让赤井秀一接触到制药实验室的情报。只有他知道该怎么靠近。

历史学家对制药实验室一无所知。乌联邦统治后,关于制药实验室的资料成为绝密,根本无从知道。

但是……说到这个她就头疼,仿佛迫击.炮.弹片轰进脑袋一样。

看现在赤井的生活状态和社交,怎么着的都和制药实验室没有一点干系啊!

郁闷的黑川佑决定出去散心。

她带上曲奇饼干盒子,坐上电车去郊外。曲奇饼干铁盒子里装着历史报告,尤其是她这两天边回忆边写的近半个月的任务细节。

盛夏,山上的绿意疯长。

她绕开前来踏青登山的游客,来到人烟稀少的山阴,把历史资料盒安置在比较安稳的地方并以一块大石头为标记后,坐在石头上发呆。

远山葱茏,黛色浓郁。

她站起身,正要离开,却看见不远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瘸一拐地走着。

黑川佑走过去,好心问道:“迷路了吗?需要帮……”

她愣住了。

盛夏的光影中,她觉得男孩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分外熟悉。她视线往上一挪,果然看到了男孩脑袋上那撮显眼的呆毛。

“遇到了一点意外,正在找回去的路,”男孩解释道,他看见她一脸怔怔的样子,小声问,“您认识我吗?”

“工藤。”她恍惚地叫出名字。

这回轮到男孩工藤新一愣住了。他仔细在记忆里搜寻熟悉的脸孔,却一无所获:“我……”

黑川佑回过神,她胡诌道:“你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的父亲。”

原来是爸爸的侦探小说粉丝吗?工藤新一想。

询问后,黑川佑得知工藤新一和几个朋友来这里踏青,但途中工藤遇到了事件,好奇跟了上去,跟着跟着就跟丢了,还摔下小斜坡崴了脚。

她背起男孩,对他的好奇心害死猫行径无话可说。

和工藤一模一样。

“差一点点就跟上了,可恶!”工藤新一趴在她背上,还在惋惜因为腿短没有跟上,“那个人鬼鬼祟祟的,手里还拿着……”

他说了一半停止了,转而换了话题:“好饿啊。”

好小子,对陌生人的警惕心很强嘛。她想。

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手里拿着什么可疑的东西呢?

“活该,”她冷酷地说,“下次再抛下同伴独自行动,会被狼吃掉的。”

工藤新一:“日本狼在一百年前就灭绝了哦。”

她冷哼一声。

他怂兮兮地不说话了。

山阴的路比较陡峭,她穿过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有时挑小路走,手攀住岩石,往上一蹬,带着小瘸子工藤新一跃上陡坡。

“能、能不能走平坦一点的路?”工藤新一扒着她的肩,紧张得心惊肉跳。

“你再不回去,你的朋友们要报警了。”她调侃道。

工藤新一也不敢多说,悄悄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银发女子。身手很不错,身形挺拔,看她说话的习惯和手上的茧,还有大夏天穿的厚工装……

“您当过兵吗?”他问。

“是的。”

“诶,那么是在哪里服役的呢?我可以问吗?”

“不可以问,总之不是这里。”

见她语气坚决,工藤新一也很识趣,像试水深浅的小猫一样缩回试探的爪子,目光落在林间交错的光影。

黑川佑可不能让他白问了,她也反问他:“如果导航告诉我要往这里走,但我已经走了另一条路,我应该怎么办?”

工藤新一微愣:“这条路也能走到目的地的吧。”

“不,不一定,说不定不会到达。”她说。

“那就跟着导航走。”工藤新一直觉她在和他讨论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怎么会有人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孩讨论这些呢?

“时间已经过了,导航说的那条路已经封了。”

这是什么鬼规则?限时选择吗?工藤新一回答:“那就走现在的路,一直走下去。”

“可是我可能到达不了目的地。”

“那个目的地很重要吗?一定要去那里吗?”

她顿了顿:“很重要,但不一定要去那里。”

工藤新一:“既然封了路,也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您怎么知道那些重要的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呢?”工藤新一反驳道,“别人口中的宝物,对您来说不一定是。”

她看着远方:“我一直走现在的路,会到达更好的未来吗?”

工藤新一沉默了半晌,低声:“为什么问我呢?您自己心里早就有判断了。”

她笑了一声,语气有点悲哀,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交谈一样:“因为我只有一个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工藤。”

工藤新一圈着她的脖子,偏头看到她的侧脸,被太阳的光晕染着。他犹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您真的不认识我吗?”

“不认识。”她说。

沉默的跋涉中,树影逐渐稀疏起来,游客也多了起来。

快要到达山下时,工藤新一忽然开口:“在法律和道德的范围内,您认为正确的就去做。如果问我的意见,那就是我支持您。”

“真是的,怎么会有大人问小孩子这种问题啊……”他小声。

她停下脚步,眼前有点模糊:“工藤……”

把工藤新一送到山下,两个女孩子在流水素面的观光亭子里等他等得已经不耐烦了。

“工藤新一,你到底去做什么了!”铃木园子对这个独自行动的家伙很是愤慨,“你要是再晚一会儿,就完美错过花火大会了诶!”

工藤新一嘟囔:“离花火大会还有很久呢。”

“谢谢!”毛利兰对黑川佑道谢,很快发现了工藤新一的伤,“新一,你的脚怎么了?”

黑川佑环顾流水素面的亭子,悄悄让自己的AI搜索。

【黑川:这是什么?这是让面条在竹管里漂流的神秘仪式吗?】

【Kira:这是流水素面(灵魂质问:你没上过文化史的课吗?)】

【黑川:……没上过。】

什么叫做单兵考核啊?单兵考核为什么要考文化史啊?历史只考战争史和法制史的!进兵营之前,她一直都在流浪,没有机会看书,进兵营后除了训练考核就是打仗,也没有机会看闲书。

没见识的黑川佑好奇地在三个孩子的引导下参观了夏日习俗流水素面,一边问一边让AI记在历史资料备忘录中。

[这种吃法放在一百年后就是瘟疫传染导火线,但还好是在一百年前,游客可以没有顾忌地在玩耍中享受食物。]

【黑川:啊,上面那句删掉删掉,一百年后万一没有瘟疫了呢。】

“黑川姐姐,要试试吗?”毛利兰问她。

她摆了摆手:“算了,我上手的话,会让其他人一筷都夹不到的。”

崴了脚的工藤新一只能坐在一边等大人过来接他们,他悄悄递给黑川佑一个眼神,口型是:[太自信了吧,不要说大话哦。]

她不给他眼神,说不动手就坚决不动手。

工藤可损啦,这种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她才不会踩进他的激将法陷阱中。

来接他们的是铃木家的一个司机,把小瘸子工藤新一搬进了车里。两个女孩子也进了车里,对她挥手:“黑川姐姐,今天晚上在这附近有花火大会哦,千万不要错过!”

“好的。”她同样挥手和她们作别。

工藤一行人离开后,黑川佑又在亭子里待了一会儿。

暮色下坠的时候,流水素面亭子的游客走得差不多了,她正要离开,听见亭子外面一对夫妻在争吵。

她的耳朵比她八卦,趁她不注意听了一点进去。内容是夫妻两人分别责怪对方不该让曲奇走丢,曲奇应该是一只狗的名字。

她没放在心上,离开了流水素面亭子。

往山脚下走的时候,她的眼睛依旧比她八卦,被树丛里一小撮褐色的野草吸引了注意力。她走过去,蹲下身观察那撮草,把目光放远,果然在距离半米左右的地方也见到了褐色。

这是血迹。

她脑子里的雷达叮叮直响,顿时放弃直接回家的想法,扒开树丛,顺着血迹一路找去。

虽说这种行径像极了工藤那个家伙,但她想,这是理所应当的。

根据血迹的分布,她大致推测出了血迹主人的行走方式和步距,大概……是一条狗。

黑川佑一下子想到了刚才那对夫妻,“曲奇”,他们丢的那条狗应该叫这个名字。

八卦的耳朵和管闲事的眼睛让她撞上了这种事,还真是误打误撞。既然情况变成现在这样,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狗子,想办法还给那对夫妻——他们吵架吵得夫妻感情都快破裂了,就差一点就要互甩离婚协议书了。

血迹顺着树丛一直深入林中,向山谷的方向走去。

黑川佑观察到,血迹的颜色越来越鲜艳,从原来的褐色变成了暗红色,然后,在落日彻底坠下的时候,她找到了鲜红色的血迹。

就在附近了。

她抬起头,仔细听了听。山谷里夜风飘荡,隐隐夹杂着草动的声音……

一条德牧,棕黑色的背上夹杂着隐隐的白毛,尾巴垂着,步伐缓慢地拖着腿往山谷的方向前进,不远处是新干线的列车隧道。

找到了,曲奇。

她快步向曲奇走过去,检查了它的伤势。伤在后腿,似乎是被尖利的石头划伤的,根据刚才血迹的分布,一开始伤口还小,它还能翘着腿前行,到后来只能拖着腿了。

曲奇步伐缓慢,嘴边的胡须也有些稀疏,再加上毛发中夹杂着的白毛,可以判断出这是一只老年犬了。

她心里的不安却随着找到曲奇而越来越强烈。

根据刚才那对夫妻的对话和曲奇现在的行动,可以推测出它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试图引起主人的注意力把主人带到某处去,但主人没有领会它的意思,以为它只是想撒欢,便松开绳子,像往常那样让它自己去附近树林里玩一转。结果它就一直循着味道追到了这里。

“你在找什么?”她对那只一边嗅闻一边向前迟缓地挪动的德牧犬问道。

她没有养过狗,也不知道怎么接近狗、处理狗的伤口,便开始查询。

【黑川:Kira,我该怎么正确地抱起狗子?】

但她的AI却给了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Kira:档案:搜.爆.犬曲奇,编号BD9803。】

她大吃一惊:【Kira你!你还能识别狗脸吗?!】

【Kira:为什么不能识别狗脸?每只狗狗鼻子上的纹路都是不一样的。(叉腰.jpg)】

等一等,这是一条退役的搜.爆.犬吗?

她意识到重要的事,正要上手去抱起它的动作停顿住了。

黑川佑跟在退役的搜.爆.犬曲奇身后,看着它拖着伤腿嗅闻着往前。

它来到山谷中的列车隧道,对着空旷的幽谷,在轨道上的炸.弹旁边无能为力地坐着。

训练有素的搜爆犬很少吠叫,以免引起声控.炸.弹的爆.炸。

它的临时搭档是个银发的女性,她蹲下身来查看那枚.炸.弹。观察十多秒后,她从口袋里拿出拆卸器,面色平静地开始拆弹工作。

这种结构古老的.炸.弹对黑川佑来说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只要注意点不要手抖就可以完成完全拆卸。

退役搜.爆.犬静静地坐在她旁边。

几分钟后,她完成了拆弹工作,抱起搜.爆.犬,离开山谷。

她刚离开山谷,新干线就呼啸地从隧道经过。她抱着曲奇,转过头注视着远去的列车。

夜色里的列车亮着灯,穿过隧道,将周围幽深的树丛掩映得明亮。

温热的毛茸茸的身体在她怀里,她摸了摸它的脑袋:“做得好哦,曲奇,现在我要带你去医生那里。”

远处开始传来烟花盛开的声音。夏日的花火大会开始了。

她和搜爆犬同时看向夜空。

盛世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像漫天星辰纷纷坠落,灿烂而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