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自从厨房多了个人,顾茵是觉得舒服不少——小皇帝身边人太养尊处优了,文家大厨房里柴火和水缸里水一天比一天少。虽每天都有人会送来一些,但都只够她给小皇帝做饭用,她自己吃喝也在这里,劈柴挑水都靠自己,已经越来越觉得不方便。
现在这名叫板凳青年来了,劈柴挑水、洒扫庭院都是一把好手,显然是做惯了这些粗活。
第二天顾茵又做了一次燕皮馄饨,小皇帝吃着还是不错,不过他短时间内不会点两次同样吃食,所以尚膳太监本来是把青年弄走——实在是觉得放这样一个人在皇帝膳房里太寒碜了。
但后来看到青年确实能做活,顾茵还塞了几颗金瓜子帮他求情,尚膳太监又把他留下了。
虽然增加了一个“狱友”,但坐牢生活还是没有改变,顾茵心底是真难以掩下焦虑。
她焦虑表现就是话变得多起来。
“板凳啊,你锅不能这么刷,把表面油刷掉了,是要生锈。”
“板凳啊,别劈柴了,都够用好几天了。”
“板凳啊,你怎么又出去挑水?水够用,你歇着呗。”
也幸好,这青年是听不见,他还是照旧忙进忙出,一刻不得闲模样。而且对方看到顾茵嘴巴一开一合,也不会不耐烦,大多时候会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吩咐。
顾茵当然也不是真要吩咐他什么,只是找点话说而已。所以大部分时候她都连忙摇手,让他忙自己,等他转身时候她再接着碎碎念。
有时候念着念着顾茵自己都笑起来,她什么时候话这样多了?平时她还偶尔会觉得自家婆婆有些唠叨,现在她比婆婆唠叨十倍。
也得亏板凳听不见,估计换个人要让她念叨疯。
当然最能慰藉她,还是青年吃相。
倒不是说他会狼吞虎咽得吃相极为难看,而是他吃顾茵做饭是真吃香。
比后世吃播博主都不差什么,每吃一口脸上都会出现毫不做作、赞叹享受表情。
而且顾茵也发现他饭量不小,手擀面条一口气能吃三大碗。她就喜欢能吃,给这样人做饭,才是她做厨子本意嘛!
一晃又是三日,文家气氛变得不同起来。
不论是太监还是侍卫,都从高度紧张状态中松散下来。
尤其是一些个侍卫,出身高贵,不少还是纨绔子弟,很快就原形毕露了,不当值时候就跑到大厨房,让顾茵给他们做吃食。吃完他们也不走,就聚集在这个小院子里喝酒赌钱。
顾茵偶然也能从他们嘴里听说一些外头事。
“那该死乱臣贼子,害咱们有家不能回,窝在这鸟不拉屎地方,若是有机会遇上,老子一刀看了那个修罗将军!”
“就是,等到他日咱们打回京城,老子把那厮和那反王头砍下来,齐齐挂城墙!”
“唉,哪日能回到京城呢?这镇子忒小,再窝下去,老子一身武艺都要荒废了!”
“想恁般多!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伴随着说话声,是极为响亮摇骰子、推牌九声音。
顾茵在厨房里给这些个大爷做吃食,忍不住轻嗤一声。
这些人还嫌弃镇子破,又不会是他们求着这些人来?可快走吧,寒山镇小容不下这些大菩萨!
外头侍卫们喝起酒来,推杯换盏,吵嚷声也越来越大。
“板凳啊,你知道他们说那什么大将军不?”
青年正坐在灶膛前烧火,自然是给不出什么反应。
顾茵正站在锅边炒菜,也没看他,自顾自轻声嘟囔:“听说他力大无穷,能手撕活人呢。我只知道手撕包菜、手撕鸡,这活人咋撕啊?”
青年突然转过脸,身形微微抖动。
正好顾茵炒出一盘热菜,看到他这样问他咋了?
他转过头,做出了咳嗽口型。
“那你小心些。”顾茵说完就端着菜出去了。
热菜上桌,侍卫们却没动筷,反而有人伸手把顾茵拉住,道:“小娘子,来陪小爷喝一杯!”
那人面色砣红,浑身酒气,显然是已经醉了。
他身边人哈哈大笑,“荣兄是不是喝醉了?这可是厨房里黑厨娘,可不是青楼楚馆里娇艳小娘子。”
那荣侍卫困难地眯了眯眼,终于看清面前站着是个顶着黑脸、锅盖刘海罩脸,还故意把自己弄油腻腻顾茵,立刻撒开手啐道:“晦气!”
其他人轰然大笑,也不知道谁起头说了句:“来来来,新一局,就用这黑厨娘做赌注,输人就亲她一口,诸位可敢?”
都是年轻气盛少年郎,谁会在酒桌和赌桌上说不敢?
顾茵正想开溜,却被人拽住了一条胳膊。那骰子又被摇响,几人很快依次扔过,点数最小还是那荣侍卫。
“哈哈荣兄今日可还还真是‘鸿运当头’!”
“愿赌服输,荣兄可不好耍赖!”
众人哄笑,推着那赌输荣侍卫起身。
那人又醉又臊,脸涨成了猪肝色,最后还是认赌服输,又去拉扯顾茵。
顾茵连忙一边往外退一边道:“大人饶过民妇吧,民妇可是嫁过人寡妇!”
“嫁过人好啊!哈哈哈,嫁过人才知冷热呢。”旁人继续拱火。
不然就当被狗啃了吧,顾茵无处可躲只能无奈地这么想到。
冷不丁,从她背后伸出一只手,精准无误地扣住了那荣侍卫手。
“谁?”那荣侍卫本就在气头上,被人一拦,越发恼羞成怒,等看清拦他是那个聋哑跛脚青年,他怒不可遏道:“你这废物也敢拦老子?”
其他人并不上前来帮忙,只抄着手促狭道:“别是这废物和这黑厨娘相处了几天,成了一对儿了?荣兄倒成了夺人所好人了!哈哈哈哈……”
青年眼中戾气一闪而逝,但随即他松开了手,讨好地呈上手里一碟子花生米,表示自己是来送下酒菜。
他一瘸一拐地把下酒菜放到桌上,突然身子一歪,直接扑在了那小桌子上,小桌子被他那高大身板一压,立刻散了架,桌上牌九、骰子、酒坛子、菜盘子散落一地。
这下不只是那荣侍卫,其他人也都动了怒。
“死瘸子路都不会走是吧?!”
众人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打青年抱头求饶。
而顾茵已经瞅准时机出了去,把同在院子里尚膳太监给请了过来。
那尚膳太监对侍卫们玩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这动静闹得实在大,他也就卖了顾茵这个面子,赶过去劝道:“诸位大人可别在这个节骨眼儿生事!这到底都是给圣上做吃食人啊!”
小皇帝性格却不是好相与。
尤其现在这档口,要是在文家把人打出个好歹,他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
侍卫们也忌惮这个,恨恨地停了手,还啐道:“废物配丑八怪,正正好!”
等尚膳太监把这群大爷哄走,顾茵立刻上前去把青年扶起来。
“怎么样?痛不痛?”她努力对着他做口型。
青年摇摇头,摆手表示并不用她扶,自己站起身来。
两人回到灶房,顾茵让他在旁边坐下,自己则烧水煮鸡蛋。
白水蛋煮好,她剥了蛋壳,用纱布把鸡蛋一裹,让他卷起袖子,要帮他散一下淤青。
青年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来。
顾茵却执意道:“让我来吧,好歹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这段日子接触下来,她知道眼前青年虽然跛脚,但不论是劈柴还是挑水,走路都是很稳当。他方才那一摔,自然是刻意为她解围。
青年这才把袖子卷到手腕处,顾茵这才发现他手上还带着好些淤青,不是刚才造成,还有好几天伤。而起不止淤上,他胳膊上也有其他利器造成陈年旧伤,虽已结疤脱落,但看着还是让人心惊。
一个又聋又哑人,能活到这么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顾茵看眼酸,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多看,用煮鸡蛋轻轻滚在他那些淤伤上,“现在也没伤药,只能这样散一散。等咱们出去了,我再给你买伤药,最好那种……到时候你也别去其他地方了,就跟我回食为天,给我当伙计。我给你开工钱,再不让你被人欺凌。”
男人乖乖任由她滚过一遍胳膊上淤伤,后头顾茵让他再卷起另一个袖子,他却是坚持不肯了。
顾茵也不再勉强他,让他自己弄,她则撑着下巴在旁边看。
青年又把另一条胳膊上淤伤处理了一遍,再抬眼时候他微微一顿,指了指自己下巴。
顾茵立刻会意,掏出随身携带小镜子一照——她下巴处锅灰被擦掉了,露出了原本白皙肤色。
不过好在她用锅灰常抹常有,再去抹一把涂上就是了。
锅灰不耐水不耐擦,朝夕相对这些天,顾茵已经不止一次“脱妆”。但好在这青年每次都会提醒她,而且从来对她这故意抹黑脸举动表示过任何好奇或者探究,更没做出过任何越矩行为,所以顾茵才会在尚膳太监想把他送出去做别粗活时候,帮他求情。
眼下她更觉得自己做没错,她帮了他,对方今天也帮了她。
后来顾茵又给他煮了一盆鸡蛋,让他晚上拿回去慢慢滚。
给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花眼,隐隐觉得青年看她眼神既无奈又好笑。
后头那些侍卫又来要吃要喝,虽看向那青年眼神不善,但好在没再为难他,也没再把顾茵当赌注玩笑,这件事也就就此揭过。
…………
春末夏初,是寒山镇唯一多雨季节。
这天下了好大雨,小皇帝早早地歇下了,尚膳太监也传话来说今晚不用再留热灶了。
小皇帝一时三变,顾茵让青年帮着烧了一大锅热水后,还是在灶膛里留了火种,再把灶膛给掩上。
热水由青年帮着提进屋里,顾茵洗漱沐发,再趁倒水功夫去抹一把锅灰。
这该死坐牢日子,一刻让人不敢放松,睡前还得把锅灰抹上。
抹完她躺床上睡下。
因为心中有事,她这些天一直睡得不安生。
这天听着雨声,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一直睡到半夜里,她被院子里此起彼伏脚步声吵起来。
“往这儿搜,你们往那儿去!”
侍卫们执着火把鱼贯而入,顾茵听到响动立刻穿衣服出去。
那尚膳太监也出了来,看到这阵仗立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这队侍卫为首正是那荣侍卫,他脸色铁青,道:“抓刺客,所有人都出来!”
“天爷啊!”尚膳太监惊呼一声,抚着胸口道:“圣上无事吧?”
“圣躬无恙。”荣侍卫说着话就突然咳出一口血。
先帝去之前给隆庆帝留下了过百暗卫。这些暗卫忠心耿耿,武艺高强。虽然一路上已经折损大半,但也有二三十个中好手轮流守护隆庆帝。
一般别说刺客,就是苍蝇蚊子都逃不过这些人眼。
但今天雨下特别大,居然有个头戴面罩刺客躲过了这些人耳目,一路到了隆庆帝卧房。
要不是隆庆帝身上还穿着至宝软猬甲,对方又是手无寸铁,只以拳进攻,怕是……
但饶是如此,隆庆帝还是受了不轻伤,但也只有贴身人才知道这事,并不敢在这个档口把这事宣扬出去。
后头他们这些人听到响动,自然冲进去护驾。
当然主要还是不要命暗卫出力,把刺客逼退。他们这些勋贵出身侍卫,不敢和人拼命,只是拔刀冲进去装装样子。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刺客冲着他们就来了。
他虽手无寸铁,拳势却如乌云压顶,裹挟着万钧之势,荣侍卫就是挨了他一拳,五脏六腑都痛得如同火烧一般。和他玩好那几个侍卫,比他还奸猾,能躲多后就躲多后,但也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最后还是几个暗卫跟着那刺客入了侍卫堆里,这才把人逼退了。
一口血咳出,他再压不住肺腑疼痛,一张脸都痛皱在一起。
顾茵忍住想笑冲动,跟着装出一副忧心害怕模样。
那荣侍卫眼神在几人身上一扫,神色一凛,叱问道:“那聋哑废物呢?”
顾茵立刻解释道:“他听不见响动,可能是还在沉睡。”
但很快,就有侍卫从那青年住着屋里出来,说他并不在里头。
“加快速度给我搜!一定把那刺客搜出来!”
荣侍卫拨开顾茵和尚膳太监,一手按住伤处,一手执刀,一脚踹开了尚膳太监屋门。
最后一圈搜下来,那青年还是不见踪影,此时也只有顾茵屋子没搜了。
荣侍卫又踹开了顾茵屋子门,一行人一拥而入。
顾茵连忙跟进去,只见那一览无余屋子里,床上有一团极为显眼隆起。
顾茵掩住眼内惊讶之色,看着荣侍卫把被子掀开。
那聋哑青年人此时只着中衣,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被被子掀开,他才惊觉坐起,看到屋内来了那么多人,他黝黑脸也透出了难堪羞臊红,连忙跛着腿下床拱手求饶。
屋内众人视线又集中到顾茵脸上,她咬着唇道:“大人明鉴,民妇方才没好意思说。他……他一直在我屋里。”
一众侍卫连带着那尚膳太监眼神都带起了不屑和鄙夷。
没多会儿外头人来报,说在通往前院外墙墙头上找到了泥脚印,众人也不再纠结他们两个丑八怪通奸事,立刻跟了过去。
“小娘子还是……”那尚膳太监临走之前,欲言又止道:“到底是圣上身边,即便你是平民百姓,也不好再做出这等腌臜事。”
顾茵垂着眼睛连连致歉,又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才把尚膳太监给送走了。
终于人都走了,顾茵褪去脸上羞愧尴尬之色,沉着脸把门关上,又点起桌上油灯。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青年开口道:“多谢。”
他声音低沉浑厚,在这夜色浓郁雨夜里,给人一种十分安心感觉。
顾茵却并顾不上欣赏,只道:“我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我和你共事了这些日子,若你是刺客,我也难逃干系。”
这男人能在把守森严文家对小皇帝动手,又能装这些天聋哑跛脚残疾人,把她这朝夕相对人都瞒住了,不论是武艺还是这份心性,都让人心惊。
真出卖了他,他多半也能拼杀出去。她身无武艺,反倒很可能被当成刺客同党,成了替罪羔羊。
而且顾茵对废帝一党没有半点儿好感,心里还有些替他可惜。若是今遭他刺杀成功,小皇帝没了,眼前这困局自然也就解散了。
眼前这人肯定是义军中人,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会不会就是传闻中那位能手撕活人大将军。
知道越多死越快,按捺住心里好奇,顾茵把嘴闭上,没再和说话。
“还是多谢。”说完这话,那男人先从床底拿出自己衣裳,那是一身夜行服,但反过来一抖,立刻就承了他平素穿着褐色短打。随后他单手拿起屋里太师椅放到角落,大马金刀地闭眼坐下,也不再言语。
做戏做全套,最后那男人还是留到天明之前,才从顾茵屋里出去。
顾茵和他相顾无言对坐了半宿,等他一走立刻锁好门窗躺下补觉。
一觉睡到天亮,顾茵还是那个黑丑干瘪厨娘,男人还是那个聋哑跛脚丑陋帮厨。
两人都做若无其事状,只是顾茵再也不会和他碎碎念了。
过了一日,隆庆帝身边来人说要离开寒山镇了——遭遇了行刺,还没把刺客缉拿,此处自然不再安全。
顾茵听到这消息不禁松了口气,然而不等她高兴,那尚膳太监居然让顾茵收拾着也一道去!
这狗皇帝都差点死了、眼下还要连夜逃命了,还不忘吃喝呐?!
顾茵心里恨咬牙切齿,面上也不敢表现出什么。
那青年已经算做了厨房一员,所以顾茵一动,他也跟着动。
就在出发之前,那青年经过顾茵身边时,以微不可闻声音道:“稍后我帮你逃。”
鬼使神差,就是这么几个字,顾茵突然安心下来。
上万禁卫军连夜撤走,但也没走远,走了大概一天,大部队上了一座山,到了一处匪寨。
寒山镇外流匪不断,旧朝禁卫军虽然打不过义军,对付这些虾兵蟹将却是绰绰有余。
匪徒被清剿后,禁卫军就在此处驻扎。
这里环境简陋,自然不再向从前那样能把顾茵他们分散开来。而且观察这么一段时间,他们几人也都是本分老实。
所以顾茵和周掌柜、袁师傅待在了一处,只有在他们做饭时候,才会有人进来监督和试毒。
虽只隔了不到一月,但再次相见,众人都有种一别经年之感。
周掌柜都不禁红了眼睛,问顾茵这些天好不好?有没有受罪?
顾茵也是鼻酸,道:“我很好,就是每天做饭,然后被看管着而已。你们呢,都还好吗?知道外头情况吗?”
袁师傅和她待遇相同,自然也不知道外头情形。
但是周掌柜是负责给将士做大锅饭,加上他这人说话做事面面俱到,真有心和人套近乎,也能做出八面玲珑模样。
早在这次见面前,周掌柜就和人打听过顾茵消息,虽不详细,却也知道她做吃食很符合小皇帝口味,并没有受到磋磨。但到底还是亲口听她说了,他才安心下来。
这段时间周掌柜已经不只是给他们做饭,还把出去采买差事给揽到了自己身上。
当然自然也有人看管着他,并不让他和外人接触,只是借着他对寒山镇了解,便宜行事罢了。
但好歹能出去,他也多少知道一些事儿。
外头情况比他们想得好,除了文家和他们几个被牵扯进来厨子,其他普通百姓生活都没有受到影响。这次小皇帝带人离开,也只带走了文老太爷和他们一行人,其余百姓都没有受到波及。
有一次周掌柜还在街尾看到了顾野,小家伙脸色阴沉沉,套着个大斗篷躲在角落无声无息,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觉那里站着个人。
他怕顾野轻举妄动,连忙对他打了个手势,让他别动。
“后来又遇到一次,小野装作不懂事地撞到了我们,我趁机把写了字布条塞给了他。宅子里大家知道咱们都安然无恙,应当不会太心急。”
顾茵自己一个人时候尚且能保持冷静,听到关于顾野消息,她忍不住忧心攥紧了拳头,“这孩子主意大,我在家时还能管束一二。我娘是管不住他,如今咱们离开了寒山镇,我就怕那孩子跟过来。”
若是被人当成小探子抓住……顾茵不敢设想那样结果。
犹豫再三,顾茵还是找到了那青年——他们现在所在山头极大,侍卫们要从山下巡到山上,做粗活人手越发不够。他已经不止在厨房帮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头做别活计。
“前头我帮你留下,你帮我解了困局,这是打平。但是雨夜那天我又帮你一次,希望你还我一次。”顾茵并不是挟恩求报人,但为了顾野,她只能厚着脸皮。
看到她眼睛里满满哀求,青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只言简意赅道:“你说。”
“我儿子可能会跟过来。”顾茵忍着揪心之感,吐字艰难地道:“他五岁多,跑很快,一般习武之人都跑不过他。若是遇到了……”
她居然有个五岁大儿子。青年眼神不由落到她妇人发髻上,很快又挪开了眼,只道:“我明白了。”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