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林承业和安雅宁都没在家，尤其是林承业，自从昨晚接她回来，瑶光就再没见到他。
不知怎的，她有种预感，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会很少见到他们俩人。
偌大的别墅，怪冷清的。
吃过饭瑶光自然地收拾碗筷，吓得吴姨一个健步冲来摁住她的手，“我来收拾，你去玩儿吧啊。”
瑶光双手虚虚托住碗，不知所措：“我会做家务的。”
吴姨嗔她一眼，“傻孩子，我就是你爸爸专门花钱请来做家务的，哪儿能让你碰这些。”
犹豫了两秒便收回手，她还没习惯眼前的生活方式，被吴姨半哄半推着赶出了厨房。
往沙发上靠的那一瞬，瑶光才感到刚刚那一刻发生的真实感，百无聊赖地研究起了手机。
没过多久，另一个从没跟她说过话的阿姨领着个女生走了过来。
瑶光放下手机，下意识起身。
刘曼婷走上前，友好地跟瑶光打了声招呼，“你好呀，我叫刘曼婷，你的陪读。”有点俏皮的语气。
“陪读？”
“是啊，你刚来京市嘛，肯定很多地方都不习惯，以后有什么不了解的都可以问我。”
“...”瑶光往后退，小腿逐渐碰上身后的真皮沙发，“谢谢。”
因为她爸工作的原因，刘曼婷来过林家几次，丝毫不扭捏地在她旁边坐下。
俩人坐在一起，瑶光仍然有点拘束，刘曼婷便一直抛出话题。
她本就带着任务来的，即让瑶光快速融入新生活，自然不能让气氛冷了。
聊天中，刘曼婷给她介绍了林家人员，两位主人平时工作都很忙，家里通常只有阿姨在。
讲到一半时瑶光插了句嘴，“刚刚那个阿姨怎么称呼？我还不知道。”
“哦刚刚那个阿姨是菲佣，叫凯伊，她普通话不太好，平时我跟她也很少交流。”
瑶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色认真。
刘曼婷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又联想到她之前生活的地方，以为她不懂，便补充：“菲佣就是菲律宾的保姆，外国人。”
这话没有恶意，瑶光感受得到，所以她即便知道也没说出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心底忍不住自嘲，在他们眼里，安通县就是这么闭塞的穷山僻壤，所以从那里出来的人也是无知的土包子。
收拾完小厨房，吴姨解开围裙，来到了前厅。
“两位小姑娘喝点什么？”
刘曼婷踊跃着说，“吴姨，我还是要老样子。”
瑶光犹豫了会儿也轻轻开口，“我不知道喝什么，跟她一样吧。”
俩人又聊了会天，大多数时候是刘曼婷在说，瑶光只听，中途她想起了一件挺重要的事儿。
“能陪我去最近的营业厅办张电话卡吗，我还没出去过。”
刘曼婷一愣，“当然可以。”边说着偷偷瞟了眼瑶光手中最新的iPhone，“真羡慕你，我也好想换手机。”
瑶光看了眼手中的手机，他们班有几个人也有，只不过是以前的旧款。
她扯了扯嘴角，“走吧，我们怎么去，坐公交车吗？”
刘曼婷用种近乎震惊的目光看她，“你家里有的是车，坐什么公交？”
……
办完了卡，刘曼婷又带着她在周边的商场里逛了一圈，一路上瑶光表现得都很新奇，真正领略了国际大都市的繁华。
道路川流不息，处处都是摩天大楼。走进商场亮堂堂的光和充足的冷气扑了过来，正对的就是一群化妆品专柜。
俩人从下往上逛，也不买，就是看看，最后在五楼吃了顿饭便启程回林家。
时间不晚，天色透亮，回去的路上瑶光一直注视着窗外，这才看清了林家所处的位置与周边的环境。
这片都是别墅区，密度不大，绿化多，每家门前都有空地用于停车，有点儿闹市绿洲的感觉，跟瑶光从前在同学家看的《剪刀手爱德华》中的背景环境很像。
下了车，瑶光一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她穿的还是从家里带的布鞋，鞋底被磨得很薄，甚至能感触到草地的纹理质地，稀疏疏的。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闷响，像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循声望去，一股弹射的风在瑶光耳边刮过，篮球直直砸向她的头。
砰——
打了个趔趄，摔倒了，身体触地时发出一声闷哼。
速度太快，刘曼婷也没反应过来，惊呼了一声，连忙蹲下扶着瑶光。
“你没事儿吧？？”
“没事。”瑶光下意识用手揉着，眉头紧皱，脑袋嗡了几秒才恢复清明，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痛。
俩人不约而同地朝篮球飞来的方向看去，走来一个男生，穿着黑色篮球服，身形挺拔。
他刚打完球，面色潮红，高挺的鼻尖还滴着汗，宽松的篮球服下露出曲线优美结实的臂膀。
上下起伏的呼吸声在寂静空旷的空间回荡，被汗水打湿的短袖有些透。
“抱歉，扔错方向了。”
男生眼睛俯看她，语气很淡，明明嘴里说着抱歉，可是表现的一丝歉意也没有。
瑶光揉着头，没说话，刘曼婷在一旁喃喃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
右手拨开刘曼婷挡在眼前的肩膀，瑶光站起来直视他，他却刚好弯下腰捞球，避开了。
“这附近有篮筐？”
男生对着草坪，“没。”
“那你就是故意的？”
......
他愣了一下，再站直，似是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双漆黑发亮的瞳孔看向瑶光，似笑非笑。
刘曼婷是在这时拉住瑶光的手臂往后扯的，她挡在前面，笑着跟男生打了声招呼。
瑶光一怔，原来他们认识。
但他没理，空气陷入死寂。
整得刘曼婷有点尴尬。
脑海里关于刘曼婷喊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的问题思考了一秒，瑶光收回思绪，又迎着那道视线看去。
必须得给个答案。
他突然闷声笑，声音压得很低，肩膀抖了一下。
“是，我故意的。”
“为什么？”
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甚至还在笑，瑶光脸色变了变。
她刚来这儿，一个人也不认识，为什么无端用球砸她。
“就想看看你长什么样。”他在原地拍着篮球，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
有病。
这是瑶光对他的第一反应。
“没想到还算过得去。”
......
瑶光深呼吸，抑制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贸然的闯入者。
“就因为这个你故意砸我...所以我长什么样子，跟你有关系吗？”
他挑了挑眉，刚想开口时身后七八米远处传来一道男声，嗓音洪亮。
“你在那儿干嘛！”
在场三人都循声看去，男生最先收回视线再瞥了眼瑶光，转身离去。
最后那一眼耐人寻味，好像是在警告她，以后小心点儿，来日方长。
这是瑶光从他眼神里读出的。
......
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瑶光脱口而出，“神经。”
濒临黄昏，京市的整片天空在厚重的尘土与工业排放的废气笼罩下更显得灰蒙蒙。
两个身穿球服的男生并排走。
“我说怎么走着走着不见你人，原来是被姑娘给绊住了。”
都奥睨了眼沈正诚，“你不是近视，是瞎了。”
“什么意思。”沈正诚好奇了，“隔得远真没看清，她俩谁啊？”
“1024栋门口，你说是谁？”
沈正诚反应过来，拖长音，“哦——林叔家司机的女儿吧，那姑娘常来，另一个呢？”
都奥突然止步，稍微敛了敛散漫一路的身子骨，正当沈正诚一脸期待地准备听他解答时，他啧了一声，“不好说。”
“什么不好说？”
“过两天再说，早晚都得认识。”
说完都奥转了方向，朝道路右边走，进了一栋别墅。
身后沈正诚大声朝他喊：“我还没问，长得漂不漂亮啊！”
……
隔天，林承业请的家庭老师来了，是个在读女大学生。
坐下自我介绍时才得知她是清北大学的，瑶光不由得敬佩起来。
跟绝大多数学生一样，在瑶光心中清北是全国最顶尖的学府，从前她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同时心里有点紧张，毕竟自己的成绩在县中学只处于中等偏上，两个地方教育水平不对等，她很怕来到京市后成为吊车尾。
上课后老师先让俩人各做了一套数学卷子和英语卷子，对瑶光的成绩有个大概把握。计划笼统地复习初中所学知识，着重学习高中内容。
作业在课堂上完成，早十晚六是补习时间，也放双休，总共为期一个月。
第一天试课感觉不错，老师出的题目比较基础，都是初中所学内容，瑶光底子不算差，能跟得上。
吃过晚饭刘曼婷邀请瑶光出去玩，她婉拒了，说自己想回房间休息。
二楼卧室，米白纱帘薄薄的盖了一层，外头是一个小阳台，夜晚的风很凉，时而透过窗帘的缝隙涌进来。
藕粉色的大床上，瑶光趴着捯饬手机，两只小腿在空中荡着。
过了半晌跟瑶佩玉通了电话，俩人没什么共同话题，一套嘘寒问暖的万能话语用完也才过了几分钟。
瑶光对外婆瑶佩玉的感情很复杂，她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人，但也仅仅是抚养长大而已，俩人没有精神沟通，更深一种层面上来说，瑶光是无人管束的野孩子。
在贫困落后的村里摸打滚打，尝遍了人情冷暖社会险恶，就这么长大。
电话挂断后，她将手机放在床头柜充电，撑着下腮发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