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淳将伞撑在明舒染头顶,挡住烈日。
明舒染眉眼弯弯的,神情温柔,“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
“唉唉唉,”明彦将明舒染往上颠了颠,“刚刚你还说我最好。”
明舒染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明彦擦了擦鬓角还不存在的汗,“兄长和爹爹并列,都是天下第一好。”
又偏头看了眼祖母,娇娇的,“还有祖母,天下第一好的祖母。”
明老太太被哄的喜笑颜开,“我孙女嘴天下第一甜。”
明淳就翘着唇角,这还是那个抱在怀里,嘴巴一张就会哭,一戳她鼻梁又会甜甜笑,逗的一家子都要开怀笑的小姑娘啊。
心头软成一团。
唯哥儿看明舒染被抱着,也伸出小胳膊朝白毓秀,“娘,唯哥儿也要抱抱。”
白毓秀:“娘牵着你,自己走。”
唯哥儿:“姑姑都有大伯背。”
白毓秀摸摸他头发,“你跟小姑姑没的比。”
唯哥儿:“……”
唯哥儿委屈,到底谁才是小孩子啊!
撇撇嘴,也只能跟上。
明舒染看着脸蛋肉肉的,其实骨头又轻又小,骨肉又匀称,体重也不过在七十斤,这点子体重对明彦来说,都不叫事。
背着明舒染一溜烟就蹿了十几级台阶。
明淳:“……”他怀疑这儿子是故意的!
明老太太和明淳一样,注重养生,也不要人背,自己就慢吞吞往上走,王嬷嬷在侧边小心翼翼扶着。
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往山腰去,下人们背着辎重在队伍最末尾。
明淳年岁大了,但是也不愿意服输,愣是没停歇的跟随明彦的脚步,一路将伞撑到了山腰寺庙中。
终于到达寺庙,再也撑不住,大口喘着粗气,瞪着长子。
明舒染就很会卖乖,给他垂着膀子,“爹爹好厉害,一口气爬这么高。”
明淳火气就消了,对上女儿白皙小巧的脸,就是一笑。
明淳嘴角抽了抽,仰头看看天边。
“兄长辛苦了,吃颗糖补补。”
明舒染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头掏出来一个被帕子包裹的鼓鼓囊囊的东西,打开,松子糖颗颗圆润,泛着明亮的糖霜色,很诱人。
“兄长一颗。”
“爹爹一颗。”
“我一颗。”
松子糖的甘甜在舌尖回味,明彦就好脾气的笑起来,特别好哄。
明舒染又开染坊了,仰头看见枝头翠绿的叶子间,细密的槐花,“兄长,我要吃槐花。”
明彦就又爬到树上,给明舒染摘了一支槐花。
明舒染啧着松子糖,坐在山腰,一只手拢在唇边,朝山下喊,“祖母,快来山上吃松子糖拉。”
“嫂嫂,唯哥儿,快来。”
“山上的师傅们已经在备素斋了,有透花糍,牡丹陷的,还有井镇了的绿豆汤。”
“这里的槐花都是清甜的。”
明老太太掐腰仰头看山上,就看见,山腰三个人,呈凹字性的站姿,中间的那个手里扬着一支长长的槐花树枝,翠绿的叶子间,洁白的细小槐花,下棉絮一样,洋洋洒洒从山顶洒下来。
吹过来的清风就带了清冽的槐花清香。
明老太太:“……”
唯哥儿更想哭了!
明舒染一会又拿出边果来磕,蜜饯,鱼皮花生。
沙弥很快端了酪浆,点心。
明舒染边吃边喊,“哇,这白玉酥酥皮好脆。”
“山楂锅盔酸酸甜甜的,好清爽啊。”
“莲藕酥好糯,每个人都有,快来啊。”
下人们都更有劲了。
和昭寺的素斋很有名,到了山顶,众人都已经饿了前胸贴后背了,除了最先上来的明舒染三人。
好在素斋已经准备好了。
明舒染消化快,吃了半天的点心,这会子也还能再吃下,于是照旧在明老太太身边坐下。
夹了一筷子菌子,虽然是素菜,做的却很鲜美,明舒染吃的还挺满意。
只是饭却不太合口味,虽然也是白饭,但不是颗颗饱满的透明稻米,很平常的品种,明舒染就只用了些喜欢的斋菜,米饭没有再碰第二口。
寺院的禅房倒是有现成的被褥寝具,大家族几乎都讲究,不会用别人用过的,这些东西都会自己另外带。
属明舒染带的东西最多,最讲究,从寝具,到熏香,桌屏,柔软的褥子坐垫,摆件,花瓶,奇巧玩意,甚至纱窗,一样都不少。
用罢了斋饭,下人们就去收拾布置主子的房间,主子们则是在随自己的意愿,去拜哪尊佛,求签文,或是去附近转悠看风景,或是摇签,去禅房打坐诵经都是可以的。
明老太太和明淳一道,去听主持诵经,并添加香油钱。
和昭寺后山,灵霜将风筝的线缠到枝叶上,躬身垂眸同萧晔复命,“殿下,都准备好了,想必明舒染很快就会注意到,往这边来。”
天上的风筝,绵绵密密一整片,很壮观。
萧晔一身绣暗纹纯白质地广袖,袖口叠上去一小截,露出漂亮的腕骨线条,清瘦的腕骨上缠了这和昭寺的红线,手指修长。
蹀躞带将腰肢收的清瘦细窄却有力量感,领口宽敞,露出细白修长的脖颈,喉结性感,腰间还别了一只青翠欲滴的玉笛。
看似不羁,实则细节处处处藏着心鸡。
连眼神都是训练过的。
一双桃花眼,细密的阳光落在眼里,给人一种明朗阳光的感觉。
看着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
后宫都是美人,皇子子弟的相貌自然都是上乘。萧晔本就是玉质的相貌,再一打扮,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看一眼就要被迷住的清俊矜贵。
嗯,是顶级的财富和权势堆积起来的天潢贵胄。
萧晔是主,灵霜是属下,他也不用回答,用沉默表示他知道了。
珉了珉唇瓣,抽出腰间的玉笛,放到唇边,呜呜吹起来。
很快,林子另一边,传来脚步声,还有人交谈的声音。
萧晔吹着笛子,一掀起眼皮,对上灵霜的眼睛,对方当即会意,点了下头,人立刻退下。
萧晔是背对着和昭寺的方向的,很快,他就感觉到,背后人目光聚在后背上。
沉溺在他的笛声当中。
直到一曲终了,萧晔回头,丫鬟们的帕子香囊就成串的砸过来。
萧晔:“……”
有仆从在萧晔身边利落的支了画架,小几,小几上放了工笔,颜料,画架前又放了一只矮绣凳,凳子上扑了柔软的虎皮褥子。
一个穿浅绯色裳衣,六七岁,脸颊肉嘟嘟的孩童走过来,坐到绣凳上,手抬起来,下人熟练的给他腕上袖子,调颜料。
这个位置,是画风筝最好的位置。
孩童拿起工笔,肉呼呼的小脸仰起来,看着天边的风筝,神色颇为认真。
“我一定要为小姑姑画出最美的风筝。”
一盏茶之前,唯哥儿拉着明舒染的手,“小姑姑,嬷嬷说那边有好多风筝,还有龙呢,我们去看风筝吧。”
明舒染刚刚喊扯着嗓子喊了半天,这会子吃饱喝足,犯困了。
况且,她对风筝什么的没兴致。
还是更喜欢她柔软的锦被。
头低下去,脸贴着唯哥儿包子大的小手,软乎乎的温柔声音,“小姑姑好困。”
“好想睡觉。”
“唯哥儿代姑姑去看看,然后把风筝画下来,给小姑姑看好不好?”
萧晔嘴角抽了抽,这条烧香的路被灵霜清理过,这孩童口中的小姑姑,不是明舒染又能是谁。
明舒染把阿圆她们也潜了出去,自己跪在二殿地藏王菩萨前。
这和昭寺有她娘甄氏的长明灯,明舒染走近正殿,虔诚的点上三炷香,跪在蒲团上,仰头看着佛像,双手合十,护在掌心。
“阿娘。”
明舒染清脆喊一声,“小染来看你了。”
“你在下头过的好吗?祖母,爹爹,我,兄长,次兄,三兄,我们都过的可好了,你不要担心哦。”
“娘你都看到了吧,女儿过的特别好,比有娘的孩子还幸福呢。”
“真的不用担心唉。”
“嘿嘿。”
明舒染那絮絮叨叨说一通,眼泪就跟珠子是的,滴答滴答砸下来。
见到她两次,都是在哭。
萧晔目光落在明舒染的侧脸上。
这女人是水做的?
莹润的水珠子成串的,往下淌,珍珠是的。
像枝头的梨花吸满了雨水,挂着饱满的雨珠。
配上这张幼态的脸,漂亮的惊人。
漂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萧晔“嘶”了一声。
前面的小姑娘听见动静回头,泪珠子还成线一样往下淌。
萧晔肩膀上一大片鲜红的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铁锈腥味。
是故意让狗抓破的。
带着血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偏脸又清俊好看。
又失了血色,有一股惹人怜爱的破碎感。
萧晔决定,先从要明舒染的心疼开始。
肩膀上的伤口可怖,血顺着他的指尖滴答低下,他微蹙着眉头,保持一定的距离。
目光像冬日里的阳光般温暖,声音温润柔和,“意外受了一点小伤,若是吓到姑娘了,我很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