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年二十六王氏和顾茵最后一趟置办年货,赶上现杀的猪又割了一些年肉。
年二十七王氏宰了买来的鸡,顾茵下厨,全家美美地吃了一顿鸡肉。
年二十八,打糕蒸馍贴窗花,王氏拿着红纸去隔壁请了许青川写了一副春联和几个“福”字,贴在家里大门口。
到了年二十九,王氏反而有些恹恹的。
她这天一大早祭拜了父母回来,顾茵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却不肯多说。
武安就悄悄告诉顾茵说:“娘昨晚上没睡,屋子里的灯亮了好久好久。”
顾茵先是看王氏,随后又觉得不对,“你昨晚和我睡的,你怎么知道娘晚上睡得晚?”
武安被她说的噎住,嗫喏道:“是……是咱家小孩嘛!半夜听到别家放鞭炮,非要出去看看。”
小孩被点了名,一脸茫然,还摊了摊手,表示他没有!
“好呀,你才是咱家最会说瞎话的,明明就是你。”武安气呼呼地红着脸去追他。
小孩笑嘻嘻地在屋子里溜圈跑。
顾茵没再管他们,坐到王氏身边道:“娘昨晚上怎么没睡好,要不要请老大夫来瞧瞧?”
王氏立刻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身上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唉……”
她长长地一叹。
其实哪里是身体不舒服呢?
就是之前一直忙着,忙着家里的生意,忙着料理年前的事务,让她全然没想到丈夫和大儿子已经走了六年了。
加上又是过年,阖家团圆的日子,家里缺的这两个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连她这当妻子、当娘的都没快把他们忘了,是不是再过几年,他们就好似没存在过了?
这种催泪的话王氏没说,只道:“过年祭拜先人,咱们出来的匆忙,我只带了你爹和青意一人一身衣服,连个坟冢都没立。也不知道上哪儿祭拜去。”
顾茵握上王氏的手,“等世道太平了,咱们肯定要回坝头村去,给他们立个衣冠冢,也是一份念想。”
年前听说外头又打起仗了,义王座下有一员猛将,面上一道红疤,浑似修罗恶鬼,能生撕活人。
朝廷的军队闻风丧胆,被他打得节节败退,不出一月又丢了一座城。
民间都在传,这是最后一个安稳年了,来年开春朝廷和义军必然有一场你死我亡的恶战。
王氏看着眼神温情脉脉的儿媳妇,一擦眼泪,道:“也是,这世道咱们能活到现在,还过得比以前都好,我有啥不满足的?大过年不想那些!你跟我去趟隔壁。”
顾茵被她拉到隔壁,才知道王氏这是要给小孩起名字。
王氏肚子里没墨水,顾茵和武青意这样略显文气的名字都是请人起的,武安的倒是她起的,当时她一心盼着丈夫和大儿子平安归来,以当时的心境也算是给小儿子起了个好名字。
你现在让王氏想,她看到小孩就想到刚见到他时候像个野猫的样子,还有就是日常和武安系在一起的样子,至多叫小猫或者串串。
许青川和许氏正在家里贴春联,许氏一看王氏来了就道:“春联不是给你家写好了嘛!咋又来了?”
附近一片都知道许青川有才名,自打他放年假归家以后,求春联的人络绎不绝,以至于到了这天的这个时辰,许青川才给自己家写完。
要过年了不兴骂人,王氏看她一眼,又对许青川笑道:“好孩子累了吧?要不要吃点啥?”
两家也算熟络了,所以许青川弯了弯唇道:“婶子别客气,直接说事儿就成。我最近都没什么事的。”
王氏也不兜圈子,直接说了让他帮着起名的事情。
许青川谨慎道:“名字要跟着人一辈子,我并未帮人起过名字。婶子若信得过我,容我想两天。”
“哎!你是秀才,我哪儿能信不过你,你慢慢想哈,不急。”
许青川当即就进了书房翻阅典籍。
“花十文钱满大街都是给人起名字的秀才。”许氏小声嘀咕。
“那能一样吗?”王氏道,“我们大丫这名字就是请人起的,那秀才说什么‘梅市花成幄,兰亭草作茵’,我听着还觉得挺美,回去后逢人问起就给人念叨我们大丫名字的出处,后来才知道这茵草就是长成一片的小草!可不好再吃这种亏了!”
许氏回道:“你懂啥,这估计是人家看着你家大丫瘦小,希望她像春草一样茁壮长大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眼看着又要争起来。
武安和小孩跑过来了,武安追了他好几圈,死活追不上。这小孩狡黠得过分,每每武安觉得追不上要放弃了,他就故意放慢脚步,等武安快碰到他衣摆了,他再加速。
也得亏武安性格好,换别人被他这么遛,肯定要急眼。
两人跑到许家被顾茵一手一个拉住,“在自己家淘气就算了,在外头可不好这样。”
王氏都伸手要瞧武安的爆栗子了,被顾茵拦住,武安回过味来也有些委屈,拉着王氏的衣摆小声解释道:“娘,是他先逗我的嘛。”
“你也是傻,你能跑过他去?”王氏看着傻儿子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委屈个啥,娘回去给你炸油糕吃。”
武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让嫂嫂炸,她炸得好吃!”
小孩现在已经会说好几个字了,因为和武安待在一起最多,就最喜欢学他说话。
而且他似乎认为喊“娘”就有东西吃,所以也马上拉上顾茵的裙摆,喊道:“娘,我吃!”
顾茵一人揉他们一把,再一手牵上一个,眉眼弯弯地笑道:“走走,这就回去炸,都有的吃。”
两个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跟着走了,王氏忍不住笑骂道:“一个二个就知道吃!”
正好有人来许家讨春联,那妇人看了一通热闹,出声笑道:“这就给孩子起大名了,武太太可想好了,起了大名喊着喊着就有感情了,可舍不得送走了。”
“送走啥啊送走,他那么点大,吃的还没小猫崽儿多。我们家虽然穷,还能少了他一口饭吃?”王氏记得这妇人嚼过自家的舌根子,对着她自然没个好脸,哼声道:“县太爷还因为这个嘉奖了我们家呢!有些人别是眼红没赶上好事儿,特地来说酸话的吧?”
“我们家有男人做那些粗重活儿,怎么就要请别人来做,又怎么酸你家了?!”那妇人被王氏呛红了脸,随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凉凉地道:“也是,你家大儿子年纪轻轻就没了,也没个儿子。咱们的传统就是得有个小辈儿摔盆送终,不然上路都上的不安生,让下头的人嘲笑后继无人。收了这野孩子可不是正好?”
不等王氏骂回去,许氏叉着腰道:“我呸!老娘过年不骂人你当我是病猫是吧?你这尖酸刻薄的样儿,怪不得你家吃食生意做不好,你家男人也不顶用呢!快从我们家滚出去,还想要春联,要个屁!”
许氏和王氏一样,打小性子就厉害,又孤儿寡母地生活了好些年,早些年许青川年纪还小的时候,她泼辣的名声也是很响亮的。也就是后头儿子考取功名了,许氏觉得作为秀才他亲娘得持重一些,这才收敛了性子。
那妇人被她一骂,立刻一边出门一边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穷秀才,又不是考中举人进士了。”
看对方灰溜溜地走了,许氏也收起怒色,拉着王氏道:“你别理她,她就是酸。同样是做吃食生意,你家刚做几个月都比她家做了好些年的红火。她就是酸你家的好日子呢,别和她一般见识。大过年的为了这种人气坏了可不值当!”
这妇人不在码头摆摊,在缁衣巷附近做吃食生意,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顾茵她们开摊没多久就生意特别好,特地跑上门取经。
本来街里街坊的,顾茵也不吝惜指点两句。
但聊过一次后她发现不对了,这户人家并不是那种真的一心想做好吃食的,而只是想赚银钱。当然这无可厚非,但是她为了赚那昧良心的银钱,还和顾茵说她知道哪家酒楼会卖厨余,故作神秘地道:“那些东西保管吃不坏人,就是不怎么新鲜,但多加点调料,谁都吃不出来!这本钱一省,保管小娘子的生意赚的更多!”
她是想以这种方法换取顾茵的悉心指点,没想到这却是触碰到了顾茵的底线,当即就说自己没这本事指点她,把她从家里请了出去。
那妇人还要纠缠,让王氏拽着衣领子推出了家门。
因为这个,这妇人彻底记恨上了顾茵和王氏。
不过巷子里关捕头住着,她也不敢闹出什么来,就只能像今天这样说点酸话。但是一般她也吵不过王氏,也就今天突然想到了王氏家的境况,故意说这戳人肺管子的话。
王氏沉吟不语,半晌后才道:“没事,我懒得同她一般见识,我回去了。”
回去后,顾茵给两个孩子炸了米糕,米糕焦黄酥脆,一口下去便是满口的米香。
武安捧着小碗送到王氏跟前,“娘,你也吃。”
小孩有样学样,把碗递给顾茵,“娘,吃!”
顾茵定睛一看,小孩碗里的米糕早就让他吃完了,只剩几个米粒子,这是让她吃个啥?
“就知道瞎学!”她无奈地揉了小孩一把,又给他装了一块,然后叮嘱两个孩子道:“都乖一点知不知道?大过年的可不好再有矛盾。”
两个小家伙方才还闹着的,如今吃完一顿又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手牵手地去外头看别人家放鞭炮了。
投喂完两个孩子,顾茵回到堂屋,看到王氏又把眉头皱上了。
“娘,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都给你做。”
“我又不是武安他们,你也拿吃的哄我?”王氏面上一松,“我就是想的旁的了。你说这孩子……是算在我名下,还是记在你名下呢?”
“娘原来是烦心这个。”顾茵也放松起来,挨着她坐下,“他老是学武安喊娘,次次都喊我。阖该记在我名下,但是您如果不愿意……”
小孩虽然和顾茵最亲近,但顾茵忙的时候多,经验也少,其实大部分时候还是王氏看顾着。
“也不是不愿意,”王氏纠结地又蹙起眉,“可是记在你名下,咱们知情的知道是你收养的,不知道的……唉,且你以后去了别家,带着这么孩子,不好啊!”
说着不等顾茵说话,王氏喊武安把小孩带进来。
“你往后得喊我娘知道不?”王氏看着小孩认真道。
小孩本就有些怕他,看她神情严肃,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娘,你吓到他了。”武安上前半步,把小孩挡在身后。
“你别管,”王氏扒拉开武安,抓住小孩的手,“要喊我娘知道不?”
小孩吓得眼睛都睁大了,茫然无助地看向顾茵,弱弱地喊了一声“娘”。
“这孩子咋这么倔呢?要是不听话我开年就把你送走。”和很多喜欢吓唬孩子说“再不听话就让大灰狼把你叼走”的家长一样,王氏下意识地采取了这种错误的方式。
“娘怎么说这种话。”顾茵立刻把小孩拉到自己身边,“没得大过年吓到孩子。”
王氏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正好圆回来,却听“哇”一声,小孩扑进顾茵怀里哭起来。
他抽抽噎噎地第一次说了好长的一句话——
“娘,我、我乖!我不走……不送走!”
顾茵心头一软,鼻头也跟着发酸,紧紧揽住他瘦小的身体。
“哎我这嘴!”王氏重重地打了自己的嘴,“满口胡吣!”
顾茵拉住王氏,又哄了小孩好一会儿,这才把他哄好了,又放他和武安出去玩。
“娘怎么好端端的这样?”
王氏就说起那妇人的话,又道:“我就是一时急了,我真没想着把他送走。”
顾茵点头,“娘心肠软和,没人比我再知道。小孩就记在我名下好了,管旁人做什么呢?再者娘说的什么去别人家,更是没影儿的事。这不就是我家?我干啥要去别人家。”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再和您说一次,我真没有那样的想头。当然人生几十年,未来如何咱们眼下也说不定。但是三五年内,我肯定是不想的。”看王氏又想劝这个,顾茵借口去做点吃食躲进了灶房。
王氏确实追着她过去了,不过却不是再在这个时候勉强她,而是道:“那既然这样,我寻思着不然孩子的名字就让你起吧?”
“这倒是可以。”顾茵笑起来,“其实我觉得名字嘛,不一定非得特别好听,像您给武安起的就很不错,孩子平平安安长大。寓意就很好。娘不是老说他是野猫崽儿,就取个‘野’字吧。希望他像野草那样坚韧,正好和我名字的茵也有所呼应。”
“不错不错,你说得对,名字嘛,也不用太讲究,乡下都兴起贱名,好养活!”
顾茵小声地念了一下,“武野,很不错。”
王氏道:“叫顾野!跟你姓,这样人家就都知道这孩子只和你有关系,和咱们老武家没关系,不是你和我们武家人生的!”
得,这是还想着让她以后改嫁呢。
不过小孩跟自己最亲近,所以跟自己姓也很不错,所以顾茵笑着应下。
“武安,顾野,来吃糖糕!”
小孩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成了这个家正式一员。
而武安是最高兴的,因为他一跃成了顾野的小叔叔,老气横秋地道:“小野往后要听小叔叔的话哦”。
…………
大年三十鞭炮连天,年夜饭是王氏和顾茵一起做的。
隔壁许家人口比他们还简单,更有关捕头带着徒弟生活,年头上家里冷锅冷灶,半点年味都没有。
王氏干脆把这两家邀请到家里一起吃团年饭。
这样就是关捕头、李捕头、许青川坐一桌,许氏、王氏和顾茵带着两个孩子坐一桌。
平民百姓讲究没有那么多,虽然分着桌却没有再分屋子,一起在堂屋里用饭。
炖肘子、炸肉丸、清蒸鱼、咸鸡咸鸭、腊肉香肠,再加上热腾腾的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都是寻常时候百姓人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每个人都吃的好不畅快,关捕头还拿出了珍藏的女儿红,和李捕头、许青川分着喝了。
后头酒菜都吃完,众人凑在一起说着话、磕着瓜子热热闹闹地守了岁。
子时一过,大家才散开,各自去家门口放鞭炮。
在噼里啪啦的热闹鞭炮声和孩子们笑闹声中,众人互相道“新年吉祥”。
顾茵不喜欢硝烟的气味,正要回屋去,却被许青川喊住。
他喝了一些酒,白净的脸上染上了绯色,站在三部开外的地方,出声道:“文老先生给的书太过贵重,我已经抄写过了,原本想要物归原主。但是年前几次拜访,文家的人都说年头上老太爷身子不爽利,不方便见客。我就想请你帮着转交。”
老太爷给他的是一本《论语》一本《中庸》,是很常见的四书五经。
但珍贵就珍贵在其中的满满都是老太爷的批注心得。
他说着话鞭炮声又响起,顾茵只好认真地读他的唇语,随后应道:“好,那我年后去文家的时候转交给老太爷。”
许青川又道过一声谢,顾茵是真的听不清他说话,便挥挥手表示不用谢,回了屋里。
…………
大年初一,王氏带着顾茵和俩孩子去了隔壁两家拜年。
许氏和关捕头早就想着要把年夜饭的银钱给王氏,但是王氏并不肯收,所以他们便封了厚厚的红包给了俩小孩。
回到家王氏就把红包收了起来,再一人分他们十文钱,让他们自己花,说其余的帮着他们存起来。
等到两个孩子欢天喜地手拉手出了门,王氏转头就把两个红封塞给了顾茵。
大年初二回娘家,王氏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先不说关系已经交恶,就说自家才俩孩子,她两个哥哥可是有好几个孙子孙女,回去等于给人白送银钱,就还在自家过。
初三初四,镇子上的戏台子又搭起来了。
王氏和许氏领着两个孩子能在外头听一整天。
顾茵不喜欢听戏,加上也扎扎实实地歇过了,就有些闲不住,想琢磨做一点别的东西出来。
一来是她过完年就得回文家返工,倒是老爷子要是问她最近有没有想出什么别的,她要是说过年只吃喝玩乐了,那多丢脸。二来嘛,当然还是为了自家的小生意。
去岁自家生意还算红火,吃食做的好吃自然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有就是因为新鲜劲儿。就像普通的店铺刚开业的时候,客人见了都会想着去尝尝。
那几样已经推出了几个月,是时候换换口味了。
顾茵想起过年的时候好像没看到皮蛋。
照理说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以皮蛋做凉菜。是这个时代没有,还是说只是寒山镇没有这个习俗?
等到王氏看戏回来,顾茵就问她吃过皮蛋没有。
“啥皮蛋,我只听说皮帽子皮领子的,这个皮蛋是啥?”王氏摇头说没听过。
“唔,或者叫松花蛋?”
王氏还特地去问了许氏,许氏也说不知道。
她们俩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尤其许氏,还在州府那样的大地方住过许多年,见多识广,她们都没听过,一般人那肯定更不知道。
顾茵就开始自制皮蛋了。
先泡一碗浓茶备用,再把新鲜鸭蛋洗净,放室外风干水分。
接着把茶叶滤出,放入盐和碱面,再放上次盘炕的时候家里剩下的生石灰,也就是这个时代所称的“白灰面”。搅拌均匀后,放入草木灰再次搅拌,等到得到一堆泥状物,就把晾干的鸭蛋放进去滚上一层,最后放入稻壳堆里再滚一圈,用手捏紧,便算是制作好了。
王氏是很信服自家儿媳妇的手艺的,但是见到这东西还是犹豫道:“这又是放白灰面,又是拆出了枕头里的稻壳……真的能就能把鸭蛋变好吃了?”
顾茵一口气做了五十个皮蛋,笑道:“还要腌上半个月呢,肯定好吃!”
王氏还是持怀疑态度。
初五顾茵就回文家报道了,帮着许青川送还了书,再给老太爷拜个年,同时告诉他自己做了新东西,不过还得再等上一旬的日子才能吃到。
过了一个年,老太爷也看开了很多,不再纠结于旧事,也就不用“为难”顾茵想新东西来给他打发时间了。
所以他也没多问,只是上下把顾茵一打量,满意地笑道:“不错,还是穿这样显得有朝气,再不是年前那个‘大狗熊’啦!”
顾茵又大大方方地转了一个圈,还把自己头上的梅花簪子展示给老太爷看——那是王氏这天特地给她插戴上的。
“可不是嘛,您老都说了,得让我好好收拾自己。”
老太爷笑道:“就是还是瘦,你这一点还是得跟徐厨子学学,我看他过年这几天又胖了一圈。”
“好嘞,那我一会儿就去厨房偷吃去!”
两人说了会儿话,老太爷让顾茵随便做点糕点,就放她去了厨房。
如老太爷所说,徐厨子过年跟着主子们顿顿大荤,看着又胖了不少,看到顾茵的时候他笑的眼缝儿都没有了。
互相拜了年,便各自开始干自己的活计。
一晃到了正月中旬,天气开始暖和了一些,在顾茵离职前,她的皮蛋终于做好了。
王氏愣是没敢下口,后头顾茵又醋凉拌了,她也说吃不惯,直说欣赏不来。
顾茵便把皮蛋呈送到了很能欣赏新鲜事物的文老太爷面前。
文老太爷看到那黑黢黢的皮蛋也没敢动,在顾茵再三保证确实能吃的情况下,老太爷才拿起筷子尝了尝。
“不错。”老太爷皱着脸夸赞道。
顾茵就是傻子也看出他的勉强了。
不过皮蛋刚吃的时候,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顾茵就改为做皮蛋瘦肉粥和小葱拌豆腐。
这下子老太爷倒是能接受了,尤其喜欢皮蛋瘦肉粥,说味道醇香,再加上顾茵的手艺,简直是天底下最好喝的粥。
一连十天,老太爷的朝食都是皮蛋瘦肉粥。
这天顾茵去收碗筷的时候,忍不住笑道:“您老这样的人物都这么喜欢,那我就放心了。等过几天就卖这个,肯定能让生意越发红火。”
老太爷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而后才奇怪道:“你还要去摆摊?”
顾茵说是呀,“本就是说做两个月的,这不是马上就要出正月?天气也暖和了。”
在现代的时候过完春节,天气就一日比一日暖。这个时代没有全球变暖,加上寒山镇的冬天格外冷,所以一直到出了正月,才算是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老太爷欲言又止,“摆摊风吹日晒多辛苦,在我们文家做厨娘不好?还是工钱方面……”
“不不,”顾茵立刻道,“您给的工钱已经十分丰厚了。”
工钱确实丰厚,但是顾茵也并不是一味只想赚银钱,她想把食物卖给更多的人,她喜欢看别人吃到她的食物,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唉,您别担心我。我还是有些本事的,摆摊风吹日晒是辛苦一些,但是等我再攒攒,回头盘个铺子……这日子嘛,总是越过越好的!”
老太爷就喜欢她这乐观豁达、有朝气的模样,他能这么快从低谷走出来,也是这段时间被顾茵慢慢影响着。
等到顾茵收了碗筷离开,老太爷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家里儿孙都有了,怎么就没个女儿、孙女呢?
随后他又想到老大书呆子,老二钻钱眼子里,生出来的闺女怕是也不会太讨人喜欢。
也就在这个时候,钻钱眼子里的文二老爷过来。
这位二老爷年前因为觊觎亡母的嫁妆铺子,被老太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自觉失了颜面,也怕老太爷继续怪罪他,愣是在外头躲到年底才归家。
这段时间他看着老太爷心情比以前好了很多,心思又活泛起来。
他进了屋就笑道:“父亲这是已经吃过了?儿子来的不巧,不然也尝尝父亲近日喜欢的那粥。”
老太爷掀了眼皮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睛,老神在在地问他来干啥。
文二老爷搓着手笑道:“眼瞅着就出正月了,母亲嫁妆那铺子不是还空着吗?那么好的铺子,市口好,离咱家也近。空一天就是亏一天的租子,您看……”
那铺子确实是文二老爷说的好铺子,还空着的原因很简单,他特地运作的,并不对外租赁。
本以为老太爷就算同意也得先骂自己一顿,没想到老太爷不仅没骂他,脸上反而带出了一点笑。
是啊,家里还有个空铺子!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