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男倌

南风馆是京城里有名的地儿,它不同于一般的勾栏院,是专门做女人生意的。里面的男倌有的清隽俊逸,有的却是温文尔雅,总之什么风格的都有。

颇受一些贵妇千金的喜爱。

不过大晋朝还是以男子为尊,但这也阻止不了男风的盛行。

在南风馆的西北角,停着一辆古朴的马车。一个管事的站在石阶下,点头哈腰道:“二姑娘来了呀!快里面请。”

话音刚落,面前的帘子就掀了起来。一个头戴面纱的年轻女子就走了出来,她着一件杨桃色的绣蝶长衫,腰上系着兰色如意丝绦,上面垂挂着两枚玉佩,跟着她的动作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脚下穿着一双软缎的攒珠绣鞋。

管事的低着头,最先看见的就是那一双绣鞋了,上面的两颗珍珠可是价值不菲。

的确,来南风馆玩的贵妇小姐们,哪个不是穿金戴银的?

不过南风馆为了保护这些金主的隐.私,所以进来一律都是带着面纱的,没人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就连那名字也是一个化名。

女子落地后,腰间的玉佩又撞了一声,她缓缓收起手中的金扇,阳光照在她纤长洁白的手指上,衬得那指尖的红色蔻丹更加好看了。

她凤眸一扫,笑道:“最近有新的男倌过来?”

她声音清脆如黄鹂。

管事的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写满了漫不经心,眉间的浅色花钿就像丹青手的画龙点睛之笔一般,尽是张扬明艳的美,让他不由得想象,这面纱之下是怎样的一张俏脸。

他收起心思,谄媚道:“那当然,二姑娘也是我们南风馆的常客了,小的哪敢骗您呢!”

虽这位二姑娘在南风馆出手阔绰,挥金如土,但也是出了名的难搞,这位主子要求极高,不过也不住南风馆里的男倌们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孟若虞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南风馆有五层楼,每层楼的价格自然不一样,越往上价格越高,而第五层极少有人踏进来过,毕竟为了一个男人去一掷千金,不太划算。

孟若虞和丫鬟跟着管事轻车熟路地走上了第五层,立马就有小厮打开了其中一个厢房的门,那个厢房是独属于她的。

“二姑娘请稍等,小的去给您上茶。”管事的热切道。

孟若虞淡淡垂眸,没有说话。

厢房很大,中间用帘子隔开,另一边摆满了各种乐器,这些是供男倌演奏的,靠墙的那一面放着博古架,上面放满了各种物件,看起来价值不菲。

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吱呀一声,一个穿着白色直裰的清秀男子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他皮肤很白,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一样,不过弱不禁风的男倌在南风馆还是挺吃香的。

“二姑娘。”男子怯生生开口。

孟若虞眉头轻蹙,“你是谁?”

男子瞪大眼睛,他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不记得奴了?难道你忘了曾经我们在一起煮茶弹琴的日子吗?”

他脸上划过不敢置信,双眼通红着,似乎在控诉着什么,仿佛面前的孟若虞是一个负心女一般。

孟若虞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想了想,确实是对眼前这个人没印象。

她只能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白茶。

白茶有些无奈,自家姑娘只对长得好看的人有印象,“姑娘,这位是子渊公子,上个月您和他喝过两天茶。”

听白茶这么一说,孟若虞倒是有了几分印象,上次她听管事的说来了一批新人,她便兴致勃勃地过来了。可是选来选去都选不到什么心仪的男倌,所以她便随手指了一个人,和他喝了两次茶,不过到最后她连名字都没有记住。

孟若虞再次把视线放到子渊身上,长相算是中上,但是太瘦太弱了,她不禁有些懊恼,当初怎么会选这样一个男倌来陪她呢!

“你有事吗?”孟若虞问道。

子渊见她记起了自己,便羞涩道:“您都有一个月没有来找奴了……”

他听闻这位二姑娘眼界高,但偏偏亲点了他来作陪,所以他不禁有些骄傲,如果他再加把劲的话,是不是二姑娘天天都会来找他?

孟若虞舒展了眉头,这个人她早就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了,“我只是听说这次又来了几个新倌人,所以便过来看看。”

子渊猛的后退几步,他难过道:“二姑娘,您难道不是来找奴的吗?”

孟若虞盯着他,摇了摇头认真道:“不是。”

子渊伤心欲绝,他以为他在二姑娘眼里是不一样的,毕竟在南风馆里,只有他陪伴二姑娘的时间最长。其他人都不过一个时辰,顶多就是唱一个小曲就走了,最多的也只不过呆了半天罢了,他信心满满的过来,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转身愤愤地离开了。

白茶叹了一口气,她家姑娘又伤了一个男子的心。

也不知道哪时候起,她家姑娘成了南风馆的名人。南风馆的倌人们都以能伺候她为荣,但是她家姑娘眼界实在是太高了,都一年了,愣是一个男倌都没有看上。

“二姑娘,等急了吧!”管事的姗姗来迟,后面跟着十位风格迥异的男子。

孟若虞一一扫了过去。

管事的奋力介绍道,“这位置我们南风馆的新头牌,名叫清言。”

孟若虞看了过去,那人穿着红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处处在勾人,俊逸的五官在那些人中特别出众,那薄唇鲜艳如胭脂,比女人的还要好看。

“奴见过二姑娘。”

孟若虞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也仅仅只是惊艳而已。

“好看是好看。”她笑道。

“那……”管事的刚想开口叫清言留下来,就只听孟若虞道:“可是不是我喜欢的。”

她虽然喜欢美男,但也要看眼缘,显然,这位清言公子不合她眼缘。

“这……”管事的头都大了,这位主子果然难伺候。

孟若虞也不欲多说,她拿着小金扇起身,准备离开。

清言有些讶异,他刚刚明明从孟若虞的眼里读出了惊艳的感觉,为什么她会毫不留情地开口拒绝呢?

管事的又道:“二姑娘不若再瞧瞧?”

孟若虞打开扇子,一双美眸掠过管事的,看向清言,“不了,管事的下次有好货色,我再过来吧。”

清言看着孟若虞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下了楼,白茶不解道:“姑娘,奴婢瞧着那清言公子长得不错,为何您不要他呢?”

“看不上。”孟若虞轻飘飘的解释道,“总感觉还差了那么一点。”

白茶失笑,“姑娘,您要的是天仙吧!”

孟若虞笑而不语。

马车就停在门口,车夫看见孟若虞出来,赶紧把小杌子拿下来放在地上。

这位车夫也相貌周正,在府里也有很多丫鬟喜欢。原因无他,像孟若虞这样的,只喜欢好看的人,所以她院子里,不管是近身伺候的丫鬟,办事的小厮,还是那洒扫的婆子,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白茶看了看天空,此时的天空已经阴沉了下来,她道:“看这样子,恐怕等会要下雨,咱们得赶紧回去。”

上了马车后,孟若虞才把头上的面纱给摘下来,露出白皙的脸庞出来。

都说宣平侯府里的大姑娘风姿绰约,绝代风华,是京中贵女的典范。但是二姑娘夭桃秾李,仙姿玉貌,也不遑多让。

这两朵姐妹花一直是京城的一大谈资。

白茶赶紧给她倒一杯热茶,“姑娘,奴婢听说今日表公子要过来。”

“哪个表公子?”孟若虞吃了一块糕点,面上兴趣缺缺。

“萱姨母家的表公子。”白茶回答。

孟若虞恍然,萱姨母是她母亲沈氏的妹妹,年轻的时候嫁去了南方,只不过没几年就去世了,所以她也没见过这位姨母。由于相隔甚远,沈氏也没有去过南方,只是偶尔与那边有书信来往,所以孟若虞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表哥。

不过她觉得奇怪,“他过来做什么?”

“是夫人特意叫表公子过来的,姨姥爷三年前不是去世了吗,算算时间表公子已经除服了 ,夫人心疼他孤苦伶仃,便写信叫他过来。”这是白茶得到的消息。

“嗯。”孟若虞点点头,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位表哥长得好看吗?”

白茶被自家姑娘这句话给逗乐了,“姑娘,奴婢听闻姨姥爷长得也一表人才,相信表公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孟若虞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笑了笑,“但愿吧,”如果长得不好看,整天见着也是一种煎熬。

“姑娘,到了。”车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孟若虞提裙走了下去,却见看见宣平侯府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不过木材用的是最普通的黄梨木,车帘子已经洗的发白了,横梁上面都是斑驳的印记,怎么看怎么寒酸。

这时天上下起了朦朦胧胧的细雨。

府里的仆人们忙忙碌碌地朝里面搬运东西,看见下雨了,脚步越发的快了起来。

孟若虞不解,白茶道:“或许是表公子已经到了,姑娘咱们快进去吧。”

话音一落,孟若虞就听见旁边马车的声音,她转过头一看,却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色直裰,头发用木簪高高竖起。

他单手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伞下面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俊朗的五官看起来分外鲜明,只不过那一双深邃的眼瞳却泛着清冷淡漠。

很好看,比孟若虞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男子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低头正巧对上了孟若虞那灼灼的目光,他拿着伞的手一顿,随即朝她点了点头,端庄有礼,却是有些疏离。

“二姑娘。”男子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