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马大丽);
彼时的人就算是新婚的夫妻,也没有手拉手走路的,甚至会故意一前一后的离远一点儿。
彼此能瞧见彼此的脑袋瓜儿就行了。
朱逸群骑着从马家借的自行车,拉着大丽一起到城里买东西,没出屯子之前,大丽死死握着车后坐,都不敢搂着朱逸群的腰。
出了屯子,四下没人了,这才伸手搂住他的腰,靠在了他的身上。
远远的看见有人了,又马上把手撒开了。
“就搂着呗,咱俩又不是搞破鞋的。”朱逸群取笑她。
“多丢磕碜啊!”大丽捶了他一下,前面到了一段颠簸的路,又只好紧紧搂着朱逸群。
两人到了县城,依旧是先到马占梅家里,马占梅正在院子里洗衣裳。
“姑!俩把自行车搁这儿了?”
“你俩中午搁这儿吃不?”马占梅问道。
“不了。”大丽婉拒道,“们今天要给二哥买点儿东西,不知道逛到啥时候呢。”
“那行,晚上搁这儿吃啊!”
“姑!晚上们也不搁这儿吃!妈等着们回家吃呢。”
“真是的,跟姑外道啥。”马占梅摇了摇头。
说了两句话,他们俩个人就离开了马占梅家奔着县城的“中心区”去了。
县城没多大,马占梅家到市场也就是走路十分钟左右的距离,两人先上百货公司,给马宏习买了两套线衣线裤四条内裤。
农村人不讲究这些,马宏习身上的两身线衣线裤已经旧得不行了,□□和膝盖都打了补丁,过去在高中住宿的时候大家条件都不好,互相都不嫌乎,上了大学得讲究点儿了。
又到了买成衣的地方给他买了两身衣裳,都是中规中矩又老成的款式,很适合学生。
买这些除了钱之外还要有布票,布票是葛凤芝这些年攒的,还有一些是别人给的。
两人走到卖布料的那人那里,见旁边多了裁剪的摊位,位置上还写着订做出国服装,模特人身上穿着只有在电影里才见过的“西装”。
“这衣裳大领子后面还开岔,瞧着就不扛风,不实用。”大丽小声儿和朱逸群说。
朱逸群瞥了一眼,“听说挺贵的。跟咱们没关系,走吧。”他们俩个刚要走,忽然一个做“出国服装”的人转过身看见了他们……“朱老四!”
朱逸群回头一看,“王二癞子!”
“啥王二癞子啊?叫王俊友!”
“嗯,二癞子。”
王俊友无语了,“朱老四,这是你媳妇儿啊?跟结婚那天像换了个人儿似的。”
大丽脸一红。
“滚犊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说不说的,嫂子你别生气,俩瞎闹呢,你不化妆更好看。”王俊友笑呵呵地说道,“你俩上gai噶哈啊?”
“俩买点儿东西。”朱逸群乐呵地说道。
“买完了没?这里有认识人儿?都是哥们儿,帮你们算便宜点!”
“都买完了。”朱逸群说道。
王俊友量完了尺走过来,“以后你们要布票、工业票啥的找啊,有门路。”
朱逸群四下看看,“你手里有副食票吗?”他想给马宏习买点儿副食手里没有票。
“有。”王俊友把朱逸群叫到了一旁,两人在一个角落里,王俊友鬼头鬼脑地从衬裤里面单缝的口袋里掏出一叠各种票证,“你是要给你二大舅子买东西吧?”
“嗯。”
“这点儿票算随礼了。”王俊友拿出两张副食票给朱逸群,“你老岳父办事儿的时候跟爸去的,他都正眼没瞅。”
王俊友颇有些委屈,可有什么法子呢?现在虽说人人知道他有本事,好多人“求”他办事,可在老一辈人和一些守旧的年轻人眼里,他就是个不务正业的混子。
“别往心里去啊。”朱逸群把副食票接到手里了,这个人情他认了,“你还收山货不?”
“咋不收呢,现在是啥赚钱捣腾啥,现在要不是不到季节也不能捣腾这些玩意儿,你手里现在就有货?”
“嗯。”
“你先存着,现在南方的客商还没到,一个月以后咱们走货。”
“你订制这西装是为了迎客商?”
“迎啥客商啊!你知道不?就订这么个西装,得外贸开证明!是蹭家老爷子的……过一阵子要来一批日本客人,他们可稀罕咱们这儿的松木了。”
“就你?跟日本客人谈?”
“是负责端茶倒水儿的。”王俊友乐呵地说道,“谁让咱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呢。”
“你啊?可别混成翻译官狗汉奸。”
“可不是啊,就算是暂时变翻译官狗汉奸,那也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王俊友说道,“到时候不一定能上得去前儿,就是想混一身西装,到时候出门穿显得咱有实力。”
“你可别让人打劫喽。”
“哥哥,你知道也是练过的,一般三五个人到不了咱跟前,再说了,打不过咱还跑不了吗?”王俊友笑道,他抬了抬胳膊露出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哟,快十一点了,走,请你们下馆子吃饭,算单独给你们庆贺。”
王俊友说得是真的,当年他也是有名号的混子,带着一帮林场子弟也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跟朱逸群是不打不相识。
当年他和朱逸群一人带着一帮兄弟打架,那也是轰动一时的。
当年他也想去当兵,他爸不让,硬塞进去了技工校,寻思着进林场接他的班,结果这小子除了“正经事”之外,样样在行。
中午的时候他们吃了一顿饭,吃完了饭朱逸群带着大丽到了副食公司,凭票买了一斤红肠四斤长白糕。
在马占梅家里取自行车的时候,他们给马占梅留了一斤长白糕,这才骑车走了。
马占山眯缝着眼睛,把录取通知书拿在手里端详了又端详,“就这么一张纸儿啊?”他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却是抖的,眼圈儿有点发红。
“他爸,你可别看了,都快把那通知书看坏了。”葛凤芝凑在旁边也跟着看,她一个字也不认识,就觉得这张花花纸挺好看的。
“家里还有多少钱啊?”
“不算多,还有两千多块。”马家连办了两次事,虽说接得礼不少,可宴席花费也大,里外里没赚多少,赚得是面子。
嫁女儿别家能收个几百的彩礼回两床被子,他们不光把钱返回去了,还添了不少。
再加上买拖拉机花了一大笔钱,家里能动用的钱就这些了。
“这回老二去上大学得拿个三头两百的吧?”
“不是说上大学不用交学费吗?”
“穷家富路,出门得有路费,生活费一个月咋地也得二十吧?”马占山纯粹是在估么,老大虽然读了军校,但是军校不止不花钱还给工资,年年老大都能往家邮点儿钱,马占山的衣服也是老大给解决的。
“一个学期几个月啊?跟高中似的?拿二百块钱就够了吧?”葛凤芝也不知道。
“这回送他去,多带点儿……多了再拿回来。”两人对着录取通知书念叨着学费的事儿,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多少人想要有这烦恼还没有呢。
两人躺炕上议论着这事儿,正说着呢院里的狗兴奋地叫唤了起来。
听动静就是家里的孩子回来了,狗在撒欢呢。
两口子从炕上起来,葛凤芝胡噜了一下头发,眨眨眼睛把眼角不知道啥时候流出来的眼泪擦干净,往外一瞅是大丽回来了。
两口子大包小裹的,一看就没少买东西。
葛凤芝赶紧迎出去,“咋买这些东西啊?给你的钱够吗?”
“够。”大丽点了点头,他们进了屋,大丽把买在来的衣裳放炕上,“都是比量着逸群买的,八成有点儿大。”
“大点儿好,大点儿扛穿,人家说换了水长个儿。”葛凤芝满意地瞧着这些衣裳。
“妈,这些是们买的。”大丽把红肠和长白糕拿出来了,“买了四斤长白糕,给姑留了一斤。”
“你这孩子啊,又乱花钱。”葛凤芝拿起红肠瞧,一斤红肠没多少也就是三根,闻着一股香味儿,“这啥啊?”
“你个山炮,这是红肠!”马占山在外面交际广,这红肠他不光见过也吃过好几回呢,“这玩意儿挺贵的吧?还得凭票……你们哪儿来的票啊?”
“们遇上了王二癞子,他听说宏习要上大学,特意送的票。”朱逸群说道,既然踏了人家的人情就得跟马占山说。
“他啊?”马占山撇了撇嘴,“准是不知道搁哪儿捣腾的,他爸都快愁死了,他还天天得瑟,哪天让人逮起来蹲笆篱子就晚了。”
“爸,人家送你东西你还这么说人家。”大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他们搁一起吃了一顿饭,她觉得王二癞子挺好的,油嘴滑舌了一些,但没啥坏心眼儿。
“就是。”葛凤芝也跟着说,“你可别管别人家孩子的闲事,把自己家孩子管好得了。”
“你知道啥?赶紧做饭去!孩子都回来了。”马占山赶着她做饭去。
饭啥的是之前就定好了要吃啥的,捞二米饭,一多半大米一小半小米,捞完了搁到大盆里面。
大锅刷干净,之前办酒席剩下的肉全拿出来靠油了,连油带肉地封地坛子里。
这会儿拿出来狠狠蒯出一大勺搁锅里,又搁里头半勺豆油,烧冒烟儿了之后把豆角扔里炒,一直炒到豆角焦绿焦绿的,这才搁葱花跟花椒面儿、酱油扒拉。
扒拉完了添上水,一整个窝瓜切小块儿搁里,搁里七个一切两半的土豆子,搁里一大把泡好的宽粉条儿炖上。
上面搁上盖帘子,把之前捞好的饭放在上面蒸,旁边搁了一圈儿的茄子。
在一旁帮厨的大丽把老黄瓜种削了皮,里面的瓤掏出来,用土豆挠子刨成一条一条儿的,拌上蒜酱吃可香了。
马家的孩子们陆续回来了,今天的主角儿马宏习回来的最晚。
“干啥去了?咋才回来?”葛凤芝问他。
“去看老师去了。”马宏习说道,“们班五个考上大学的同学一起去了,给老师磕了个头。”
“嗯,是应该磕个头。”
一个班,拢共只考上五个,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残酷性就在于此。
马宏习回来了,葛凤芝把大锅掀开,里面的茄子先拿出来,交给马大丽,大丽拿走撕成条儿用香菜、辣椒、大蒜和香油拌开。
饭端到屋里,菜盛出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这顿饭以后马宏习得去上大学,马占山送他,马宏波和马玉珍也要去县城姑姑家里住,周末才能回来,再加上大丽嫁人了。
满满一屋子人除了马宏生之外,竟然只剩老两口了。
葛凤芝坐在桌子边上,瞧着打打闹闹的儿女们,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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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乡村教师马大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