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曦没想到出去的机会那么快的就来了。
钟离慈有个儿子叫钟离骅,已经成年,之所以还在百花深是因为他资质不好,只能做一个普通的世家公子哥。
虞曦觉得这样挺好的,母亲尚在,不愁吃穿,一辈子平安富贵。
但他显然很不满意这种日子。
他想逆天改命,想成为一个不世出的天才,想得到钟离慈的看重,想压过他那已经进入昆仑拜入峰主门下的姐姐。
所以他走起了旁门左道,只要能逆天改命,他都愿意尝试。
为了钟离骅许诺的宝物,他身边的一个客卿给他抓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吃起了他的血肉。
虞曦看着小少年的半条手臂被吃的只剩下白骨,才终于从他们的只字片语中了解到这个小少年的身份。
他是瑶山后人。
传说吃了拥有瑶山血脉的人的血肉就可以快速增长修为,并且没有任何副作用,可以说他们是行走的人形灵药了,因此被仙门中人成为人丹。
非常符合钟离骅的要求。
这也是导致瑶山血脉断绝的原因。
不过近百年来,瑶山后人又出现了,但无一例外都是假货。
这些假货都是被人炼出来的药人。
吃了之后确实能在短时间内增长修为,但副作用很大,会爆体身亡。
所以除了一些亡命之徒,不会有人愿意吃他们。
这个小少年想必也是个药人。
因为钟离骅并没有自己先吃,而是从外面找了一些不知情的低阶修士帮他试药。
因此速度快了些,不过短短一日,小少年的半条手臂就成了白骨。
小少年很痛苦,却也在想着自救。
在第二日的夜晚,虞曦“看”着他将自己的血肉化成火焰,熔断了束缚着他的锁链。
但外面是重重的守卫。
他逃出去的几率还是很小。
好在那些守卫修为并不是很高,虞曦的灵丝可以像杀死凌华夫人一样杀掉他们。
她在帮那个小少年杀掉一半挡路的人的同时,自己静静的躺在地板上。
她本想咬破舌头让嘴角再淌点血出来,但是太疼了,她选择躺平,封住体内大半关窍,让磅礴的灵气溢散的少一些。
这也是她新研究出来的技能。
哑仆上来给她送水和更换的衣裙,见虞曦躺在地上,开始并没有在意,直到她把东西都收拾停当,推了推虞曦,想让她起来沐浴。
但无论她怎么推,怎么摇,虞曦都毫无动静时,她才终于慌了,仓皇踉跄的跑下楼报给那个生死境长老。
长老很快就上来了,但他不是医师,查不出虞曦突然昏迷不醒,生机和灵气都不断消散的原因。
于是,长老也开始慌了,他没有等钟离慈过来,果断的抱起虞曦带她出阁楼去找百花深的医修。
同时,小少年那边已经有两个高阶修士追出来了。
小少年逃的艰难,全靠他不知怎么研究出来的血火抵挡,有几次都差点被抓住。
每当这时,虞曦都会用灵丝控制低阶修士让他们挡在那几个高阶修士面前。
她刻意的引导着小少年往她这里逃。
很快,两波人就在湖上拱桥相撞了。
在相撞之前,虞曦用灵丝按灭了路边石亭内所有的烛火。
长老本来就察觉到不对劲,再加上烛火突然大面积被灭,这让他的神经瞬间绷到了极致。
勒令所有人停下,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追捕小少年的那波人闯了进来,长老出手就是杀招。
恐怖的剑招铺天盖地的朝前扫去。
剑光交错间,惨叫四起,追在前面的十几个修士瞬间被肢解,残肢乱飞的倒在血泊里生死不知。
小少年没事,因为在之前虞曦就用灵丝缠住他的腰,奋力将他甩到了一旁的湖里。
他没有被长老的剑招肢解,却也无法逃离。
因为双方也逐渐反应过来。
黑夜对于修士没有任何阻碍,只是烛火突然同时熄灭带来的诡异紧张的气氛,让他们精神紧绷,这才发生了战斗。
但只要仔细看一眼,就能看到对方身上穿的都是钟离氏的门服,接下来他们只要一开口对话,小少年就必死无疑。
还好他不是个蠢人,落水后再冒头就立刻精准的抓住了自己的生机所在。
趁着双方混乱且松懈的瞬间,他撕下自己手臂上的大片血肉化作血火,拼尽全力攻向抱着虞曦的高阶修士。
因为认出对方是自己人,护在虞曦周围的高阶修士都有些松懈,冷不防湖里飞出一片诡异的火雨砸进来,顿时就又开始乱了,而与此同时,虞曦借着早就缠在凭栏上的灵丝拉力从抱着她的那个修士手中飞离,飞向冲她而来的那个小少年。
所以当火雨落下之时,小少年就已经将虞曦搂在怀里,他的白骨手指死死扣住她纤细的脖颈。
长老一回身就看到了这一幕,他惊怒交加的喝道:“放开灵壤!”
小少年脏污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他掐着虞曦的脖颈警惕的环视他们,声音沙哑:“放我走!”
长老身上气压低迷,他逼视着他:“拿了我钟离氏的灵壤还想走?你做梦!”
已过生死境的修士威压全放,周围的修士已经有人撑不住闷哼出声跪倒在地上。
小少年也倒在地上,七窍有血溢出,但她还死死的钳制着虞曦。
白骨手指甚至都已经扎进了虞曦的脖颈。
“玄渡。”
清雅的男声传来。
“收手吧,你难道想让灵壤死吗?”
众人闻声看过去,见钟离慈自黑夜中凌空飞来,落地时,周围被灭的烛火重新燃了起来。
“家主。”
众人慌忙俯首见礼。
长老玄渡也微微欠身,让开了道路。
钟离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望向小少年,温声问道:“你想离开所以才挟持了……”他看了眼垂首的虞曦,停顿一下:“我的女儿吗?”
小少年已经带着虞曦坐了起来,他死死盯着钟离慈:“给我一匹马,放我走!”
钟离慈回身扫了眼残肢中仅剩的几个人,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
他敛着怒意,抬手让人去准备一匹骏马过来,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望着的钟离骅的那几个人问道:“你们都是谁的人?”
自知闯下大祸,那几人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颤声回道:“我,我们是,是十九爷的人。”
钟离慈呵了声:“敢听从他的命令抓药人进百花深,还敢于夜间奔袭拿人,他给了你们不少好处吧。”
几人不敢再回话,不住的磕头求饶。
钟离慈道:“你们犯下如此罪行,想活命已是不能,跪于那位小兄弟面前自刎谢罪吧,如此,我还能饶恕你们的家人。”
几人脸色煞白,却不敢再说一句求饶的话。
谁都知道家主面慈心冷,他定下的事情,从没有转圜的余地,自己一死能保全家人也算值了。
小少年看着那几人面向他自戕而亡,面上也没有多少表情。
骏马很快被牵过来,钟离慈对他道:“这件事是我钟离氏的错,抓你入百花深的人我已经处置了,至于我那个罪魁祸首的儿子,待事了,我也自会惩处。
这匹骏马可日行千里,也十分有灵性,不会甩你下来,另外,我还命人在褡裢里放了金银灵石算做赔礼,只望你自觉安全时,能放我女儿一命,否则,我钟离氏将同你不死不休,你可听明白了。”
他这番话恩威并施,小少年依旧没什么反应,只紧紧抿着唇,盯着那马看了一会儿,没发觉什么异样后才微微点头。
钟离慈便带着众人让到一旁,让他带着虞曦踏着脚踏上了马。
玄渡看着小少年单手勒着缰绳驭马离开,不禁上前一步:“这小子有些古怪,你就这么让他带着灵壤走了?”
钟离慈晲了他一眼,心里对他的鲁莽十分不满,但十年前钟离氏痛失两位生死境长老,只剩眼下这一位,往后还要靠他看守灵壤,不便撕破脸,便再次压下满腔郁气说道:“他不是为了灵壤而来,放他走即可,不要节外生枝。”
说完,他放出飞剑飞掠至上空,远远跟着疾驰的骏马。
玄渡和他身后的高阶修士也连忙放出飞剑跟上钟离慈。
小少年一手紧扣虞曦脖颈,一手抓着缰绳,策马疾驰,沿着径道一路出了百花深,进入灵山下的城中街道。
这时已经是深夜,城中没什么人,他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外城码头。
城内寂静,码头却热闹。
有不少船只来往,管事们在谈事,工人们则扛着货物来来去去。
小少年没有勒马,驱马直入码头。
他依旧死扣着虞曦的脖颈,另一只手勒着缰绳,一看就是挟持,码头上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紧随他而来的钟离慈开口道:“码头所有人听着,吾乃仙游之主钟离慈,马上这位小兄弟想要什么、做什么都随他,不要问,不要阻拦。”
他的声音暗含威压扫在码头每一个人身上。
码头上的所有人纷纷朝上空看去,这才发现虚空中停着大片钟离氏的人,为首的赫然是钟离氏家主钟离慈。
这架势让众人心中惊骇,纷纷避让,刚才的喧闹瞬间变的寂静。
只有小少年似无所觉,面无表情的驱马踏上水中长廊。
长廊之中有四座水榭。
红柱琉璃瓦,八角檐下风铃飘荡。
水榭内的地面刻着繁复的传送法阵,只要填入足够的灵石,就可以直接传出仙游地界。
仙门中各地的传送法阵大多都是如此建在码头。
小少年显然知道,所以才直奔这里而来。
他驱马沿着长廊走过两个水榭,在第三个水榭内停下,却并没有入阵,而是看向第四个水榭问看守传送人的人:“那里的法阵是通往哪里的?”
前三个法阵的水榭上都标有通往的目的地,只有第四个水榭没标,并且很是萧条,法阵上都生了青苔。
因为有钟离慈的话,看守传送阵的人不敢不答:“那是通往浮屠界的。”
小少年顿了下,驱马过去:“把法阵打开。”
看守传送阵的人闻言很是吃惊。
浮屠界内都是些魔物,时不时还会流窜出来作恶,其内的仙狱山镇压的十七位魔君更是有毁天灭地之能。
五十年前,濯尘仙君将第十七位魔君封入仙狱山后,昆仑掌教便命浮屠界周边千里的地界都设了传送法阵,为的便是一旦有异动,仙众们就能及时赶到镇压。
好在这五十年来都相安无事。
除了镇守在那里的应苏两家,没谁会愿意去那种地方。
他想不通这人为什么要去那里。
小少年已经驱马站到了第四个法阵内。
看守法阵的人往上空看了下,见那黑压压的一片没什么动静,连忙走过去,拿出乾坤袋往法阵阵眼中倾注灵石。
法阵启动需要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钟离慈依旧停在虚空中,但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小少年耳中:“记住你的目的,在法阵传送之前,我希望你能把我女儿推出来,没有人会再去追着你,但你若胆敢带走她,那就是自找麻烦,只这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可挡不住我。”
小少年紧紧抿着唇,没有回话,漆黑明亮的眼睛只紧紧盯着法阵的运行。
他算着时间,在法阵启动,四周出现光柱之前松开钳制着的手,想将怀里的小少女推出去。
但,
推不动!
他和她就像被许多条无形的绳索密密匝匝的捆在了一起!
别说推,他的手都动不了。
小少年之前的注意力全在外界上,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一直紧绷到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迷茫。
然而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法阵光柱冲天而起,他就这样带着小少女和马一起消失在了水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