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辞去了酒吧服务生的工作,黑川佑变得更加清闲了。她所需要做的是在晚上七点赶到小酒吧,管理地下拳赛秩序。
在管理秩序的过程中,她需要杜绝一切下赌注行为中的作弊情况,也就是说她有充分的动机观察每一个来观赛的客人。
她吹响哨声,中止比赛,让对战双方暂时休息,然后跨过围栏。
“这位先生,你刚才对红衣选手喊了一句不好的话吧?”她微微眯起眼,“你知道干扰选手试图赢赌注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吗?”
干扰比赛的那人诚惶诚恐:“对不起,情绪一下子没控制住才……”
经过两次比赛,传言中凶残的银发女已经传遍了,现在她基本上是扫一眼过去小混混就安静闭上嘴的程度了。
这些混混轻视她是个女人,却也畏惧她。
她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们,其中有好些混混是地下钱庄的打手,在欠债人无法还债时,充当讨债人上门恐吓欠债人、并抢掠一些财物。
除了地下钱庄的打手以外,其中还有一些是这一带黑//道.的成员,听他们说是一个名叫津铁会的下属帮会。
除此之外,作为稀客,偶尔也会有一些老板来这里,不仅为了寻求刺激,也为了寻□□。
她冷笑一声:“跟我走一趟。”
这时的她也觉得自己像极了坏人,她从来没有这么嚣张过,骤然间要扮演这么牛气的人物,心里有点没底气。
她用一副要你命的凶样,对那位干扰比赛的客人开出了罚单,并做出了口头警告。
“黑川,你也太中看不中用了,”比赛结束后,裁判菅野摇着头嘲笑她,“按照惯例都是揍一顿再开巨额罚单。”
她苦恼地抓了抓头:“我怕揍出人命。”
银样镴.枪.头黑川佑觉得自己太难做人了。
白天,黑拳场地上还不需要工作。这时,她仍然会在闲汉中间收集情报,或顺着东京各区调查,或和安室透联系,把一些情报透漏给他。
正如此时,她挤进正在聊天的一群闲汉中,竖起耳朵开始听。这是山谷区的最佳八卦情报群,混进去了就是本事。
“福岛那家伙很久没见了啊。”
她扶在膝盖上的手抓紧了裤子布料,屏声静气地听八卦。她也很想知道那个借给她钱的福岛隆太郎的下落。
“我倒是听说他被警察带走了。”一人神神秘秘地说。
“真的?那老家伙能惹出什么事来?”
见有人怀疑他的情报真实性,那人瞪大眼睛:“当然铁真!我亲眼看见的!”
旁边人揪住了他瞎说话的把柄:“……你刚才还说是听说的,真是瞎掰。”
一阵哄笑。
但她心却忽的凉了一截,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
警视厅。
完成了最后审讯的犯人被警察扣押着坐上了去监狱的车。
不久之前,审讯的警察问他:“你为什么杀了竹中雄太?”
“你们警察应该调查到了吧,何必再问我?”他回答。
警察有些不信任:“凭借你的力量是如何杀死他的?”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借口说了出来:“他的手那时受伤了,抓住这个弱点偷袭很容易,这么简单的道理警察先生你都不明白吗?”
录供的警察看着死者所有细节和他说的都对上了,也没再多问。
收起录供的时候警察又多问了一句:“真的只为了那一点口角就杀了他吗,福岛先生?”
他的脸上露出悲凉的笑:“我啊,我倒是觉得在监狱里的生活条件比在街头流浪好多了。”
这句话,倒是真的。
一月的天气寒风飕飕,上了年纪的流浪汉神情分外轻松地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
小酒吧的休息室内,调酒师正在点烟。
“借个火。”一直在地下拳赛做裁判的菅野叼着烟凑近。
调酒师笠原把打火机扔给他:“那老家伙的女儿安置好了吗?”
菅野顺手接住打火机,耸了耸肩:“你说呢?”
看着打火机蹦出火苗,调酒师嘴角微微勾起:“他倒是条件多。”
“体谅一下老人家吧,”菅野呼出一口烟,往后靠在椅背上,“恐怕他这辈子心里只亏欠他的家人。”
调酒师笠原挖苦道:“你倒是会体谅人啊,杀人的时候怎么不体谅一下人家呢?”
“不一样。”菅野惬意地用手指夹着烟,从嘴中挪开。
正是菅野杀了竹中雄太。和那些小混混打手不同,菅野办的事更隐秘一些。“清道夫”,或许可以叫这个称号。
竹中雄太被警方盯上了,很容易给小酒吧招来麻烦,菅野接到任务,杀了竹中后,让刚好和竹中有点口角的福岛隆太郎顶罪。福岛提出的条件是让他那个在静冈县的女儿过上好生活。那个因为欠债而抛家弃子的福岛老头子倒是还有一点良心,曾被抛弃的菅野冷笑着想。
两人沉默地吞云吐雾了一会儿,菅野忽然转过头问:“你说那位会重用这次的小白毛吗?”
调酒师笠原掸了掸落在衣服上的烟灰:“是不错的苗子,得看她的运气。”
两人又陷入沉默,菅野闭上眼睛吞吐着烟,调酒师笠原站了起来:“我得去上班了,你这个酒鬼就继续逍遥吧。”
“嗤。”菅野嘴角一扯。
大多数进组织的人都只能在边缘徘徊,像他做个酒鬼裁判,偶尔替组织处理几个喽啰,做点清道夫的工作。而笠原更惨一些,他在地下钱庄工作,上着调酒师的班、接地下钱庄的交易、还要招待来这里的大人物。
但和街上那些流浪汉比起来,他们可是逍遥多了。他已经存了两亿日元,再干个三年五年,他就去富士山下买座房子做个醉鬼。
黑川佑想找到那位松田警官问个明白,但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她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算联系安室透。
“虽然听起来有点过分依赖你,”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我想,如果你有渠道的话……”
定位是情报贩子的安室透怎么会拒绝一个新鲜出炉香喷喷的情报,他调侃道:“你忘了吗?我们关系可是好到一定程度了哟。”
“那我平时可以来你那里吗?”她顺水推舟,得寸进尺。
安室透挑眉:“随时欢迎,但我可能不是每次都在,最好预约哦。”
“当然,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黑川佑面无表情地把安室透告诉她的地址写在手机备忘录里。
她也不知道怎么定位她和公安降谷零之间的关系了,但她觉得这种关系好极了。
降谷零,她的灵魂之光,她的卧底生涯,她的组织牵线搭桥人,她的情报输出口。她不能没有降谷零。
至于福岛隆太郎……
她站起来,手撑在便利店的速食台上,看向玻璃外。
安室透很快就联系了她。
黑川佑跟着Kira的地图系统导航,坐电车离开山谷区,来到新宿区,穿过夹道,走上铁楼梯来到那间又小又破的侦探事务所。
“打扰了。”她小心翼翼地进去。
一直以来都在贫民区活动的她有点子慌,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安室透在厨房里把烧水壶里灌满水,转头见她那副什么东西都怕碰坏的谨小慎微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请随意。”
她点了点头,在会客的小沙发上坐下,摸了摸灰白格纹的沙发罩布:“好干净。”
“谬赞了。”安室透说道。
事务所很小,只有两个相对的双人沙发,中间放着茶几,这是会客用的,厨房用隔帘隔开,靠近窗户的是一张长而窄的书桌,放着固定电话和一些文件。
“你住在这里吗?”她问。
知道这个家伙也在暗戳戳从他身上抖情报,安室透露出笑来,回答这个好奇鬼:“因为资金问题,我没有另外租一间公寓的能力,所以我的卧室就在你身后那扇门后面哦。”
她转过头,果然看见那扇门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下面贴着小字:[私人领域]
她再次由衷地称赞道:“铃铛好好看。”
生活家降谷零,衣品好设计品味也好。同样揭不开锅的她自愧不如。
安室透见她盯着那个小铃铛看,便在书桌边拉开抽屉,随手把一件小东西握进手里。他走过来:“你委托的事,具体想从哪里了解起呢?”
在厨房烧水壶里逐渐响起来咕吱咕吱的沸腾声里,黑川佑从安室透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
福岛隆太郎是竹中雄太案件的犯人,证据、动机和证人都齐全。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声谢,然后把雇佣他调查的费用结清。
要离开的时候,安室透却叫住了她:“喝咖啡吗?”
她摆了摆手:“不用了。”
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安室透的眼神浮动了一下,从身后拿出一个小铃铛,轻轻说:“如果是它请你呢?”
黑川佑看着他手心里那个金色的小铃铛,下意识地朝那扇门看去,小铃铛还在,她惊奇地“诶”了一声:“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安室透微微笑道:“刚才我悄悄拿的。”
她受宠若惊地接下:“谢谢……谢谢你。”
安室透招待她吃了一些小点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谈了一会儿,没有再提起福岛隆太郎。
她走后,安室透靠在窗台边,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撑着窗沿,疲惫地叹了口气。
回去的电车上,黑川佑手里握着那个小小的金色铃铛,看着车窗外晃过的风景发呆。
在车站的便当很贵很贵,她省着没买,来的路上肚子饿得很,感觉嘎嘣一下血糖爆低了。还好刚才在安室透那里吃了小点心,不然她现在铁定给全车人表演一个当场饿昏。
这个时间点电车上没有高峰期那么拥挤,电车哐当哐当地从隧道穿过。
电车上的乘客有些西装领带,一丝不苟打理好的发型油光发亮,有些妆容精致,他们靠在座椅背上,有些打着盹,有些看着手机,沉默的脸上露出城市动物的疲惫和辛苦。
来新宿的路上,都厅地下夹道都是没有房顶的纸板搭建起来的围墙,那是流浪汉的小窝。路边的报纸上写着“恶性狩猎流浪者行动:青少年用□□烧死流浪汉”。讽刺的是,对面就是新宿政府为了市容市貌展开的“清理行动”贴出的公告。
但和一百年后比起来,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
她融入了电车上乘客的氛围,低着头打起了盹。
【黑川:Kira,帮我问问,战争结束了吗?】
【Kira:申请已发出,请等候。】
出车站的时候,她等到了回复。
【[管理官]:还没结束。】
车站外,早春的日光惨淡,从云层里透出来,大片的黯淡天光洒在她脸上,她眯起了眼睛。
休假中的爆.破物处理警察萩原最近和小伙伴松田商量过后,决定搬出公房,两人合租一个公寓,他看房回来,在车站附近的小公园停下脚步。
他看着那个坐在公园长椅上垂着头的年轻银发女性,走过去。
萩原研二悄悄在长椅另一端坐下,试探着小声打招呼。
她抬起头来,眼神空白地看着他,见到他脸的时候却瞪大了眼,错愕的神情在脸上铺开来:“你是……”
黑川佑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她正在雷区摸排情况,脚下一踩空来到这个时空,脑袋还不是很清楚,手动得比脑子快,看见.炸.弹就拆。此后她再联系她的时空时,管理官就告诉她,那片雷区根本不存在,战争一开始就有一位专家成功预测并阻止了敌方的行动。
那位凭空冒出来的专家的漂亮的脸蛋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此刻她见到这张相似的脸,人都要傻掉了。
手心里握着的金色铃铛和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夹杂着两个时空交错的眩晕感,又像在早春寒冷的空气里忽然天光铺开来,预示着可以改变的未来,还有那些虽然互不相识但一起砥砺前行的的同伴。
她眼眶一热。
“别、别哭啊。”萩原研二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有点措手不及,慌手慌脚地好歹从口袋里找到了纸巾,靠近过去把纸巾递给她。
“请问您是天使吗?请问您能带我穿越时空吗?”她认真又小心翼翼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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