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沥沥地下着,滴落在孟若虞的脸上,白茶伸手在她的头上遮了遮,让她进了屋檐底下。
前面一阵喧闹声,一个贵妇被仆人簇拥着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衣裳,脸蛋保养的极好,一颦一笑都极有韵味。如果不说的话,谁都不知道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这就是宣平侯夫人,沈氏。
这些年她的眼光受自家女儿的影响也拔高了一个档次,她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美如冠玉的男子,笑得温和:“是砚之吧。”
“砚之拜见姨母。”男子声音清冷如泉石相撞,姿态不卑不亢。
沈氏笑眯眯地盯着他,“这一转眼,砚之都那么大了。”
自从她妹妹逝去后,她与谢家的往来就少了许多,平常也只靠书信联系,只是没想到她这个外甥竟然长得如此惊为天人。
沈氏把视线转到了一旁的孟若虞身上,她一把扯过自己女儿的手腕道:“砚之啊,这是你的二表妹,若虞。”她用眼神示意孟若虞打招呼,“这是你萱姨母家的表哥,名叫谢砚之。”
孟若虞嘴角勾起一抹好看弧度,她大大方方的打量着谢砚之,眼里没完全有平常女子的羞涩,“原来是砚之表哥啊。”
谢砚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显然是不太喜欢孟若虞这样直白的目光,但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若虞表妹。”
沈氏见两人认识后,就招呼着谢砚之进去。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但谢砚之已经凭借自己的容貌成功俘获了沈氏的心,所以沈氏语气也热切了许多,“姨母给你准备的院子叫清晖园,那里有一片竹林,风景宜人,碧绿成荫,冬暖夏凉,很适合你看书。到时候我叫你姨丈给你联系书院,估摸着明年就能参加科举了,你姨丈现在还在上朝,待会才能回来……”
谢砚之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所以一路上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沈氏说话,时不时点头附和几句。
孟若虞并没有跟去清晖园,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踏进雪院,婢女青茶便走了过来,她笑道:“二姑娘可是瞧见了外面那位表公子?”
她边说边给自家姑娘倒了一杯凉茶,随后自顾自道:“您还没回来的时候,奴婢就悄悄出去看了一眼。”
孟若虞眼皮一抬,“哦?如何?”
青茶也不藏着掖着,她激动道:“奴婢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她跟过孟若虞去过几次南风馆,也见过不少风流才子,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那些人跟表公子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不仅侯夫人沈氏受孟若虞的影响,就连她们这些小丫鬟的审美也随了她们的主子——只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就是不知道自家姑娘对这位表公子的态度,青茶知道自家姑娘的想法有些惊世骇俗,但是跟在她身边多年,自己的想法也跟着同化了。
“姑娘,不知这位表公子有没有资格做您的裙下之臣?”青茶打趣道。
孟若虞用折扇点了点青茶的额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笑道:“就你话多。”
午饭的时候,沈氏便差人过来叫孟若虞去大厅,青茶一打听,得知夫人为了彰显自己对表公子的重视,把所有人都给叫了过去。
青茶打听完之后就把人打发了出去,回头便告诉了孟若虞。
孟若虞沐浴完,换了一身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下身则是织金飞乌染花长裙,金色如意腰带把她盈盈一握的细腰给勾勒了柔美的弧度。接着就是挽发梳妆,最后才挑选了一柄檀香扇出门。
一到大厅,大多数人都到了,坐在两边的是她的父亲孟祯和母亲沈氏。
孟祯虽人到中年,但岁月似乎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些什么,反而多了几分儒雅随和。
而站在沈氏旁边的男子,身材挺拔,长相俊朗,眉眼间跟孟若虞有那么三四分像,这便是孟若虞的哥哥,也是宣平侯府的嫡少爷孟舟阳,比孟若虞年长三岁。
谢砚之则站在孟舟阳的旁边,他换了一身浅色的长袍,连腰带上也挂上了一枚质地上乘的玉佩,和衣着华丽的孟舟阳站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孟舟阳的性子是随了宣平侯,温柔儒雅,像七月的晚风,就算不笑也能感觉到舒适。而谢砚之则是淡漠矜贵,像高岭山上的白雪,难以让人接近。
孟若虞有些不解,为何她会感觉他矜贵呢?
其余人分别站在两侧。
离宣平侯最近的是瑶姨娘,身上带着一股子江南的温柔小意,所以颇得宣平侯的喜爱,膝下有一儿一女,孟舟弦和孟若茵。
瑶姨娘旁边的则是月姨娘和箫姨娘,只不过除了月姨娘膝下有一双年仅六岁的儿子外就再无所出,相比其他世家贵族,宣平侯府的人口算是稀少的。
“父亲,母亲。”孟若虞合起折扇,朝着两人福礼。但是那双美眸却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旁的谢砚之一眼。
宣平侯含笑点点头,“来了啊。”
或许是谢砚之太过于敏感,所以他还是捕捉到了孟若虞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压下心里那股淡淡的思绪。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一阵响动,宣平侯府的老夫人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而扶着她的是一位妙龄少女,孟若娴。
孟若娴能够成为京城贵女之首,其才情和学识自然不在话下,这都要归功于老夫人的教导。孟若娴从一岁起就被老夫人带过去亲自教导,所以论亲疏,孟若虞同沈氏的关系要亲密一些。
老夫人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最上首,她虽上了年纪,但精神头还是算好的。
众人纷纷朝着她行礼问安。
老夫人抬起眼皮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谢砚之的身上,“这位就是谢家公子?”
沈氏笑道,“回母亲的话,砚之虽然不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但我可怜他孤身一人,又想着他将来要考取功名,便私下决定叫他过来,没有提前跟母亲通气,还望母亲恕罪。”
谢砚之上前一步,拱手道:“在此叨扰老夫人清净,是砚之的不是。”
老夫人无可无不可的点头,沈氏说的都是场面话,他向来欣赏这些有学识的才子们,不然不可能把孟若娴打造得那么完美。所以之前沈氏把谢砚之的赋论拿给她瞧的时候,她便对谢砚之高看一眼,到时候多加用心地培养,将来能拿个状元探花也说不定,如果有幸步入朝堂,依着这份恩情,也能好好帮村他们宣平侯府。
“府里好久都没有热闹了,”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正巧可以好好教导教导裕哥儿和帆哥儿的学业。”
说的正是月姨娘的两个儿子。
月姨娘赶紧站了出来,她面上一喜,对着老夫人道:“多谢老夫人抬爱,裕哥儿和帆哥儿太闹腾了,都不知道气走多少个西席了,如果有表公子的教导,定能好好学习。”
为了让两个儿子能够受到好的教育,她私下可是倒贴了不少私房钱去请夫子。可是那两个讨债鬼却是回回都把夫子给气走,这回倒好,府里来了一个表公子当冤大头,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夫人哪能不知道月姨娘心中所想,那两个双生子有多闹腾她是知道的,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自古双生子在大晋国意味着吉祥和好运,当初娴姐儿和虞姐儿也是双生子,所以她把娴姐儿带去亲自教养。后来月姨娘也怀了双生子,他本想抱过去一个,但是宣平侯怜她生产不易,月姨娘身子弱,生产的时候险些熬不过来,所以月姨娘坚决把孩子养在自己膝下。
老夫人也没坚持,可是没想到这一养就养歪了,宣平侯府的嫡庶不是那么严格,所以那两小子就养成了无法无法的混世小魔王,就算老夫人再想接过去,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砚之缓缓道:“能教导两位小公子,是在下的荣幸。”
孟若虞闻言看了一眼躲在月姨娘身后的两个混世小魔王,在人前倒是有模有样的,非常乖巧,但那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胡乱地转着,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玩,或许这一成不变的侯府里也是该热闹一下了。
“裕哥儿,帆哥儿。”月姨娘招呼着身后的两个小不点,“快跟砚之表哥打声招呼,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夫子了。”
“见过砚之表哥。”两个小豆丁异口同声道。
整个宣平侯府里哪个不知道这两个混世小魔王的称号,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连带着看谢砚之的眼神也有些怜惜。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去吃饭吧。”老夫人率先站了起来,她对着谢砚之道,“我叫了厨房做了一些江南那边的菜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这句话算是承认了谢砚之表公子的身份,同时也给下人们提了个醒,谢砚之与那些上门打秋风的不一样。
孟若虞落后一步,走到了谢砚之的旁边,也不知怎么了,她手里的檀木折扇啪嗒一声就落到了他的脚边,上面的流苏散落在了男人脚上的皂靴上。
“砚之表哥。”孟若虞眼波流转,颇有些难为情。
谢砚之听着这声音,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