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把安室透的电话号码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黑川佑坐在书桌前写报告的时候,才忽然想起这件事来。她放下笔,拿出手机三两下解除黑名单后。
[解除黑名单了。——黑川]
敷衍,官方,公式化。但她自己没意识到她演岔了,继续无情地写报告。
此刻,回到出租屋的安室透收到了短信,无奈地笑了一声。
因为刚才的事情,组织对他的怀疑和监视暂时解除了。
除了今天的“告白”是特意配合他演的一出戏外,安室透甚至开始觉得,她是察觉了他的真实身份才会向他透露情报的。
……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真是个不好的苗头啊。
安室透叹了口气,关上出租屋的门,靠在门边。
三月中下旬,樱花陆续绽放。
但是这和山谷区没什么关系,赏樱要跑好几条街去浅草区,隅田公园那里可以看见晴空塔和樱花。
山谷区只能看见更加忙碌的流浪汉。
“今天我去游客多的地方,捡到了很多罐子呢!”
“喂,请我抽支烟吧,阔佬。”
“你这老小子,讨打是吧?”
“什么游客?”黑川佑凑在他们旁边,悄悄问。
在流浪汉回答之前,她的AI先回答了:【Kira:我的老板啊,你不要出去丢人现眼,让我给你查一下不行吗?】
面对很快呈现在她面前的“赏樱”百科,她有点震惊:【原来历史上有赏樱民俗啊。】
历史成绩不错的黑川佑陷入了自闭。
她是真不知道。训练营的历史只考国际政治和法律什么的,不考这种高雅的东西的。
【黑川:我是俗人,对不起。】
俗人黑川佑果然转了几条街去浅草区隅田公园见证历史。游人确实很多,也有公司举行的赏樱会,上班族聚在一起完成喝啤酒任务。天气还有点冷,提前来占位置的人披着毯子在树下不停打喷嚏。
沾染了一身樱花的她觉得自己顿时气氛高雅了,揉着鼻子回到山谷区。
她把那一包花瓣递给调酒师:“这是你要的。”
“你还真给我带来了?”调酒师惊讶地接过。
她认真说明情况:“不是摘的,也不是捡的,是飘下来的时候接住的。”
调酒师笠原看着手里那一拳头大小的花瓣袋子,笑出了声。
怎么办,脑子里有一些笨蛋的画面了。
坐在窗边的一个客人也轻轻笑了起来。
“对了,他找你。”调酒师想起什么,指了指那个坐在窗边的客人。
黑川佑的目光向那边转过去,在彩色玻璃窗边停下。从支离的色块照进来的日光暗暗的,投射在那人的发顶和脸庞。
“柯尔丝顿。”那个客人叫她,湛蓝的凤眼微微流露着笑意。
这个男人在去年下雪的时候见过,那个时间点正好是黄昏,混黑的天色里透过雪光映照出来的脸她记得很清楚。她还记得当时酒吧里正在开苏格兰威士忌,是那个准备用电影洗钱的老板请的。她还记得好像在后来的跨年义演时也见过他……
“气球,你不记得了?”见她愣住,他好笑地挑起了眉。
之前和他见面的时候,天色都很暗,现在她才看清。那双湛蓝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魅惑的弧度,但这种魅色却又因瞳中幽深平静的眼神而被抚平,胡茬勾勒出的下颌线紧绷着,让人感觉到冰冷的温度。
“哦,气球,我记起来了。”她还送了他两个气球来着。
他们换了场合,转而在酒吧的员工休息室内谈话。
他把一部手机递给她:“收好。”
她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组织用来联络的专用手机,她抬眼:“你是?”
“苏格兰威士忌。”他说。
味道唤醒记忆,她尝过一口苏格兰,那种浓烈煌烟味的烟熏威士忌仿佛又在舌尖泛起,她忍不住想咳嗽。
“苏格兰,你好,”她忍住咳嗽的冲动,伸出手,“我是……”
“柯尔丝顿,是吗?”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很快松开。
她纠正:“黑川佑。”
一定是琴酒告诉他的,只有琴酒那个家伙叫她柯尔丝顿。
苏格兰眨了眨眼,问:“柯尔丝顿不是你的名字吗?”
“的确是我的名字,”她硬着头皮承认,“但我觉得有点肉麻。”
作为柯尔丝顿,她没有姓氏,搞得所有人,不管熟不熟悉,所有人都很亲密地叫她“□□ten”,有些人甚至叫她“□□”。
“抱歉,黑川小姐。”
“没关系,谢谢你。”
苏格兰靠在休息室的橱柜边,他的目光落在棕木橱柜玻璃柜门上,可以看见里面摆放着碘酒、止痛喷雾等。
可想而知,这些药品放在这里是因为会有人来这里包扎伤口。
“你的工作时间是什么时候?”他把视线从橱柜上挪开,问。
“为什么问这个?”
“你以为我来找你只是送手机吗?”
她还在看手机里的内容。手机可以用她的指纹解锁,原来组织已经取了她的指纹了,真是没有一点隐私保护意识的坏公司,呸。
解锁后,可以看到通讯录里有两个电话,一个备注了“Gin”,另一个备注了“Scotch”,就是眼前的这位苏格兰。
她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来,看向他:“莫非你是我的……指导员?”
苏格兰看着她,笑了起来:“指导员这个说法,很有趣呢。”
她只是想起了她在训练营里的指导员,那个一提起她就捂额头表示“教不了这个学员我带不动”的口嫌体正直的指导员。
“那就是指导员的意思咯,”她提起了兴致,“你要带我学什么?”
“我只是暂时帮助你熟悉,”他脸上露出笑容,“我也只是新人。”
“干嘛谦虚?你都有代号了。”她疑惑。
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以手作拳抵在唇边,睫毛半阖,笑容扩大:“咳。”
“你笑什么?”
“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在黑川佑不信任的目光里,他笑盈盈地把话题重新掰回正题上。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到了好笑的事情。他和他的幼驯染虽然隶属于不同的机构,但巧的是,他们不仅一起被派来卧底,还几乎是同一时期进组织的。他能比降谷先拿到代号的原因纯属机遇不同。
好笑的是,上次他偶然发现,零居然经常和Gin呛声。零真是……小刺头(笑)。
“你还没回答我你的工作时间。”他说。
“对不起,”她道歉,“我的工作时间从傍晚七点开始,到晚上十点,很清闲。”
清闲是很清闲,就是有点费人,最近开始每天要连着打好几场比赛了。
“原来如此,”苏格兰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我明天来找你。”
当天晚上,黑川佑让Kira在档案库里找了半天,没找到半点关于苏格兰威士忌的资料。
【黑川:可恶,我到底要史料库有什么用?什么都找不到的史料库算什么啊。(踹.jpg)】
没有琴酒伏特加的资料,没有警察的资料,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知道身份的降谷零还是凭她自己的实力认出来的。没什么用的史料库就跟没什么用的百度雅虎谷歌一样,都该扔到垃圾桶里。
【Kira:想开一点,史料库的扩充就靠你了(拍拍肩膀.jpg)。】
可恶!不要补刀啊!她捂住脸。
受到打击的黑川佑拿起签字笔,继续在纸上写报告,用她纤细的笔杆子为扩充历史资料添砖加瓦,努力多水几个字:【苏格兰威士忌,蓝色上挑眼,年纪约二十出头,感觉是个棘手的对手,目前是我的指导员。——匿名】
次日,苏格兰威士忌果然准时来接她。
他带她去了南端大田区,靠近码头湾的郊区。
废弃的铁路线附近,废弃的工厂。
“这是组织的训练场。”从废弃的工厂进入地下室,通过指纹门禁系统,他说。
黑川佑对乌联邦前身的犯罪组织不是很了解,她有点疑惑地问:“是每个成员都可以来的吗?”
“不是,”苏格兰回答,“只有组织在培养的成员才知道训练场。”
她紧追不舍地问:“培养什么?”
他垂着眼睛静静地看她,没说话。
她也看着他:“杀手?”
他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湛蓝的眼睛里波澜不动:“我以为你对这个事实不会感到这么惊讶。”
大多数的犯罪组织都会有自己的杀手,诸如臭名昭著的贩/毒/集团巴勃罗手下第一杀手约翰·海罗·贝拉斯克斯自称曾策划谋杀3000人,亲手杀死约300人。
她微微皱了皱眉,跟着苏格兰进入地下训练场内。
苏格兰把训练用的狙击.枪.往她面前一推:“试试。”
面前训练用的靶子看起来像虚拟靶子,应该可以计算射程。
她接过训练用.枪。
说实话,她还不是很适应这个时代的.枪.支,上次遇到的古早二战时期的A.K不适应,现在拿到手的最先进的巴雷.特她也同样不适应。
鼓捣了好久,她才摆好姿势,采取站姿狙击,用腰部和一手稳住.枪.托,瞄准靶子的方向,随意开了几.枪。
苏格兰全程在旁边看着她操作,没有说什么。
果然是电子虚拟靶,评估的成绩很快在远处的电子屏上显示出来:1200码。
她转头去看苏格兰。
他笑了起来,走到她旁边:“你很厉害,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那双碧色眼睛里短暂的茫然很快褪去,只剩下属于捕猎者的冷清和傲气。
“我就是听听你怎么夸我。”她笑。
苏格兰笑道:“那我重新夸?”
重新夸是没必要重新夸的,黑川佑脸皮还没那么厚。她把训练用的狙击.枪.还给苏格兰:“我对这种.枪.还不是很熟悉,所以刚开始操作有点慢。”
他也发现了这一点,顺势问了下去:“但你训练过狙击,是吗?”
她点头:“我在以前的基地用的训练.枪.都是很古老的款式,那个,二战时期留下的那种……”
要知道德法官方的武器库里也还有很多二战时期剩下来的古早武器。所以雇佣兵组织LEC那里古董.枪.扎堆,也不足为奇。
苏格兰点头表示理解。
他抽空给琴酒发邮件的时候把这条写了上去。
黑川佑也大概明白了。琴酒还在怀疑她那天用耳环射穿他衣服是因为有其他武器,所以特意让人来试探她的狙击水平。
正好,她利用LEC的古早武器库给自己洗脱一点嫌疑。那天她使用的就是弹弓,不接受反驳。
苏格兰对她口中的雇佣兵组织很好奇,问了几句。上次琴酒伏特加走后,她在LEC待过几天,早已摸清楚这个时代的LEC的情况了,也没有遇到答不上来的情况。
“接下雇佣兵任务,因此得罪了组织,谈判后为组织卖命,是这样吗?”他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总结道。
她说:“是的,我还欠组织两千万美元呢。”
“不还会怎么样?”苏格兰坐在她旁边,笑盈盈地看着她问。
她:“会死吧,我猜,可能,大概。”
苏格兰歪过头看着她,脸上露出有些调皮的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其实你可以不还清的。组织只要人,不要钱,因为组织有的是钱。”
漂亮的眼睛弯弯的,干净无害的蓝眸里映出她的倒影,还有说悄悄话的语气,她竟然觉得苏格兰威士忌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