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马大丽);
二丫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着瓜子磕,瓜子皮掉孩子脸上了她就胡噜一下,那孩子也乖,咕咚咕咚吃完了奶,二丫拍了下他的屁股,把他往炕上一扔,自己玩去了。
说起来这孩子也够“命硬”的,刚出满月二丫这个闲不住的就带着他到处逛,被婆婆骂了两回也当成耳边风似的,逛到大丽这里的时候孩子还没满百天,早晨大喇叭上说最低气温零下十八度。
二丫就给孩子穿了身棉衣裳,棉裤还是开裆的,外面包了一层大厚被溜达到她家了。
大丽瞅着粘孩子脸上和屁股上的瓜子皮嘴角直抽抽,“大冬天的光着屁股蛋不冷吗?”
“冷啥冷,小孩屁股上三把火。”二丫挪了挪屁股,“我说你家炕烧得可真热。”
“白天的时候有太阳不咋冷,没烧火光烧炕了。”大丽她倒了杯水,到底没说炕太热了给你垫块褥子,她怕孩子把褥子尿了。
“我说你可真享福。”二丫一边磕瓜子一边说,“我那天上小铺看人家打麻将,朱五婶儿正搁那说你呢,说自从你结婚就没看你早起抱过柴火烧过炉子,这回怀孕了,连饭都不做了,天天是姐夫起早给你整饭。”
“她天天没事儿一大早晨的不干活瞅我家干啥啊?”
“她那是死冷寒天的自己起来抱柴火,遇见你家我姐夫抱柴火心里不痛快,呵,盯别人家老爷们干啥啊,有能耐把个人家老爷们整起来啊。”二丫撇了撇嘴,“对了,你家有罐头瓶子吗?”她说完就把儿子抱起来了。
“有。”大丽一看这人抱孩子的姿势就知道她要把尿,飞快地把柜上的罐头瓶子往柜盖上一扣,里面临时装的针头线脑全扔了,赶紧的来接尿。
可这样也晚了,人家孩子尿上了……“嘿嘿,童子尿不埋汰,干净着呢!咱村还有死皮不要脸的跟我要我儿子的尿的呢,我不给他。”
妈呀,带孩子都这么豪放的吗?
“我跟你说,你别听别人瞎嘞嘞,这会儿啊该娇就得娇点儿,我就傻,你说大着肚子还铲地呢,还得比别人快!一寻思寻思多虎?”
她嘴上说个不停,大丽则是麻溜地下了地,把拖布拿来擦地上的尿,又洗了一遍,再拖。
别看她家里是红砖地,一样是擦得通红通红的,干干净净的,冷不丁来一泡尿真有点挑战神经。
二丫倒不觉得自己有啥冒犯人的地方,农村人带孩子都这样,一家有孩子邻居都得跟着吃二两屎,谁家带孩子都是一个带法。
“诶,你脚肿没肿?”
大丽瞧了瞧自己的脚,“有点儿肿,天天晚上拿草药泡脚呢。”
“我瞅你没咋显怀……”二丫眨巴眨巴眼睛,“我听说姐夫领你上城里看好几回了?知道是丫头小子了吗?屯子里的人都说你俩去得勤就是想看是丫头还是小子,小子就留下,丫头就做下去。”
“哪儿的事啊!”大丽真觉得无语了,“是丫头还是小子五个月左右就能照出来,我没问。”
“人家说了,得塞点红包人家才说呢。”
“你忘了我是干啥的啊?这么多年了咋地也认识两人,看b超那人我认识,是我上一期的学员,没回农村找人进县医院了。”
“那你知道是丫头小子了?”
“我就没问。我得意小子,你姐夫说他得意丫头。”
“啥啊,你可别听男人瞎忽悠,男人没有不得意小子的!他们家就他一个,为啥大名是一群,小名儿是大林子啊,就是想多要小子,可惜没要着。”
这个典故二丫还真说对了,朱逸群的父母在他之前生了两孩子都没站住,到了他这里他站住了,他爸就寻思着多几个孩子,才又是群,又是林的。
这事儿早说过了,大丽也知道,“我听说现在城里计划生育抓挺紧。”表姐林淑艳生了个姑娘,生完了就带环了,说是再生二胎罚款或者开除公职。
“嘿嘿,反正我过两天打算上环去,就这一个,我才不多生呢。”
“为啥啊?”
“有孩子多耽误事儿啊?走哪儿抱哪儿。”
“你婆婆不是说让你抱她那里,让她哄吗?”
“我才不让她哄呢,现在放寒假家里的孩子全搁她那儿,满炕跑孩子,我家这个不能动唤,放她那里再让哪个给我们踩死。”二丫说到底只是“虎”不是傻,“诶,你家有吃的没?”
“柜里还有两张油饼。”
“你给我热热!切成一条一条的,往里搁点儿水一煮就行,我奶着孩子呢,饿得快!”二丫咽了咽口水,她家当时盖房子就是单盖的,自己起伙,到了冬天不是豆包就是大碴子,带孩子也没啥油水儿,一说没奶了婆婆跟娘家妈都让她喝米汤。
大丽家伙食好油水大,是公认的!
“行!”大丽应了一声儿,她到外屋地把有些冻干的油瓶拿了出来,按照二丫的说法做了,还往里切了点儿葱花,挖了半勺子香油。
二丫接过来油饼汤,看着上面冒得油花口水快流出来了,“可馋死我了。”
“你家我老弟不是跟我大爷一起进山打猎了吗?回来的时候有得是肉吃。”
“那不得等他们回来的吗?”二丫也顾不得烫不烫了,直接一勺子连汤带饼的进肚,真烫——真香!
她唏里呼噜地一会儿把满满一大碗的饼汤吃没了,看她吃得香大丽都有点儿饿了。
“看你吃这么香我都饿了,我蒸两个豆包去。”豆包是葛凤芝蒸的,今年她家里淘了一百斤的米,包了一缸的豆包,给大丽拿了两个大三角兜子。
大丽蒸了六个豆包,吃的时候二丫又跟着吃蘸糖吃了两个。
两人吃完了,一瞅孩子安静了,这孩子自己躺了一会儿没人理会睡着了。
小孩儿最好看的就是睡着的时候,大丽瞧着这孩子母爱泛滥了,除了黑点儿这孩子真没啥缺彩儿的地方,鼓鼻子鼓脸儿的。
“我儿子长得挺精神吧?”
“嗯,挺好看的。”
“我想好了,等他长大了,让他跟他大姨夫学手艺,也当个厨子,天天往家拿好吃的。”
“你惦记着他学干啥啊?你自己不能学啊?”
“我学啥啊?哪有女的给人上灶的啊。”
“那有啥的啊!咋不能呢?大饭店的厨子咱干不上,小饭店的总行吧?两样都不行咱做熟食不行啊?”
“熟食?”
“对。”因为朱逸群经常来往于城里,大丽对“新鲜事物”接触的也比较早,“现在城里有好几家做熟食的了,办婚宴很多人家买现成的红肠、猪头肉啥的,我听我对象说一点儿都不难做。”
“他会整?”
“会啊。”
“你让他教教我呗。”不然咋说吃是第一生产力呢,二丫本来就是能吃也能干,农忙的时候一顿吃三大碗饭一大盆菜,要是有肉吃得更多,只不过农民嘛,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到了冬天管你是不是要奶孩子,一天就是两顿饭,条件好点的人家一顿半干的一顿稀的,条件不好的两顿都是稀的。
让她自己多做点儿好吃的,她也舍不得。
“学倒是容易,你拜师不用钱,原材料总得用钱买吧?”
二丫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是啊,原材料总得用钱买吧?
“再说了,咱们里街里远,公社没几个有钱买得起的,你预备咋去县城卖?
“不成的事儿你提他干嘛。”二丫嘟着嘴怼她。
“我是让你想法子,总指着种地不行。”
“也对,不然我也养猪吧。”朱逸群养猪发了家,同样动了心思的不止二丫一个。
“等你家掌柜的回来商量商量吧。”
“呵,听他的?他还觉得我家日子不错呢。”
等朱逸群回来了,大丽把二丫想学手艺的事儿跟他说了。
“你说的障碍都不是障碍,主要是我一个男的,教她一个年轻的媳妇儿不合适。”朱逸群拿抹布给大丽擦脚,自从大丽的肚子大起来了,一直他帮着洗脚。
“啥不是障碍啊,往县城去多远啊。”
“你啊,死脑瓜骨,就不能在县城租房啊?家里那两间破草房,几亩地,就那么舍不得?”
大丽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进城?”
“我进啥城啊!猪咋办?咱种的药咋办?我是说像二丫家这样的,不如进城。”
“城里啥东西都贵。”
“城里挣得也多啊,现在县城里的人啊,都不咋上粮店了,全买大米白面。”
“真的啊?”
“当然了。”朱逸群坐炕沿边上把自己的鞋袜脱了,把脚伸进洗脚盆,一边自己洗着脚一边帮大丽按脚,“城里厂子里的工人又涨工资了,一个月六十多块钱……”
“现在城里人一个月挣六十多了?”
“可不是咋地。”
“我说他们怎么顿顿大米白面啊……”这个数字大丽真不敢想。
虽说他们家挣钱挺快的,可真是不干就没钱,城里的工人月月有活,月月挣钱。
“人家好单位的还发大米、白面、油、肉、过节钱。”
“唉,你当初为啥没留城里啊。”现在大丽明白了,朱逸群是真能留城里的。
“在城里白天还行,晚上我烦得慌,总觉得不是自己家。”别看他说破房子破地,实际上他最是故土难离。
家乡让他找到了真正的平静。
“逸群,你说宏生不会是想留城里吧?”大丽忽然想起了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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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乡村教师马大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