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嘶嘶？」
召光歪头看他，「你真的还好嘶？」
姜缓深吸一口气，「……还好。」
召光看着姜缓斗篷遮不住泛红如霞的脸庞，关切道：「嘶嘶是不是缺水了？嘶刚刚看见有家店在卖月牙城的名特产海果汁？等等嘶嘶啊……」话说着，召光就很有行动力的穿梭进妖群，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留下姜缓被无数个「姜缓」包围，弱小无辜又可怜。
他旁边等进场的妖族，「哥们，你是哪个剧团的？」
姜缓：「……」
这名妖族虎背熊腰，刀客打扮，头顶斗笠，非常不见外的竖起大拇指：「你也扮的是万君对不对？你的化形可真规矩啊！」
姜缓：「……」
「不过，你们剧团要出的是哪段戏？我怎么没印象万君有这样的兜帽打扮？」
姜缓怀疑人生。
难道他的脑门上挂了姜缓两个字吗？
为什么总有妖觉得他在演姜缓？
不对，他就是姜缓本人。不、不对，他现在是江疾。
礼貌的送别妖族进场后，姜缓果断从袖里乾坤里翻出一张面具戴上。
他不想再顶着姜缓的脸，和这么多奇形「姜缓」呆在同一个地方了。
只要他不承认，姜缓和他江疾有什么关系？
姜缓镇定的扶了扶面具。
「江嘶嘶！我回来了！」有妖从背后喊他，「……你怎么戴面具嘶了？！」
召光一边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琉璃瓶，一边惊奇的看他。
姜缓道谢一声，镇定解释：「有点过敏。」
「过敏？」
召光是个心大的蛇妖，也没有追问他对什么过敏，而是热心的招呼姜缓进场了。
*
蛇族的坐席正对舞台，是上佳的观看位置，舞台上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左边坐着的召光正在拼命的鼓掌，兴奋地尾巴都在来回拍打地面。
右边的妖族则一边喷火花、一边尖叫。
姜缓坐在妖群中，只想戴着兜帽，扶好面具，远离这个公开处刑现场。
这一天，姜缓看见版本的关小刀战擂台，八个版本的墨卿邀月送心灯，十二个版本的万君劈塔……
这还是其次了。
赛笑颜除了戏剧这一表演形式，还有其他的表演。
比如，此时的台上。.
鲛人正坐在蚌壳上高声歌唱，声音悦耳动听。
问题是他唱的歌名是《月华缓缓，将照天地》。
好家伙，连同人歌都有了。
姜缓脸红耳热的听着这位鲛人先生先夸了他的长相是如何入画，他的行止是如何风雅绝伦……一首长歌把他从头发丝夸到了脚。
姜缓：「…………」
姜缓面红耳赤，他真的受不了这个。
终于、终于轮到蛇族哈哈剧团了。
第一个节目是《蛇舞编绘》
一群蛇族边舞蹈、边交换位置，最后以蛇尾交错，生生用蛇尾上自带的花纹编织出一副图案。
可谓别出心裁，果然夺得了满堂喝彩。
第二个节目就是改版后的《震惊》了。
召光兴奋极了，「江嘶嘶你快看！」
姜缓战略性喝水。
在姜缓的建议下，他们把姜缓出场劈塔这一段以动画的形式展现出来。
——在拜托几位八爪鱼画师后，数百张画很快就画好了。
投放的器具是姜缓动手改的，辅之以幻术，营造舞台。
投影的效果犹如3动画。
说起来，他从前和谢自然谈天说地的时候，两人炼器灵感不断迸发，他不仅设想了通讯设备的修仙化改造，他还尝试着制作了修仙版动画来着……初步的器具都炼制出来了。
如果不是后面……
总之，那部初代机倒是一直被他放在袖里乾坤里。
如果不是突然面临自己演自己的挑战，姜缓甚至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
虽然……
动画版的自己也不比自己演自己的羞耻少多少。
水墨姜缓，白衣更白，墨发愈黑，压低的云层，密密麻麻的阵法悬于头顶。
他手持长剑，站于塔尖。
周围是汹涌翻腾的赤红血潮。
画师的技艺很高超，情绪把握也很到位，最后的呈现效果十分震撼。
在看惯了真妖出演的妖族里取得了极为剧烈的反响。
虽然亲眼见证过动画的产生，但是召光仍是万分激动，小脸都涨红了。
「江嘶嘶！」
召光忽然郑重其事的对他说：「江嘶嘶，我真的超级喜欢万君！」
「每看一次都要更喜欢一点！」
姜缓今天脸上的两朵红云就没淡去过，耳尖红红脸红红，长指一直紧握甚至也在关节处憋出了一层淡淡红。
「啊……」
召光很认真：「妖族与人族相互隔绝，上上个来妖族的人族还是乐生道君。那时我是条幼蛇，还曾盘在道君的头顶四处闲逛。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长者。」
姜缓听见了师父的名字。
他从师兄口中听说过这件事，那是他师父刚成为道君时的事了。
师父甚至还闯过幽冥境，须知那时的幽冥境既无鬼主镇压，一片混乱混沌。
召光又道：「当然，我喜欢万君并不是因为他是乐生道君弟子。而是……」
召光面露憧憬：「因为，他真的会发光，我们最喜欢这样闪亮耀眼的存在了。你不知道有一段时间我可丧气了，但是我看了凤王带来的书，瞬间就被激发了斗志！」
姜缓：「……」
「……他不会发光。」
召光没听清他的这句话，而是露出大大的笑容，「江嘶嘶，你也很喜欢万君吧？」
姜缓愣住。
他喜欢姜缓吗？
姜缓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姜缓垂下眼睛。
召光好像根本不觉得会得到否定的答案，因为他前后的妖族都振奋的握拳，尖叫，呐喊。
「万君！！！」
「啊啊啊万君啊！」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楼顶站着的、舞台前坐着的……
他们在呼喊万君的名字。
好好一个赛笑颜，宛如一个大型追星现场。
无数道代表正面情绪的光点于无形间，从四面八方聚拢，在半空结成一道淡红的光网。
姜缓仰起头。
「……江嘶嘶，你在看什么？
召光用手拍他的手臂，兴奋的傻乎乎的，「我还从没有见过小品呢！」
鱼大、浪潮生携嚣霸上演的小品，曾在姜缓的故国家喻户晓，是一出无比经典的春晚小品。
名叫——《卖拐》，这出小品讲述了一个大忽悠如何把一副拐杖卖给一位健全人的离奇故事。
当然，今天上演的小品是魔改后的休闲版的《卖拐》。
鱼大：大忽悠
浪潮生：大忽悠的老婆
嚣霸：老实蛇
*
小品的开端。
鱼大：媳妇儿，我今儿要专门找个健全的妖，把这副拐杖卖给他！
浪潮生：你这不是忽悠妖吗？
鱼大老神神在：愿者上钩懂嘛？你帮我喊几句。
浪潮生无奈：拐卖啦！拐卖啦！
嚣霸冷着一张脸，走上前：谁要拐卖你？
鱼大一眼就看出这是个老实妖。
鱼大一脸惊吓的后退一步：唉呀娘呀，你这走火入魔了吧？！
嚣霸依旧冷着脸：你重复一遍。
鱼大高声：这走火入魔的太严重了！没救了没救了没命了！
面对嚣霸不信任的冷脸。
鱼大镇定自若：没事，没事，你就当没听见啊，我才没有泄露天机。
嚣霸：呵。
鱼大：老夫乐善好施，是一代好妖，为了一条妖命泄露天机也无所谓的，但你明摆着不会信我的。
嚣霸：你说说看。
鱼大问：在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你就没有个感觉身体的哪个部位不对？你仔细想想，努力想想？是不是某一天修炼之后，就感觉哪里不太顺利，修行有所阻塞？
嚣霸面无表情：我没觉得。
鱼大：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硬、越来越像冰块，甚至做不出什么表情，还时常被友人误会吗？你知道为什么吗？
嚣霸眼神微微变了。
他在这一刻是真的想到了他的挚友。
明明他是为挚友着想，不然现在在这里卖傻的就是挚友了……
但是挚友好像又误会他了。
于是，嚣霸有点认真的问道：为什么？
鱼大：你走火入魔了啊！
鱼大：你是不是还经常腰肢无力发酸，欲直而不能直，而且四肢时常发冷？
嚣霸点头。
他一面对挚友就总会觉得忽冷忽热，有时候手掌都会冒冷汗。而且还总会手足无措。
鱼大笃定：这就是你走火入魔后、血脉不畅、寒气郁结、旧病未清！下肢发寒甚至于牵连到面部，让面部表情不畅。你这是已经走火入魔到头了！再往上一步，不仅你的面部坏死，当寒气彻底上头，你的头发就会一点点掉完！
嚣霸微微睁大瞳孔。
鱼大：不信，你走几步。
嚣霸走了几步。
鱼大：放轻松的、自然的、解放天性的走几步。
嚣霸又走了几步。
鱼大不断要求他放轻松、解放天性。
逐渐的，嚣霸当真脚一软。
鱼大：看看看！你是不是腿软了！
嚣霸震惊。
浪潮生小声问：他怎么就软了？
鱼大翻了个白眼：你没看出他是什么族的吗？
浪潮生：什么族？
鱼大：蛇族的。
鱼大：你没见过蛇族腰软、腿软的模样吗？而且，蛇族本来冷血一族。
浪潮生：……
浪潮生其实更想问为什么魔主表现得这么真情实感。
他忘了他们是在演戏了吗？
而且魔主不是龙族和人族的混血吗？
龙族也是冷血的？
至于腿软——这难道不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吗？
魔主坚决不愿意演腿软，他觉得有失气概。
最后决议由赤螭到时帮他一把。
魔主难道都忘了？？？
*
所有妖族都笑抽了。
召光长松了口气，松开抱住尾巴尖的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也走火入魔了呢！」
小品反响很好，欢笑声不断。
姜缓看着舞台上的老实魔主，也没忍住笑出声。
如果，他没有看错，嚣霸他是……真的信了。
这时候，更多的赤色光点从四方聚拢，逐渐在光网里凝结出一个赤红色的珠子，明明闪光，但所有妖族都宛如没有看见。
姜缓收敛了笑意，微微蹙眉。
*
小品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大忽悠如何劝说蛇族买拐杖了。
鱼大：来来来！你杵上这个拐杖！我这个拐杖可是特制的！
嚣霸试着杵拐杖。
鱼大：你撑上他，是不是就感觉站稳了？老夫跟你讲，你每天就杵着它，逐渐的，就有一股热气从你的脚步升腾上去了。
鱼大：来，你试试，走一段。
嚣霸走一段，这一段走稳了。
浪潮生好奇：这又是为啥？
鱼大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你杵拐杖还走不稳路？
浪潮生：……
*
小品渐渐到了尾声。
欢笑不断。
大忽悠成功忽悠蛇族买下了拐杖。
*
赛笑颜的优胜规则是投票制。
每一个妖族都有投票资格。
所有剧团的表演结束，舞台中心升起若干挂着剧团名牌的水晶缸，凝结一颗自己的妖力结晶，投给自己心意的节目。
一妖三票。
妖力结晶也杜绝了任何刷票、作弊的可能性。
召光一点不见外的把三票都投给了自家剧团，笑嘻嘻回到座位上问姜缓：「江嘶嘶，结果公布得一个小时后，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超级棒的书肆，我们去那里逛一逛等结果吧。」
姜缓看了一眼那些妖力结晶，若有所思，随意的点头应下。
*
路边的书肆外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海报，拜他优越的视力，只一眼，他就认出来海报的主角大半都是他。
最离谱是店里还挤满了妖。
姜缓：「…………」
小幸也带着鱼大二人和嚣霸来此汇合。
鱼大立刻发出惊呼，「好多！」
「是问先生！」
问道人——这个西门问做说书先生时的化名，偌大三个字落款在各个大海报上。
*
遥远的十二州，罗天宫。
西门问重重打了个喷嚏。
他忧心忡忡的想着，不会是朱曦在想他吧？
朱曦还好吗？
他皱紧眉头。
也不知小缓师叔他们一行人还顺利吗？
真巧，他的小缓师叔正在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