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重涵说他要出家?”身披白羽大氅的少女正说话间却忽然抬起了手。
衣袖随着动作向后缩去,露出的那节纤纤皓腕被黑檀弓衬得更是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她黛眉微蹙朱唇紧闭,姿势标准地瞄着树旁那只傻愣愣的灰兔子。
薄悦岚看到她的举动后勒马停下,刚一张口便有白雾冒了出来:“是啊,靖国公夫人逼他早日成婚呢。”
‘嗖。’乌青尾羽在空中划过,落下之时那只灰兔子已经被钉在了地上。
箭的尾羽还在微微颤动着,骑马跟在后面的贵女们便纷纷开始逢迎拍马了。
“还是郡主厉害,我都没看到那儿蹲着一只兔子呢。”
“那可不是,虎父又怎会出犬女,郡主的箭术可是镇国大将军亲自教授的。”
……
京郊崇茂猎场围山而设,内无大型猛兽就连用于狩猎的小兽也是豢养放生而成,性情温顺并不会伤人,所以世家贵族闲来无事多会在此处小聚玩闹。
只是到了冬日来的人便寥寥无几了,比起来这里吹冷风受冻,那些娇贵的公子小姐们更愿意待在屋内烧着暖炉温酒喝茶,聊聊琴棋书画之类的。
崇茂猎场的刘管事因此也懒散了许久,直到前些天才再次忙活了起来。
腊月初七,燕璇郡主带人来此狩猎玩乐。
这日连老天爷都格外地给面子,在苍白青灰之中阴沉了半月的燕京终于放晴了。
不过阳光虽好但却并没有带来任何温度,刘管事将揣在袖中的手掏出来按住了正在猛跳的右眼。
燕璇郡主向来出手大方,今儿来玩这一趟给的赏钱定然不会少了,这等好事要跳也该是左眼跳啊,怎么右眼这会儿如此的活跃。
难不成是昨晚没睡好?
一阵寒风吹来刘管事打了个哆嗦将手缩回了袖中,摇了摇头没再多想,继续专心地盯着下面的人有没有敷衍差事。
今日可是容不得一点差错。
寒冬腊月时节的崇茂猎场,草木尽枯荒芜萧条,唯有少女们身上的各色裙衫披风为这里染上了一簇鲜妍的亮色。
哪怕寒风依旧凛冽刺骨,吹在人脸上刮得生疼,但她们却都面上带着笑意,你一句我一句的,场面看起来其乐融融热闹极了。
“只可惜这儿的猎物都被养坏了,个头小跑的也慢,一点儿都展现不出郡主的英姿。”
这句话透过嘈杂的人声清晰地落入了众人的耳中,从有说有笑到鸦雀无声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娇俏的嗓音听着似乎是真的在感到遗憾,只不过在场的都是人精哪儿能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
刚刚还热闹的场面就这么迅速地冷了下去,庄欣蔓见没人搭她的茬略带不甘地继续说道:“若在南郡的猎场,凭郡主的箭术怕是猎只猛虎也不在话下呢。”
听见‘南郡’二字贵女们立刻便猜出了她的身份,怪不得瞧着眼生,原来是那个刚从南郡过来的土包子。
到底是下面小地方长大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不过是个太守之女而已,在南郡被捧得昏了头,到了这世家贵族勋贵朝臣遍地走的燕京也不知道收敛些。
“啧,这里的猎物确实没什么意思。”薄妤将手中的黑檀弓再次举起,搭上箭瞄准了刚刚说话的那个少女:“正巧你穿的披风是黄褐的,不如就骑马扮作猛虎供我来展现英姿吧。”
瞧见锋利的箭头正对着自己,庄欣蔓被吓得面如缟素声音也止不住的发颤:“郡、郡主快别开玩笑了……”
“玩笑?这可不是玩笑。”薄妤轻笑出声,“放心吧,不会伤你性命的,毕竟你都说了,凭我的箭术猎只猛虎也不在话下呢。”
环顾四周用眼神求救,结果发现其他人不是偏过头当做没看见,就是笑着看向她仿佛能给郡主当靶子是她的荣幸一样。
“求郡……啊!”
刚张口话还没说完,箭就已经离弦向她而来了。
庄欣蔓满脸惊恐想要躲开,但却忘了自己此时还身在马上,动作一大差点就要跌落下来。
“噗嗤,郡主果然好箭术。”
“哈哈哈,是啊,你看那小东西还活着呢。”
身穿黄褐色披风的少女趴在马背上紧紧搂着马脖子不敢松手,而她身后不远处的树上,一只落在枝头的鸟被钉住了翅膀上的羽毛。
“这冬日里难得有鸟,郡主眼神真好。”
“论起箭术,这燕京女子中大抵鲜有人能及郡主。”
薄妤转过身并没有再去理会那些恭维奉承,放下手中的弓勾唇对着身侧好友继续方才的话题:“他若是真出家了,赶明儿咱们姐妹几个一起去捐些香油钱,也算是感谢佛祖为民除害了。”
白羽大氅里是玄色的束袖胡服,衣摆袖口处的金线暗纹在树枝空隙间漏过的阳光映射下浮光跃金华贵别致。
如绸乌发被白玉冠绾起,细细的玄色抹额上缀着指甲大小的白玉蝙蝠。
若是不看面容仅凭这一身打扮定会被人误认为是哪个矜贵的世家小公子,但看了面容就全然不同了。
肤光胜雪似是天边的云一般无法触及,微微上挑的眼尾中却仿佛点染着世间最秾丽的颜色。
右眸之下的那点泪痣浅到似有若无,引得人无法挪开眼神只想着多看几眼好确认它到底是否存在。
朱唇素齿勾出的那一抹娇懒笑意,最是惹人心旌摇曳。
哪怕两人自幼一起长大,这张脸她早已见过了无数次,但薄悦岚此时却依旧被那明媚的容色晃得移不开眼神。
“待你笄礼办了之后,前来议亲的人怕是能将长公主府的门槛给踏破,也不知道最终会便宜了哪家儿郎。”
说起过些日子要办的笄礼,薄妤忽然想到了件事:“哦对了,昨日我娘说笄礼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在宫里进行。”
“我怎么听说礼部前些天还上书指责这于礼不合呢?”薄悦岚将身上的狐裘裹紧了些。
“于礼不合的事儿办的还少嘛。”薄妤毫不在意地拨了拨马鞍上缀着的流苏,“礼部也就是象征性地上书挣扎下意思意思,以免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们为讨好权贵视祖宗礼法于不顾罢了。”
那些人的小心思她早就了解地一清二楚了。
薄悦岚看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略带感慨地说道:“这燕京之中怕是又要多上不少羡慕嫉妒你的人了。”
对于这个表妹,就连她多少也是有些羡慕的。
不仅有着权倾朝野的长公主娘和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爹,而且还比宫中的那些皇子皇女们更得帝宠。
刚一出生便被封了郡主赐了皇姓,在金山玉湖和旁人的奉承讨好中顺风顺水地长大,所有的一切都触手可及,就仿佛这人世间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世上有些人的命天生就是要比旁人好。
“遭人嫉妒又如何,左右也无人敢真的对我下手。”
事实证明人有的时候就不能把话说得太满,这不,话音还没落,薄妤身下的马便突然发了狂一样猛地往前冲去。
见此情形薄悦岚立刻便反应过来了,毫不犹豫地带着跟随在周围的乌金卫追了上去,“快去救人。”
贵女们则是一个个都花容失色地惊呼了起来,仿佛发狂的马被她们骑着一样,反倒是薄妤此时看起来更冷静些。
她抬手向天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后,勒住缰绳努力地避开了前方的那些树,同时也在尝试着让马停下来。
平日里向来温顺听话的马儿这会儿却格外的反常,甚至越发地暴躁了,不断地扬起马蹄或甩动着自己的身躯想要将背上的人给掀下来。
眼看薄妤操控不住即将要坠下马时,前方忽然出现了另一队人。
弘王薄衍钧原本正手持长弓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着,直到瞥见了不远处的动静后才眼前一亮高声喊道:“表妹别怕。”
他狠狠地甩了下马鞭加快速度向着那边而去,想要将人救下揽到自己的马背上。
风姿俊朗面如冠玉的男人将纤细温软的少女搂入怀里,少女面上神情又娇又怯,眼尾微红水光盈盈中带着些许惊慌失措,茭白如葱的十指紧紧地攥住他胸前的衣襟。
四目相对,仿佛天地间唯余他们两人。
英雄救美,美人倾心,本该如此。
只可惜这些都是弘王的幻想罢了,他伸出去的手臂扑了个空,早已准备好的那副既深情又担忧的眼神也失去了用处。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几个女暗卫,她们不仅抢先一步将人给救了下来,并且连那匹疯马也被手起刀落的迅速解决了。
弘王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在衣摆上摩挲了几下,然后翻身下马走过去问道:“表妹可有受伤?”
将方才从玉冠中散下的几缕发丝挂到耳后,薄妤盯着地上那匹躺在一片血泊中的死马,眸中满是阴翳。
“没有,多谢弘王殿下关心,让你撞见这事儿扫了雅兴,实在是抱歉。”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只是随口答了一句。
但这句听起来十分寻常的客套话,却让跟着弘王而来的侍从惊得在冬日里洇湿了背后的衣襟。
他们的主子不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吧,要不然方才怎么突然兴起急急忙忙地带着人就往这儿来了,还这么恰好地就遇上了燕璇郡主惊马。
“只要表妹平安无事就好。”弘王也将视线移到了那匹死马身上,皱眉说道:“这马看着不是很对劲,或许是有小人在暗中作祟,此事定要彻查清楚以绝后患。”
太巧了,在这种情况下与弘王的相遇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了,不过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薄悦岚面上却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微微侧身行了个问安礼后,她走过去将受到惊吓愣在原地的少女揽入怀中安抚道:“别怕,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
薄妤其实并没有被吓到,而是在震惊于那个妄想谋害她的人竟然会选择用这种方法。
坠马,这样的死法太过于丑陋和普通了,至少也要找一些红颜枯骨之类的天下奇毒才配得上她尊贵的身份吧。
“为保安全起见,我带人一起护送你们回去吧。”虽然没能成功英雄救美,但弘王还是准备将一个关心照顾表妹的好表哥形象扮演到底。
暗卫、乌金卫再加上弘王侍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护送几位主子回到了崇茂猎场入口处供贵人们歇息的小楼。
此时的刘管事已经是被吓得三魂七魄皆不剩了,猎场发生了这种事他肯定难辞其咎,现在也只能祈祷元华长公主会看在燕璇郡主平安无事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了。
沉重和紧张这两种气氛将小楼团团围住,就连平日里最爱笑的侍女这会儿也是一脸的严肃。
凉夏远远地望见郡主回来便立刻小跑着迎了过去,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待确认郡主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后 ,这才将一直提着的心给放了下来。
“郡主快进去暖暖身子吧,里面的炉火和热茶等奴婢都亲自检查过了。”凉夏继续说道:“奴婢也已经命人回府将此事禀告长公主殿下了。”
薄妤边向着小楼里面走去边说道:“叫人去喊大理寺卿过来。”
“将这里给控制住,任何有异动或是妄图销毁证据的人,直接就地处理。”薄悦岚拧紧了眉头对着守在外面的乌金卫厉声吩咐道。
弘王身后的随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王爷,您现在是准备……”
“自然是准备回府了。”弘王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真是可惜了,这难得的好机会啊。
一侧头便瞧见自己身后的侍从满脸愁容,他嗤笑道:“放心吧,本王还没这么蠢,这事儿自该有其他人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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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在逃郡主》薄二三
薄妍x越池
尽态极妍娇郡主X桀骜不羁少年郎
越池混迹三教九流之中活得是逍遥且自在,但越母却不希望儿子日复一日荒废时光,所以临终前留下遗愿要他出人头地功名加身。
对此越池表示,好办。
他找门路塞了钱给上面,想要去镇守边疆的军队待上两年镀镀金,却没想到钱塞得有点多,最后被安排进了世家子弟混日子的守宫卫。
既来之则安之,守皇宫就守皇宫吧。
待到宫门被攻破时,其他的侍卫宫女都抱着金银珠宝拼了命的往外跑,唯独越池什么都没抢,什么都没拿。
不过,他拐走了一位郡主,被迫的那种。
但不是郡主被迫,是他被迫。
——
老皇帝年迈多疑,召了藩王们的子女进京为质。
薄妍就是其中之一。
她深知皇室荒淫昏庸,这天下迟早要再出新主,所以为了不拖自家父王的后腿,一直在谋划着要如何脱身。
恰逢几个皇子轮番逼宫谋反以至于燕京大乱。
薄妍找到自己曾救过那个守宫卫,挟恩图报要求他送自己回南宁,而后又许下了高官重禄作为诱惑。
果不其然,对方答应了。
——
薄妍需要一个人来保护她。
越池则是需要高官厚禄来完成母亲遗愿。
两人一拍即合就此上路,开启了逃亡之旅。
只不过越池没想到的是,高官厚禄还没捞到,他就先被这个养尊处优的娇贵郡主给掏光了家底。
原本以为只是送人回家而已,却没想到最后竟是千里迢迢送了自己过去当上门女婿。
对此越池表示,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