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涧顿住脚步,正巧透过窗外,看到雪芙带着一众丫鬟走到院中。
时涧偏头冷声道,“把人看好,晚些时候再去。”
李勇小声,“是,爷。”随即从后窗跳走。
时涧伸手推开门,方才的冷若冰霜的脸瞬间变成惯常的轻松温和,看到雪芙走了进来,他温声道:“你回来了。”
雪芙一脸疲惫,闷声回:“嗯,回来了。”
她坐在妆奁前,青云与灵犀上前,将雪芙身上的发饰配饰卸下,又去内室换了一身宽松常服出来。
一番整理过后,有小丫头给时涧传话,说可以放饭了。
时涧上前问,“膳堂饭菜已经备好,现在可要去吃饭?”
雪芙情绪不高,闷声点头,“嗯,走吧。”
两人走进膳堂,落座用膳,时涧看着雪芙一脸的疲惫食欲不佳,为她舀了一碗汤放在跟前。
“今天的汤不错,你尝尝。”
雪芙接过汤,喝了一口,果真味道鲜美。
看着雪芙似有心事,时涧直接问:“有事不妨说出来,我也好替你出出主意。”
雪芙伸手搅和着汤,低头道:“不是什么大事,最近功课落下太多,为了春考能顺利上榜,明日需要搬去书院住。”
“哦。”时涧听到雪芙要去书院住,对这么个养尊处优小姑娘来说确实有些为难。
“要去住多久?”时涧问道。
“七八日吧,春考过了就可以回来。”
“嗯,那还好,时间不是很长。”
雪芙想着要离开自己的家,还是有点不开心,从小到大每次春考前都要住书院,之前都有哥哥陪着,现下哥哥不在只剩自己,遂心情有点沮丧。
饭后,雪芙照例在睡前温习一会功课,才沐浴更衣睡下。
暗夜,一抹白色身影,飞掠出纪府的亭台楼阁,不多时候,便落在惠州大牢的门口。
幽暗的死牢深处,痛苦的尖叫与嘶吼此起彼伏。
时涧仍旧是一身素白坐在圈椅上,对面坐着的是天子近臣吏部侍郎刘苍忠,此次随天子微服私访的近臣之一。
跳动的烛火映在时涧的脸庞,衬得他阴鸷的脸色忽明忽暗,叫人看着就心生胆寒。
他起身慢慢走到刘苍忠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温和地对他讲,“说说,还有谁帮你。”
随即又起身,拿起软布,擦拭随身携带的宝剑。
刘苍忠最是知晓这位年轻帝王的手段,看似温和随意,实则嗜血狠戾,落在他的手里,必然是难逃一死。
只不过想起从前亲眼看着他整治人的手法,便心有余悸,想到这里,刘苍忠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时涧见此轻声一笑,手中擦剑的动作未停,“怎么,怕了?刘爱卿,你也是陪朕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怎么就这般糊涂?”
刘苍忠擦了擦头不住留下的冷汗,一把子跪在地上,“皇上...是臣一时糊涂啊,皇上...”
时涧听此放下手中的软布,看了看凌厉的剑刃,吹毛断发,很好。
“唉,怎么是你糊涂,明明是朕糊涂才是...”
说着他提着那把擦好的剑走到刘苍忠面前,慢慢蹲下,静静地看他。
“若不然怎么连你的狼子野心都看出不出来呢?”
刘苍忠早已经抖成了一个筛子,“臣说...还有惠州太守袁涣,还请圣上手下留情...”
时涧听此满意地点了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才对。”
一旁,时涧的暗卫首领严纲,直接问道:“爷,要现在去抓人吗?”
时涧一脸的平静,“不急,我现在出来多久了?”
李勇回道:“爷,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小姑娘半夜若是梦游走起来,撞这撞那可不好。
严纲看了看还在地上抖着身子的刘苍忠,“爷,这人怎么处置?”
幽暗跳动的烛火中,一把剑刃白光一闪,瞬间入鞘,滴血未沾。
随着地上的人一声痛苦嘶吼,血液涓涓不停地在脖颈间涌出,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李勇与严纲对视一眼,爷今天什么情况?
严纲一脸疑惑,大发慈悲?
李勇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啊,这实在不像是爷往日风格。
时涧出了牢门,拿出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对严纲道:“袁涣就交给你了,严密监视,京城那边有任何异动告诉我,进行下一步计划。”
严纲一拱手,“是!”
时涧一提气,上好的轻功飞掠屋顶,朝纪府的方向飞去,消失在暗夜中。
甜香萦绕的闺房中。
时涧轻轻挑起嫩粉色的帐幔,在月光之下看到雪芙的睡颜,纤长的羽睫,皙白的脸庞,穿着粉嫩的里衣,胸前还怀抱着一个小兔子布偶,睡得正香甜。
时涧扬起嘴角,转身回自己的东稍间,可还未走到,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姐!小姐!”
他闪身开门,见是灵犀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外,“怎么了?”
灵犀施礼,“姑爷,现下有要事找小姐。”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宋嬷嬷家小孙子二虎现在正发热呢,需要小姐过去看一下。”
时涧点头,随着灵犀往里,灵犀上前摇醒雪芙,说明情况,雪芙瞬间清醒,叮嘱灵犀备上药,自己穿上衣服就跟着灵犀往外走。
时涧跟在雪芙身边,“我随你去看看,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帮你。”
雪芙点点头,带着时涧灵犀去到纪府旁边的胡同内。
刚进了门,雪芙就看到二虎躺在炕上,正哭闹不止。
“不嘛,不嘛,我只要雪芙姐姐...我只要雪芙姐姐...”
一旁的宋嬷嬷束手无策地在一旁哄着,看到雪芙进来如同看到菩萨一般,“大小姐,姑爷,实在对不住深夜把你们叫过来,虎子之前生病是大小姐治好的,这次说什么都不听我这个老婆子的,实在不好意思,还是得麻烦大小姐...”
雪芙忙摆手,“宋嬷嬷莫着急,让我去看看。”
雪芙上前,对着炕上的二虎甜甜一笑,“嘿,二虎子,你看这是什么?”
那小男孩看到雪芙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立刻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雪芙从那荷包里倒出一颗粽子糖,放进二虎子的嘴里,“你尝尝,甜不甜。”
原本还哭闹不止的二虎子,瞬间安静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雪芙。
“甜...雪芙姐姐,我好难受...”
雪芙上前,伸手摸了摸二虎子的额头,滚烫的吓人,又仔细的诊脉,又问了宋嬷嬷一些病症。
“无大碍,不过是换季引起的风寒,吃药疏散一下就好了。”
宋嬷嬷忙点头,“无事就好。”
雪芙给二虎子吃了一粒退热的药丸,又吩咐,“宋嬷嬷你去兑些温热的水来,再拿两块绢帕。”
雪芙随即又在桌上写了一张药方给灵犀,“你去家里后院的百草园抓药,叫他们煎好了送到这边来。”
时涧在一旁沉声道:“太晚,她去不安全,我去。”
雪芙一想,点了点头,“也好。”
时涧随即拿着药方出了门,用了轻功,几个飞掠便来到百草园,按照雪芙吩咐地叮嘱了看园的嬷嬷煎药,复又返回去。
雪芙刚要和灵犀给二虎子擦身体,看到时涧进了门,她跟灵犀对视一眼,两人惊呆了。
不过须臾时涧就把事办好了?
“你跟他们说好了?”雪芙有点不敢相信,这一来一去都要半炷香的时间。
时涧轻咳了一下,“身子恢复得不错,用了轻功。”
雪芙见此放下心,继续跟灵犀用投了温热水的绢帕,反复二虎子擦拭身体。
时涧在一旁瞧着,这等退热办法,看似简单,却需要极大的耐心,降温效果也是极好。
他忽然想到自己从前在宣国发高热,七天七夜不退,最后被人扔出军营等死,最后自己硬生生挺过来,如今看到这等场景,时涧隐在袖口中的手不禁慢慢握成拳。
二虎子逐渐平复下来,喝过百草园送来的药,退了热,安静地睡下。
宋嬷嬷连连道谢,雪芙只说孩子再有事叫她便是。
三人回到云香阁的时候,天色大亮。
忙了一夜,雪芙抻了一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时涧问:“你要不要睡一会?”
雪芙看着初升的朝阳,再有一会就要去学堂。
“不睡了,梳洗用膳,要去书院。”
时涧点头,“好。”
两人各自梳洗过后,来到膳堂一同用早膳。
雪芙忙了一夜,吃得格外撒欢,时涧依旧万年不动的斯文。
用过早膳,时涧送雪芙出门,之前雪芙说过要准备书院春考。
也就是说,这一走,两人再见就是七日以后。
时涧看着雪芙站在朝阳下,对着凝香事无巨细地嘱咐着院中大大小小的事物,一脸的认真。
纪家的马车行到门口,雪芙上了马车,对着时涧甜甜一笑。
“我走啦,你在家且随意,好好养伤啊,等我回来。”
时涧微微颔首,“好。”
雪芙对着时涧挥挥手,随后上了马车。
时涧看着朝阳之下,雪芙的马车缓缓启动,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刚想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看见那马车行了一段又停下。
一个娇俏的身影从车上蹦下,雪芙提裙向时涧跑来,口中大喊,“等一下!”
时涧看着初升暖阳下,小姑娘的身影向他拼命地奔来,一脸的急促,在让他等她。
他顿住脚步,心跳不自觉加重,呼吸凝滞下来,怔怔地看她跑来的身影。
她莫不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