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站在门口犹豫再三,正准备敲门,突然门从里面开了。
他眼巴巴的看过去,就看到谢佳音拖着一只行李箱站在门口。
江衍懵了,看了眼她手里的箱子,认出这是她搬过来的时候拎的那只,他那时候还很惊讶,一个女孩子搬家居然就这么点东西,而现在,她还是拎着这么一只箱子要走,他惊愕的问:“你要去哪儿?”
谢佳音的眼睛被泪水洗过之后更加清透,她甚至都不用正眼看他,半垂着眼,嘴角弯了弯:“都分手了,总不能还住在这里吧。”
江衍的理智告诉自己,他应该就这么同意让她走,最多最多他开车送她去酒店,可是到嘴边的话说出口却变成了:“那……那也不急于这一晚啊,都这么晚了……要走也明天再走吧。”
谢佳音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好,那我去睡客房。”
江衍就看着她拖着箱子从他身边走过,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就进了客房。
糯米巴巴的跟了过去,这回它跑得快,成功钻进了屋子里。
“咔哒”一声脆响。
她把门反锁了。
这回连狗都不要他了。
江衍站在门口怔怔的,胸口更闷了。
江衍这一晚上都没睡好,枕头上被子上好像都沾染上了谢佳音的气味,可偏偏她人不在。
他半夜睡的半梦半醒间还以为谢佳音又睡到边上去了,还在下意识的伸手捞人,结果捞了几次都捞空了,又一下惊醒过来,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佳音去客房睡了。
第二天醒来以后,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出去,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压不住的窃喜,急匆匆的赶到厨房,却发现厨房里没人,桌上摆着谢佳音给他做的早餐,还用盖子盖了起来,边上留下了一张便签。
便签上留了一行写的很漂亮的字。
——我走了,以后记得好好吃饭。
江衍心里一沉,又光着脚跑去客房,客房干干净净,连被子都铺的整整齐齐,她的箱子也不见了,明明该轻松的,可是这会儿心里却空落落的,还有点茫然。
他本来还担心他要跟她分手,她肯定接受不了,受不了这个打击,还纠结犹豫着要这么说才能让她不纠缠痛痛快快的跟他分手,毕竟她那么爱他
所以他才过了这么久都没能下定决心,可现在他什么都没说,她居然就自己这么干脆利落的就走了。
江衍回到主卧,推开衣帽间的门,发现这几个月他给她买的那些奢侈品包包,还有衣服,鞋子,首饰,她居然都没带走,就跟她来的时候一样,孤伶伶的拎着一只箱子来,又孤伶伶的拎着一只箱子走了。
江衍站在衣帽间的门口,一时间脑子空空的,心里也空荡荡的难受,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怎么了。
他也交过不少女朋友,可从来没像这次一样难受,非但不难受,还有种一身轻松的感觉,更别说像现在这种胸口闷着痛的感觉了。
他这是怎么了?
江衍开始绞尽脑汁的想理由。
一定是他这次跟谢佳音在一起太久了。
他以前谈恋爱都没有超过三个月过,新鲜劲过了就索然无味了,但是这次他都跟谢佳音在一起快半年了,他都没觉得腻。
他当初就不该因为觉得谢佳音住的地方太破,就一时心软让谢佳音住到他家里来,搞得现在家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而他早已经习惯家里有那么一个人。
没错,就是习惯。
江衍这样想着。
他真正喜欢的人就只有赵雪宁,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喜欢的人。
至于谢佳音,他只是太习惯了,等她走了,他肯定很快就会把她忘记的,就像以前那些女朋友一样,他甚至都不记得她们具体长得什么样了。
用不了几天,谢佳音也会从他记忆里模糊的。
肯定是这样。
江衍尽量忽略掉自己心里各种难受的滋味,这样说服自己。
一个月后——
“每天要做些什么事我都已经给你打印出来了,刚才该交代的我也都交代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快点问。”烫着小卷发的王阿姨语气不耐的说道。
王阿姨在南远大学当宿舍管理员已经当了七年了,本来打算继续当下去,结果因为学生投诉太多,导致她被学校辞退了,但是她本来准备安排别的亲戚进来顶这个职,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把这个职位给抢了,被辞退再加上被人抢了给亲戚的职位,现在面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她的脸色可以说要多臭就有多臭。
此时谢佳音双手接过那装订在一起的两张A4纸,像是感觉不到王阿姨的厌烦,客客气气的道谢:“我都知道了,谢谢阿姨。”
王阿姨看着她一副斯斯文文好脾气的样子,反而更讨厌了,阴阳怪气的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这群学生可不好管,你可得当成祖宗似的供着,千万不能得罪了,不然人家要是投诉你,过不了几天你就得卷铺盖走人,可别以为背后有人给你撑腰你就了不起了。”
她都听说了,这个谢佳音是被学校的某个教授推荐进来的。
谢佳音听了这番话,也依旧是一副温顺好脾气的样子,温温的笑了笑说:“我会的。”
王阿姨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都使不上劲,恨恨的盯了她一眼,说道:“行了,那我走了。”
谢佳音把她送到宿管值班室的门口:“王阿姨慢走。”
王阿姨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佳音把王阿姨送走,轻轻长出一口气,转身回到了这间宿管值班室。
值班室小小一间,但是配了一台电视机,一台饮水机,一张办公桌和一张椅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柜子,里面放着所有宿舍的钥匙,窗户就对着宿舍大门,办公桌就安置在窗前,坐在办公桌前就能把宿舍大门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谢佳音看着这间小小的值班室,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还是许教授帮忙介绍的,她得安安稳稳的做下去。
谢佳音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杂乱的值班室收拾的整整齐齐,只觉得浑身都是一轻,她在办公桌前坐下,然后拿起那张交接表认真的看了起来。
“哎?同学,王阿姨呢?”窗外突然传来一道年轻朝气的男声。
正在认真看交接表的谢佳音抬起头来,就见窗外站着一个穿球服单手抱着篮球的高个少年。
大概是刚刚打完篮球回来,他脸上都是汗津津的,褐色短发都打湿了,他个子很高,也很帅,双眼皮高鼻梁,皮肤是常在阳光下晒出来的健康肤色,睫毛很长,眼睛很亮,穿了件无袖蓝色球衣,露出两条肌肉线条很好的胳膊,一股青春洋溢的蓬勃气息。
阳光帅气一身青春气的男大学生,哪怕只是看几眼都觉得眼睛得到了净化。
谢佳音心里略微起伏了一下,但是脸上还是一脸斯文,见他误会自己是学生,便解释道:“同学你好,我是新来的宿舍管理员,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贺周在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愣了愣,然后忍不住多盯了她两眼,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谢佳音倒是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脑子里没有印象,于是说:“应该没有。”
贺周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真的是新来的宿管?你多大了?”
谢佳音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换回了公事公办的语气,但她声音软和,并不生硬。
贺周却把篮球直接往窗栏上一放,然后人也靠过来撑在篮球上,歪了歪头,一双明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谢佳音:“你是不是骗我啊?你是我们学校的吧?”
不怪他误会,实在是谢佳音的确长着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明明已经二十五了,看着却像是二十出头,虽然她为了显得成熟一些,还特地扎了个低马尾,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没有度数的细边眼镜,额前没有刘海,皮肤白皙,素着一张脸,看着有些素冷,五官疏淡清丽,穿一条淡樱的连衣裙,整个人别有一种清冷沉静春风细雨般的顺眼好看。
谢佳音没有解释,而是低头在桌上拿起自己的工作证放到贺周面前说:“这是我的工作证。”
贺周低头看着她手里的工作证,上面还有一张三寸照,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清丽,依旧戴着眼镜,直视镜头,表情有点呆。
他抬头看她,面前的女人一脸认真的表情,他清咳了一声,开玩笑的说道:“好的,宿管阿姨。那麻烦你帮我拿一下306的钥匙。”
他强调了“阿姨”这两个字,说的时候眼睛还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像是故意惹她生气要看她的反应。
幼稚。
谢佳音心里吐槽一句,眉毛都没动一下,没有说别的什么,就转身去小柜子那拿钥匙了,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没有立刻交给他,而是问他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贺周说:“贺周,庆贺的贺,周到的周。你呢?”
谢佳音没有理会他后面的问题,对着宿舍表对上了他的名字,才把钥匙交给他,语气仍然是客客气气的:“麻烦你用完了以后给我送下来。”
贺周抓着钥匙,冲她扬唇一笑:“谢谢阿姨。”
笑起来也格外的阳光灿烂。
谢佳音面上冷淡的点点头,重新坐了下去,再次无视了“阿姨”这两个字。
贺周忍不住还是多看了谢佳音两眼,心里隐隐约约的,还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心口还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说不上来,又说了句“我等会儿给你拿下来”,这才抱着球上楼了。
“你在宿舍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贺周到了楼上才发现宿舍门没锁,陈渊正坐在书桌前玩游戏,键盘被他那双经常被女生称赞的手敲得很响,听到他的声音连头都没转一下。
贺周把篮球丢到书桌下,然后随手脱了身上的球衣在脸上擦了两下,他身上的皮肤比两条胳膊还要白一个度,但是却不是那种白斩鸡式的身材,腹部肌肉线条清晰,他扭头看陈渊:“哎,你看到了吗?我们楼下来了个新宿管,特年轻。”
陈渊盯着电脑屏幕,因为被匹配的队友连累,连输三把,他脸色很臭:“干嘛?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连宿管阿姨都看的上?”
话音刚落,一团带着汗味的衣服丢了过来,砸在他头上。
陈渊愤怒的把衣服从脸上拽下来,终于转过头来,一张精致清冷的脸上满是阴沉:“贺周你他妈有病啊?!”他一边骂,一边把贺周丢到他头上的衣服团成一团又大力丢回去。
贺周轻松的就把衣服接住,边笑着往浴室走边说:“谁让你嘴臭。”
严谨谨评价陈渊最贴切的一句话就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陈渊不说话的时候,气质高雅仙气飘飘跟仙鹤似的,但只要一张嘴,什么高雅什么仙气顿时就荡然无存了。
陈渊连输四局,心态炸了,一摸烟盒,里面一根烟都没了,贺周和严谨谨都不抽烟,他拿上手机下楼买烟。
路过值班室的时候,他脚步不停,脑子里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贺周的话,眼神就这么不经意地往里扫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他脚步猛地顿住,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色突然变了,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前,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坐在书桌后翻看文件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谢佳音被这声音惊到,抬起头看见站在窗口死死盯着她的陈渊,顿时也愣了愣,做梦似的恍惚了一下,嘴张了张,下意识叫出他的名字:“小渊。”
陈渊听到这个称呼,本来就难看的脸色一下子阴沉的更厉害,眼尾都开始泛红,依旧死死地盯着她,又咬着牙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