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复仇文里的炮灰女配》
文/楚山杳杳
仲春时节,越州城内,屋舍俨然,一片繁花盛景。
城中头一号青楼——春岸楼的门口,迎来了一个檀木雕花、垂丝锦珠帘的马车。
“花大将军来喽,有失远迎!听闻花将军新收了一个面首,已有月余没来我这春岸楼。今日可令我这楼蓬荜生辉了。”春岸楼的掌柜春姨拿着牡丹绣花团扇,拘着雍容富贵的妆面冲着马车施礼,言语间尽是谄媚,“来人!焚香煮茶候着,快去叫郎君们迎接贵客!”
马车中的花清眠青丝半束,嵌在白玉冠里,樱桃大的圆白珍珠坠在巧耳之下,凝脂冰肌在一身玉兰暗花绣的窄袖紫袍里恍若皎月,泽光照人。
环佩叮当间挂着的是一柄紫铜剑鞘的宝剑,上面用小篆篆刻了遒劲犀利的三个字——“断魂剑”。
即便是坐着,也端得一派气宇轩昂的英姿,意气风发俊朗之色有余,更填二分妩媚。
她倏地睁开杏核漆眼,闻声打起马车上的珠帘,抬眼打量着这个穿红戴绿的发福女子,愣了半晌。
所以,自己这是——穿越了?
花将军不语,春姨曲腿施礼不敢起,可弯得久了,双膝酸疼得很,便望向马车边上花将军的跟班丫鬟朝颜,妄图求个免礼的手势。
那朝颜穿着一身短衣收袖打扮,明明是个美娇娥,装扮却如少年。她冲着春姨点点头,走到马车前,小心翼翼问道:“花将军,可是有何不妥?”她见花清眠眼神空洞,感觉不妙,自己果然还是没有领悟到小姐的心意,不该把小姐昨夜里那些个气话当真。忽觉背脊一凉,吓得颤抖的手合在一处,拱手拜道:“是奴婢唐突了,毕竟百里逢集也是邺国将军,确实卖到青楼倒夜香多不妥。将军,那我们去药铺?”
如此一说,花清眠彻底明白了,她穿书了。
穿到了一本名叫《邺王复仇记》的男频古言小说,讲的是男主百里逢集开局拿着最烂美强惨剧本,一路逆袭、开挂、复仇,最终登基为帝称霸一方的故事。
而她花清眠,是小说中“花月国”副本里的头号大炮灰!
男主——百里逢集,邺国丞相之子,因朝堂之争被贬战场上,受奸人所害,腹背受敌,一战即被花月国俘虏。花月国女王将他赐给花清眠为面首,只为羞他、辱他,逼他自尽,以解两国之间多年地域之争的怒气。
与此同时,邺国皇帝昏庸无能,听信谗言,说战场将士尽亡,只百里逢集一人苟活,定是卖国求荣。百里门第旺盛百年,乃邺国三大世家中首富,皇帝早有削弱百里丞相、纳百里财富据为己用的企图,索性以“通敌叛国”之罪名,将百里家上下百人流放。
原本流放不是死罪,可在流放前一夜里,百里府上下一百二十七口人在一夜之间被屠满门!
据说当夜无哀无嚎,只翌日打更人路过府门口时,见有鲜血溢出红漆大门,只手轻推,门内早已血流成河,涂涂满地,色泽深红更甚朱门。
于是百里逢集一夜间,变成了有国归不得,有家回不去的无家之人。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被花月国大将军花清眠用尽手段折辱,逼他去青楼倒夜香,而后又卖身青楼、成为她的禁宠,尽屈辱玩弄之能势。
可以说,百里逢集的复仇的对象里,原本没有花清眠,可她作为作死大炮灰,雪上加霜地让百里逢集在恨意涛涛的岁月里,深深地把她刻在了骨髓里。
原书中,第一个副本就是以女为尊的花月国,开篇将男主虐到极致,将原本书香门第出身,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美男子”百里逢集,通过这个副本,一口气贬成地里烂泥,以酒色侍人还身损志坚。而后美强惨男主每一个副本都在增长武力值。
最先出场的炮灰最是没有技术含量,看书时,花清眠还感慨,自己怎么倒霉催的,跟这个炮灰同名呢?
彼时,她本来和家人约好了要去吃烤鸭,难得周六不加班,就从独居的家中提前到了餐厅排队拿号。
她靠在墙上,看着店面中央的位置,厨师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在展示片烤鸭的绝技。
她对厨师的刀工一顿感慨,而后不知怎么就靠在墙上睡着了,临睡前满脑子都是一片一片金黄流油的烤鸭片。
是的,利刀片烤鸭,如眼下的自己,也相差不多。
一只烤鸭要片成一百零八片,而凌迟之刑,少则三百,多则三千刀。
她想着自己在原书中被百里逢集凌迟处死,片成比烤鸭片儿还狠的结局,看了一眼春岸楼鎏金大字的招牌,一脸生无可恋地说:“打道回府吧。”
朝颜掀起马车窗帘,抬手指着后面,问道:“那他呢?”
花清眠探出头去,就见一男子被麻绳束缚着手,脸上是病态的白,身子骨瞧着单薄得很,恨不得春风一吹就能将他扑倒。
可与这副羸弱不堪的身子极不相称的,是他面上的眼睛,一双漆黑深目如寒潭映幽月,盯得久了,让人不疑,那眼中若有黑夜,可吞山海,若是白昼,可照江山。
花清眠随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远处不过寒山白云,别无其他。
确是奇了。
此人穿着一身天青长衫,衣间渗出斑驳血迹,额间碎发落在白得发蓝的脸颊上,应该是落寞无比,可通身的派头却有一股子磊落浩然之气。合着这样的局面,无端端生出了一种破碎的美感。
站如松挺直,眸如万盏风扶,真真当得一句“秀眉白面风清冷”。生得倒是万里挑一的好,即便看着可怜兮兮,可若收拾齐整,定是美男子一名,花清眠问:“这是谁?”
“……”朝颜抬头望了一眼自家主人,颇为不解,忙低头拱手,小声提示:“百里逢集。将军,你的面首啊。”
“哦……”花清眠长吁一声,心道她只晓得书中内容,谁是谁根本对不上号,还是少说多观察为妙。
一声早莺啼叫,将花清眠从混沌中反应过来,眼下正是书中开虐的关键节点——花清眠拖着百里逢集要把他卖到青楼羞辱他!
花清眠忽觉求生欲满格!这人绑不得!卖不得!她抬起衣摆、掀开门帘、箭步跳下马,动作如行云流水,简直是一气呵成!
马车下,她左看右瞧,慌忙间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断魂剑”上,她试着去拔剑。这剑身看着轻盈,可握在手里,委实不轻。不知这剑若做菜刀般使用,可能断了百里逢集手腕子上的麻绳?
可神奇的事发生了,剑在她手里,竟然如鱼得水般自在,抬手就捥出了个剑花,“唰唰”两声,剑自车辕起,在百里逢集身前落,将原先系在车辕上拖绑着百里逢集的麻绳切做三段!
断魂剑入鞘时,断了的麻绳,才将将落地。
好锋利的剑刃!好快的剑法!这……这是自己挥的?!
花清眠惊讶于自己如今这副身体居然武艺如此高超,看了看握剑的手,忽觉任督二脉内好似流畅无比,一时间的不适应,让她有些眩晕,身子朝着马车歪了一歪。
朝颜一脸不解模样,望向摇摇晃晃的花清眠,“将军?”
花清眠一手扶额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抓在车壁横木上。往前,是挂红贴绿的秦楼楚馆,一众跪下给她行礼的老鸨和面首,往后,是一身是伤的百里逢集,面无表情,好似哪怕这剑抹了他的脖子也是如此。
她深吸一口气,感慨着:“头好疼!”
“嗖!”
一支冷箭飞来!
风驰电掣间,花清眠的断魂剑还未出鞘,那白羽箭偏了一寸,“铛”一声钉入马车门框上!
箭尾白羽根根分明,还抖了两抖,震出些许轻尘,散发出一种香腻腻的味道!
原本射向花清眠的箭偏了方向!
花清眠又是一惊!歪向另一侧!
这是什么情况?还有刺杀?!心惊肉跳间,她抬眉,望向箭来的方向,只见麻绳结扣咕噜噜滚在地上。
是百里逢集。
是他用手里麻绳的结扣、打偏了箭羽。
她的手才抚上心口,要安慰自己突突猛跳的小心脏,忽在看见百里逢集时恢复神智。她眼下是花月国大将军,不能怂。忙站直了身子,睨了百里逢集一眼,顿时角色霸气上身,心道,这人武功倒是不错。
只是这霸气没有维持片刻,花清眠便觉不妙。忽然间天昏地暗,她不受控地闭上了眼睛,失去意识前,花清眠只听朝颜喊着:“将军?将军!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来人,去叫御医!回府!”
不知是对这书中世界的水土不服,还是花清眠不熟悉这副武功深厚的身体,她眼前一黑后,就入了梦。
梦里,她将原书中的情节梦了一遍。
最终回,百里逢集收起抵在她脖间的长剑,不屑地吹了吹剑身,好似剑碰了她就是惹了尘,也好似,杀她,于这时的他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她感觉浑身冰凉,血液一直不断地流,瘆得人失了魂魄,又冷又可怕……
忽然眼前一片白光照来,周遭亮了,也暖了。
就听珠帘“啪嗒”打在门框上,穿成婢女模样的朝颜踏入门槛,关心说道:“小姐,你总算醒了。”
花清眠问:“我睡了很久么?”
朝颜竖起三更手指,“若天黑再不醒,整整三日了。”
“所以,你是朝颜?”花清眠记得眼前婢女好像是这么个名字,原主有两个“自己人”,一个贴身婢女保镖,一个男军师。
“是……小姐。太医说了,那白羽箭上有毒粉,小姐才晕倒这些日子的。”朝颜的担心写在脸上,眉头皱作一处,低声自言自语道:“看来……看来是伤了脑子。”
不错,不错。省得给自己找借口了,真是要什么来什么,花清眠还想着要怎么解释此前她认不出百里逢集的事,这毒来得甚好!
她脱口而出:“我头疼得紧,过去的事,好像都记得不大真切。”这样今后但凡认不出来的人,都可以以此为借口,一笔带过。
一阵风自门外而来,伴随着一句:“将军,可记得我?”说话的是个书生气的男子,穿着灰衣蓝领圆领长袍,跨步走近内室来。帘外仆人的声音才至,“江公子求见。”
“江……寻易?”原书里姓江的就这么一位,名字她倒是记得,是她的首席幕僚,亦是花月国的军师,是原主最为看中的“自己人”。
江寻易愣了片刻,将军整个人的气韵好似都变了,许是病了,他来不及想太多,忙说:“刺杀将军的事情已经调查得有些眉目,有人在百花楼见过轻功上承的人,箭囊里背着这样的白羽箭。”显然话只说了一半,没说完,江寻易眉眼微抬,望向花清眠。
“……”花清眠愣了一下,自己该给他什么反应?
“百花楼幕后掌事人是将军的师兄裴丰,”江寻易解释道。他寻思着,看来将军确实伤了脑子,继续道:“不过,定是有人故意留下这等证据,引我们到此,将军从来与裴丰交好,此为离间之计。”
哦。记得了。
裴丰是炮灰女配的白月光师兄,想到此处,花清眠就品出了江寻易话语中的欲擒故纵和话里有话,看来这事很是复杂。她装作头疼,揉了揉额头,一脸懵懂地看着江寻易,“还有事?”
江寻易:“下月十五,有庙会。属下已安排好人手和香火,特来回禀。”
“什么庙会?”花清眠问。她只知晓书中有的情节,书中没记载的、关于原主和其他人物的事情,只好靠失忆和装傻了。
“浮屠寺庙会。”江寻易眼中满是担忧,想来将军脑子伤得不是一点半点。
花清眠眼前一亮,原书中,百里逢集在浮屠寺里和自己的手下接了头,这是推动剧情的重要地点。“对了,百里逢集呢?”她睡了三天,差点把他给忘了。
“还在水牢。”朝颜上前一步道。
“!!!”水牢???花清眠惊地跳下了床!
朝颜见她起身,欲要出门的样子,赶忙又请示道:“小姐,今日抽完鞭子,是泼盐水还是抹蜂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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