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厅时，依旧是和步入大厅时一模一样的待遇。
众妖恭立，万众瞩目。
姜缓几乎觉得背脊灼热，不由自主的略加快了脚步。
这场会议并未持续太长，姜缓也不愿越庖代俎。
妖族的事务，他们自己已能处理得很好，他未必如他们一般了解情况。
姜缓能做的是尝试治愈污染者，重新优化赤红防线。
说实在的，他本来冷静完毕后，便直接去了污染者的隔离区，结果在那里得到消息说众大妖齐聚在中央大厅，于是不得不改换了方向先过来一趟。
「小绸带。」嚣霸抱着胸跟在他身后。
「你耳朵好红。」嚣霸之前就很想说了，但是鉴于挚友在说正事，他忍住了没有关切。
姜缓：「…………」
姜缓当然知道他的耳朵很红，毕竟妖族的视线真的太热烈了，虽然他们彬彬有礼、发言也很言简意赅，但是与克制的言行相反的是过于灼烧的目光。
姜缓还是很有偶像包袱的。
他们越热烈的看他，他的背脊便越僵硬。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耳朵就没退温过。
姜缓很自欺自人的想着他头发那样长那样黑，能挡住耳朵。
结果被魔主一语道破。
嚣霸是很真诚的在关切。
然而，姜缓身体更僵了。
这时，还没有离开大厅，所有妖族立即更精准的看过来。
姜缓几乎想甩出玩家们爱用的表情包。
姜缓：不要看过来.jpg
这究竟是什么社死场面啊？！
姜缓一言难尽的看了眼嚣霸。
嚣霸：？？？
姜缓吸了一口气，默默加快了脚步。
只要他不回头看，背后的目光就可以装作看不见！
「万君！」
鱼大和浪潮生顶着背后灼灼的视线追出来。
大厅内的妖族无一不是想跟上来的，但出于某种共识，他们并不想给万君增添麻烦，于是一个个强作矜持的站在原地，以目光目送。
这时候，鱼大和浪潮生大大咧咧追上去，如何不引发关注。
鱼大已经看清楚了一个事实——全修仙界，十二州加上一个妖境，统统都是万君的迷弟。
事实上，整个《问仙》有谁会不喜欢万君呢？
鱼大对这种羡慕嫉妒的视线已然习以为常。毕竟至今就有不少玩家馋他的欧气，每每能撞上和万君有关的奇遇任务。
「您去隔离区，我们可否随您一起。」
姜缓微愣。
浪潮生道：「这种污染于我们作用相当有限，也许我们能帮上一些忙！」
姜缓明白他们的意思，他轻轻一笑：「我知道你们的心意。」
「万君……」
姜缓微笑着，霁月清风之态，「放心。医修一途，我尚有些心得。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鱼大和浪潮生的确还有任务要做。
他们接到了一个新的连环任务——巡演。
赛笑颜的最后决赛取消了，二十八支队伍将分成四队，分别前往四个方向进行巡演。
哈哈剧团要前往北方。北方最靠近前线。赤红防线的日常压力亦越大。
鱼大和浪潮生能做的事有许多。
姜缓朝他们略一颔首。
他笑意更盛，「一起加油吧。」
这个笑容能令人联想到一切与希望有关的事物，一场春雪，一道甘霖，一抹日辉。
既安然又温柔，无声地轻轻吹动他们的心房。
「是！」鱼大和浪潮生不由自主大声应道。
而几乎同时响起的，如春雷阵阵的是大厅里其他妖族的回应。
简直像是立誓：「是！！！」
姜缓一愣，然后笑弯了眼睛，朝他们挥挥手。
——这时候倒完全忘记了红耳朵呢。因为姜缓的心也被震动了、雀跃起来。
真好啊……
姜缓走进隔离区时，是这样想的。
*
姜缓在隔离区泡了足足一月。
整整一月都未离开隔离区。
和妖族的医修们废寝忘食。
污染者几乎不可逆转。
微末污染的妖族每隔三日便必须要服用特殊的丹药。如此才能暂时压制住污染，不会传染给其他妖族。也并不需要隔离。
如果把微末污染也算在内的话，竟有差不多一成的妖族都被污染过。
姜缓此来妖境，带足了成品丹药，和成批的药材。于此时终于能派上用场。
再加之，一看污染这风格，便应是黑夷。姜缓早在数百年前便已与空青共同研制过应对邪种的丹药。
在丹药和妖族丹药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和调整，当鱼大和浪潮生已经巡演到靠近北境最后一座城池时，姜缓终于和妖族们齐心协力炼制出一种有效抑制的丹药。
时间太短了。
这种丹药名为守心丹。听名字便知并非是根治的丹药。
但守心丹的药效比之前的那款更稳定持久，微末污染者的服药时间可以延长至一月一服用，且几乎没有丹毒的副作用。
未污染的妖族如若提前服用守心丹，则能于污染爆发时坚持更长的时间。
而这更长的一点时间，或许就是一线生机。
只除了……
清心丹的味道同它的药效一样令妖清心清神。
服药的妖族：努力的笑，不能让万君失落！
群妖：「见效很快，几乎一服用便能感觉到灵府一片清明。」
姜缓疑惑：「不应该呀。见效是在体内调用灵力之后。」.
群妖：「…………」
群妖：「小品《卖拐》告诉我们有时心理作用下会我们对认识事物产生一定的偏移。」
姜缓：？？？
姜缓默默闭嘴。
他并不想知道赛笑颜的最近进展。
*
姜缓行动匆匆。几乎是一从隔离区出来，他便埋首开始尝试优化赤红防线。
「小绸带！」
桌案上堆积了几若小山的书卷和纸张，姜缓正握笔细细思忖。
嚣霸气势凌厉的从远处腾云驾雾而来，衣袍翻飞如利刃，「你多少日未休息了？！」
姜缓迷茫，「嗯？」
嚣霸才从北方前线回来，披风上仍旧留着斑驳的青蓝色血液。
一接到消息立即赶来。
姜缓未注意到嚣霸冷厉的表情下升腾的怒气，反而最先注意到的是嚣霸披风上的血液。
「青蓝色血液……」姜缓微蹙眉，「灰氓旗下。」
曾经的三大领主，灰氓、白瑕、黑夷。
灰氓和黑夷其实才是界外战场的主力军。
三百年前，灰氓、黑夷曾先后败于姜缓剑下。
唯有白瑕，神秘莫测，从未出现在前线战场。
灰氓的血牙骷髅旗。
黑夷的黑雾旗。
两位领主的麾下皆有旗帜为标志，但界外战场从未出现过第三面旗帜。
就好像从未有过第三位领主。
如若不是有极为可靠的信息来源，他们或许只会以为异界入侵者只有两位领主。
姜缓：「最近进攻妖境的主力军是灰氓旗下？」
嚣霸上升的怒气槽一卡，仍是老老实实回答：「是的。近段时日灰氓旗下的确增多。是战场的主导。」
姜缓眼神一眯。
他缓慢的踱步，像个老爷爷一样，慢慢腾腾边走边轻轻捶打自己的手臂和腿部。
他慢慢绕着屋内走着。
嚣霸保持着肃静。
这一幕让他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巨大的北境地图前，姜缓也是这样缓慢的踱步，静静沉吟，白衣乌发，仿佛一位弱不胜衣、温雅绝伦的雅士，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然后一个个惊艳的策谋从这里传出去，每一个都有千钧之重，足以左右前线的战局。
只是局势最危急的时候，单纯的谋略已难以再有大用。
前线，界外战场，重兵来犯。
七境之位不在少数。
七境之下，只如蝼蚁。
姜缓握着剑，走进了战场深处，白衣染尽血色。
嚣霸一向很愿与姜缓比试，姜缓的剑光是他平生仅见最美之物。
但有的时候，很偶尔，他也有那样一刻希望宝剑蒙尘。
「嚣门主。」
嚣霸应声看过去。
「黑夷虽死，但他还有继任者。前段时日的大规模袭击，应当便是继任者的手笔。那样大规模的攻击却虎头蛇尾，让位于灰氓主导，显然不合常理。」
姜缓语气平缓道来，「灰氓看似粗豪、仰仗武力，但绝非一介武夫。」
他随手招来置于架子上的妖境地图。
地图展开。
片刻的思索后，目光定在了一个地方。
「尽管线索有限，但只要明白他最渴求的东西，就能推断出他的目的。」
「——七厌之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