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染每天早晨,坐在地藏王殿,打坐一个时辰,听沙弥和高僧的禅课。
多了就不行了,犯困,能坐着睡着。
明淳深知女儿爱热闹,乘着这里无事,一空闲就陪着明舒染玩闹,所以,虽然这里没有集市,漂亮首饰去逛,明舒染反而玩的更开心了。
或是在禅院里弯弯双陆,投壶,或是叫丫鬟小厮拿了厚实的褥垫,带上些吃食野炊。
明舒染一会指挥明彦给她抓野兔,一会指挥他爬树给自己摘野果,架秋千玩,一会又和唯哥儿一起数蚂蚁,摘野花。
萧晔暗戳戳观察了三天,就没见她落过单!
无论制造怎样的偶遇,见过多少次,明舒染就全然看不见他!
每天都笑嘻嘻的,玩的不亦乐乎。
如何把明舒染同家人分开,让她落单,这成了个大问题。
最后,萧晔把目光放在宴会上。
明家这边目前女眷只有明舒染和白毓秀和明老太太,宴会之上,男女分开而席,明老太太和白毓秀在这种场合下,必然会在垂花厅陪主家,明舒染自然就落单了。
萧晔觉得这招可行。
明舒染觉得和昭寺的时间过的真快,她才刚爱发掘出抓鱼,抓兔,野草果的兴致,就到了下山的时间。
明舒染还想多玩两天,摇着明淳的胳膊,“爹爹,这里好好玩,我们再多住两天趴。”
女儿扑闪着大眼睛,糯糯甜甜的喊爹,明淳就一挥手,“行吧,我们再多住两天。”
然后,明舒染生生又多赖了两天,才一道下山。
萧晔一直被无视,被激出了三分火气,早两天就给气的先下山了,到明舒染下了山,灵霜的宴会也准备好了。
凌州这边自然也有萧晔的人,只是不是直系,萧晔自然没亮出身份,但也够他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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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大夫说,北跨院那边来报,那位公子已经度过危险了,主需要按时服药即可。”
明舒染才想起来,自己救了个人回来。
问:“那人醒了吗?”
阿圆回:“还在昏迷着,具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不好说。”
明舒染:“让下人好生照顾着,醒了再说吧。”
明舒染翻着请帖,是副指挥王副佥使家的请帖。
是赏花宴。
邀请的都是年轻的姑娘公子。
明家只邀请了她一人。
明淳一指,“你跟你妹妹去,照顾好她。”
“人家又没邀请我,”明彦说:“再说,男女分开而席,我能照顾到什么。”
明淳:“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在男席才更看清楚,宴席上有没有人想打你妹妹的主意。”
“毕竟咱家染染这样的,额,倾国倾城。”
明舒染捧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狂点头。
明彦:“……”
明舒染没穿过于隆重的香云纱,而是挑选了价格中等的一件樱粉色收腰上裳,笼烟百水裙,细小的耳垂上带了两颗灯笼型玛瑙耳坠,梳了个显小的惊雀鬓,细软的留海遮在额头上。
原本明舒染以为,这次宴会王家是不记远近,广邀下帖,但到了王家宅子附近却发现,排队的车马并不是很多。
士农工商,明家再富贵,这种达官贵人的场合,就算有明舒染这个未来二品大员的儿媳,明家也向来不高调。
车夫老老实实停在尾巴末,等着排队。
明舒染的骄矜从来都很有分寸,缠着明彦同她翻花绳。
明彦:“谁要玩你这小女子的游戏。”
明舒染:“你不跟我玩,我回去告诉爹爹说你欺负我。”
明彦:“……”
明舒染:“还要写信给嫂嫂,说你在宴会上看舞姬跳舞。”
明彦:“……看我不叫你怀疑人生。”
十来个来回,明彦利落的从她手里勾过来,一手都是的,扬着下巴笑,“你输了!”
明舒染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眼睛一亮,“有了。”
两指拇指和尾指勾起来不算,把嘴也凑过去,低头翻勾了过去,“你妹妹永远是你妹妹。”
明彦:“……”
“是明家的车马吗?”
明彦掀了帘子探出头,“何事?”
一个穿黑色小厮衣衫的下人恭敬道:“公子,我是府上的小厮,是我们大姑娘吩咐我来,引明小姐的马车的。”
毕竟未来是二品大员的儿媳妇,宴会上,各家女眷对明舒染向来都很友善,小厮口中的大姑娘,就是王家王玖霜,明舒染也挺熟悉的。
主人家都派人来引,要是不去反而落了下车,明彦眼神示意丫鬟赏了银子,车夫就跟着小厮往前头走。
男女分开而席,明舒染和明彦在朝手游廊处分开。
王玖霜亲昵的挽着明舒染坐到自己边上。
明舒染搜寻一圈,都是比较熟悉的手帕交,“白露姐姐没来吗?”
“给她下帖子了,只送了一份礼物过来,”王玖霜说:“她最近一直都不爱出门,好久没在宴席上看到她了。”
明舒染点头,“也是。”
“舒染越来标致了,邓公子好福气。”
“舒染快及笄了吧?”
“及笄礼可要给我送帖子。”
垂花厅里,各家姑娘跟好话不要钱是的夸着明舒染。
是曲水流觞席面,温热的清冽泉水咕咕流动,杯盘浮在水上。
王玖霜亲自给她斟了一杯酒。
“桂花酿?”明舒染喝了一口,“好甜。”
“就知道你喜欢,”王玖霜又给明舒染斟一杯,“我娘亲手酿的,你可以多用几杯,不会醉。”
宴过三巡,不一会,有前院的诗作传来。
西湖春色归,春水绿於染。
群芳烂不收,东风落如糁。
王玖霜捏着小厮递过来的诗句,朗声读出来,赞叹,“好诗,这位沈公子的才情真好!若真论起来,这才情,当的了凌州第一。”
她惊讶了一下,又道:“巧了,春水绿於染,舒染,好意头,舒染这名字都活了。”
王玖霜将诗递过来。
明舒染咽下嘴里的桂花酿,扫一眼,诗的落款是沈沁。
在座的都没听过这个叫沈沁的才子名声,但王玖霜是凌州这边出了名的才女,她这话一出,从今日起,沈沁的名声,必然要在凌州响彻。
明家人大多没什么念书的天赋,明舒染继承了他爹的性子,一看诗文就犯困,诗文水平……相当于能认全了字吧。
明舒染的名字就是明淳起的。
据说他爹娘当时为了给她取个寓意俱佳的好名字,生生把《楚辞》《诗文三千》给翻烂了,也没找到个完全满意的,最后无奈先取了个珍珍的乳名用着。
最初,他爹誓要培养出一个明震千里的名门闺秀,后来
--光是对着缠足这一项,明淳和甄氏就下不去手。
三岁的时候,甄氏给明舒染启蒙,明舒染一见要识字就哭,夫妻两就完全没有任何招数。
夫妻两彻底摆摆手,算了,女儿开心就好!
最后她娘取了“唯有绿荷红菡萏,眷舒开合任天真”里的舒,寓意她一世舒心。
明淳又觉得这个舒字不够特别,显不出明舒染的与众不同,又翻了半天书,发现渲染又是画笔墨技法之一,舒染两个字组合在一起,显的这个名字特别有内涵。
明舒染看着这诗,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爹应该很开心。
终于有人和他想到一块了!
估计会派人送厚礼酬谢,五百两起步的那种。
“不错。”明舒染说了这两个字,把是递给旁边的闺秀,又咬下一块金丝枣。
这枣子确实不错,回甘有点酸,油香味很足,回去得让家里的厨子琢磨一下,看能不能做出来,明舒染想。
王玖霜又端起白玉酒壶,明舒染手背立刻盖到酒杯上,“不喝了。”
王玖霜嗔道:“你这才饮了几杯?这又不会罪人。”
“我最讨厌头疼了,”明舒染说:“虽然说不会醉人,但毕竟也是酒,喝多了明日容易头痛,反正饮子也好喝,肯定不会头痛,又何苦盯着桂花酿一样?”
说着,吩咐陪侍的下人,“去多拿些饮子过来,别叫姑娘们都喝醉了头痛。”
女眷们本来都端着桂花酿相互饮酒,听明舒染这一说,顿时觉得也对。
“我也喝饮子吧。”
“我也要。”
王玖霜:“……”
宴过三巡。
王玖霜要带姑娘们去逛园子,王家的园子修的漂亮,众人又都吃饱喝足,自然想去逛逛。
王玖霜挽着明舒染的手臂,吩咐自己的两个丫鬟,“我这边无事,要和姊妹们聊些私话,你们留在这吧。”
主人家都不带侍女,旁的姑娘也纷纷要丫鬟留下。
明舒染可不想多走路。
她从来不觉得丫鬟小厮是麻烦。
吩咐阿圆和樱桃,“这样,你们带着饮子远远跟着,我喊你们就过来。”
王玖霜欲言又止了一下,又珉上唇瓣。
有这两人打头,姑娘们都纷纷留下了贴身丫鬟。
王家是簪缨世家的主支,家底富庶,这园子中央挖了一池弯月形的池水,“虚阁荫铜,清池涵月。”
沿着美驰,两岸奇花异草临立,即便是秋季,也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阡陌交错。
几人都是比较熟悉的手帕交,王玖霜亲昵的同她们说说笑笑,还扯到一些比较亲密的话题上。
走了一会,明舒染将帕子铺在一块景观石上,人就坐了下去,“这记得这里有个凉亭的,怎么这一路连个坐的地方也没了?我都走累了。”
王玖霜解释:“我娘打算翻新这个园子,亭子的位置也要重新选,盖新的,就给拆了。”
难怪这里的土看着都还是新的,明舒染问,“昨日刚拆的吗?”
王玖霜点点头。
明舒染扇着帕子,“我们坐着歇歇吧,太累了。”
一尾红色的锦鲤高高跃起,漂亮的鱼尾在空中扭摆,又咚的一声砸回水面。
王玖霜目光在水面扫了一眼,说:
“咦。”
“有鱼。”
“我们喂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