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崇明院,大家都驻足安慰明舒染。
明怀说:“染染,三叔三婶的话别放在心上,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妻子白毓秀说:“是啊三妹,别把三婶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就是良哥儿输了太多钱,又没钱赎出来,把情绪撒你身上了。”
唯哥儿把袖子里的松子糖拿出来,递给明舒染,“姑姑,吃颗糖,吃糖就不想哭了。”
明舒染还抽了两下,接过唯哥儿的松子糖,“谢谢唯哥儿的松子糖。”
囔囔的鼻音,特别委屈,又故意强撑着是的。
总是喜欢和明舒染吵嘴的明鸥都肃着一张脸,很不爽的样子。
“瞧你这点出息,刚刚跟我说话不是挺能的吗,怎么外面人说你几句都不还嘴的。”
“你也就对付我行,”明鸥撸了撸袖子,“哥替你去把场子找回来。”
明彦发话,“像什么样子,你是生怕别人扣不上你一个不敬长辈的罪名吗!有理也变的无礼了。”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小妹这边有我呢,我送她回春庭阁,你们去看看爹,别叫爹气坏了身子。”
春庭阁就是明舒染居住的绣阁,是明舒染一出生那年,明老爷特地为她修建的。
明怀和明鸥点头。
明舒染:“爹爹气头上不喜见人,欣姨娘最会开解人,你们还是不去合适,次兄和三兄还是回自己院里吧。”
明彦一想也是,想他有事的时候,往往都是妻子最能给安慰,便叫两个弟弟和家眷回去。
阿圆在前头打着灯笼,明舒染垂着头,走的很慢,明彦放慢了脚步同她并行。
一路沉默着到了春庭阁,明彦终是忍不住了。
“小时候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现在因为一个外人的话闷闷不乐的?”
明舒染委屈巴巴的,“我都给三婶欺负了,你还说我!”
明彦:“……”
食指敲了敲手中折扇,这还真有点难办了,小时候,把明舒染抱起来抛到天上,她就会咯吱咯吱笑。
这十四岁的小女子应该怎么哄?
明彦绞尽脑汁的搜罗了一番。
众所周知,话本子里,给小姑娘着萤火虫是必杀技。
是个话本子里的男主角,九个都给姑娘捉过萤火虫。
明彦的妻子顾澜年最初特别喜欢看话本子,后来--自己动笔写。
以前,每当自己完成一本大作,就要让明彦这个丈夫看。
所以,明彦的看过的话本子,嗯,比他从小看的四书五经摞起来都高。
他妻子写了话本子里的男主给女主角捉了萤火虫,然后,还逼着他去给她摘了一次萤火虫。
后来明彦就发现,这话本子在后宅妇人中特别有市场,偷偷给顾澜开了个私刻局,书肆,现如今市面上知名的话本子,差不多都是顾澜写的。
他妹妹应该也不例外吧?
“你在这等一下兄长。”
明舒染:“?”
明彦为了惊艳的效果,没有在明舒染的视线里抓。
过了一息时间,明彦才跑回来,手指叠着,掌心往外鼓着,好像里头藏了什么东西是的。
“什么东西啊?”明舒染问。
等明舒染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明彦两只手分开。
两只小小的萤火虫从掌心飞了出来,一点点荧光闪烁。
明彦:“喜欢吗?”
明舒染:“……”他兄长还能再土一点吗?
明彦:“别难过了呀。”
明舒染绷不住了,噗嗤笑出声,“谁说我难过了?”
明彦:“?”
明舒染问,“兄长要用点什么?雀舌,花炊鹌子,榼炙子骨头,三鲜一品,再配上一些白肉胡饼可行?”
“我这厨子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搜罗来的,特别有名,厨艺特别好。”
怎么忽然就说到吃的上头了?
“你没事啊?”
明舒染左右歪歪脑袋,笑盈盈的,“你看我这像有事的样子吗?”
说着,明舒染又朝阿圆报了几个偏清淡的菜名,“这些都是祖母素日里晚上爱吃的。”
阿圆得了吩咐,去小厨房传话。
明彦随着明舒染进入垂花厅,问:“那你刚刚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明舒染:“那是你们没看到,是祖母掐我胳膊,让我哭的。”
明彦:“……”
明舒染:“我才不会被三嫂带偏,我爹挣钱就是给我花的,我身上穿的,用的,也没一文是三婶三叔的,用的着他们来指摘?”
“我不花,难不成留给堂哥花?”
“我脑子又没进水。”
明彦:“……”居然非常有道理。
明舒染:“三婶这么欺负我,那我也得让她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欺负我就是欺负我们一家子,那我就让大房的人都不喜欢她,所以我就一路演下来了。”
明彦:“……”
明彦一想,就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曹氏给舒染扣的罪名不可谓不大,明舒染这一哭,就变成了三婶仗着长辈的身份欺侮小辈。
“演技不错,刚刚你骗过了所有人。”明彦夸道。
明舒染那眨巴眨巴眼睛,“其实也没骗了所有人,最起码爹爹就知道,我是装哭的。”
明彦:“……”所以,他爹爹还陪着一块演了。
“那祖母她不会……”生气也是演的吧?
“其实也不能说是演的,我觉得吧,对三叔三婶,祖母,还有爹爹是真的有失望,伤心的。”
明舒染是边思考边说的,就说的很慢,“我觉得祖母和父亲只是看透了,事情归事情,不会让事情本身困扰他们,他们想的,应该是怎样才好解决这件事。”
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我还看见祖母偷偷拿了两块白胡肉饼藏在袖子里,饽饽三品刚刚也是祖母在我耳边点的,我估摸着三叔最起码得跪上一个时辰,祖母才能吃的上饭,用饼子垫一垫会好。”
明彦:“……”
明彦撤了一个刻兽铜文烛台,将夜明珠挂到略高一处的墙壁上,这样整个屋子里都是夜明珠的光,边说:“我先前不是跟你说了,这夜明珠是给你的及笄礼,你怎么说是给祖母的?是担心旁人有想法吗,这你放心,我这边还寻了蛟珠给祖母,二弟三弟我也没亏待他们,都有好东西。”
明舒染说,“我没想那么多,祖母有好东西都先紧着我,那我有好东西,当然也应该先想着祖母拉。”
明彦楞了一下,明舒染扑闪的大眼睛干干净净的,特别纯净,他好像明白,为什么他爹爹和祖母这些年心肝是的疼着这个孙女。
不止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姑娘。
明舒染手撑着下巴,嘴巴撅着,有点苦恼的问,“你说良堂哥的事情,爹爹和祖母真的不打算管吗?三叔和三婶虽然挺不好的,良堂哥也是糊涂,但要真见死不救,怕是外头的人会说的厉害。”
明彦给她分析,“明良肯定要救,但怎么救,救了之后怎么安置才是根本。”
明舒染漂亮的脑袋大大的问号,好复杂啊!
明彦把这件事拆透了给自己妹妹分析,“三叔能有多少身价,能拿出五万两白银?薛平背后的目标,恐怕是咱爹。”
“给明良做赌局不过是块试金石,咱爹这边要是开了口子,后面会不断的从族里还未懂事的小辈身上做局,这个时候家风若是不正住,后面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但毕竟是亲叔侄,若真是不救,必然落个寡恩的名声,这外面的唾沫的确能把咱家淹死,所以,只能取巧。”
“我打算去会会薛贵,将良堂弟救出来,就不用爹爹出面了。”
“我救的,只是明良的性命,但救出来之后,明良是一定要逐出族谱的,家风定要在最初始的时候就立住,否则,只会有更多的族人受不住诱惑,被人诳去赌局,到时候,难不成爹爹还能看着那些头发都白了的族叔们拄着拐棍,掉着珠子在大门前不管吗?只有让小辈们知道怕了,知道爹的底线,才敢真的镇住这些人。”
明舒染:“三叔三婶一口一个唯一的儿子,问题是,他们能舍得吗?”
明彦:“如今良表弟在薛贵手上,这是他们的软肋,也是我可以谈判的空间。”
不愧是自家兄长!
“兄长好厉害!”
明彦还挺吃这套。
明舒染,“那我明天陪你一道去行不行?”
明彦:“赌场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那里做什么?”
“呵呵。”
明舒染挺直了腰板,非常郑重的表情,稍加修饰,背诵以前明老太太训他爹的话。
“你妹妹我,以后是二品大员的儿媳妇,未来夫婿的前途更是说不准,以后这打理中馈,官员交际要不要做了?”
“什么女儿家无才便是德,守在后院的才是好女孩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做不得真,人要是被困在一方院子里,抬头是母亲,低头是丫鬟,见的都是一片和乐,谈的都是吃穿,连外面的世界是圆是贬都不知道,以后能做成什么事?”
“什么事都未曾见过,什么险恶的事都未曾经历过,什么都不懂,那只有被人诓骗,成个睁眼瞎的下场。”
明彦垂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折扇,想当初,未曾出远门之前,他有多幼稚。
旁人随便一句话就信了。
被人诓骗过一次钱财之后,才开始学会看人,学会拉下脸拿捏旁人,慢慢的学会走一步看一步,再算十步。
若不是在外头经历了那些事,他会有今天的成就吗,他能友人遍布天下吗?
明彦觉得自家妹妹比闺中许多闺秀活的通透太多了,点头应下。
膳食还要有一会,明舒染就缠着明彦给自己讲外边的世界,听那些奇闻异事,到阿圆这边摆上了膳食,明舒染这边还听的意犹未尽。
听的她好想出塞外啊。
云儿低垂在手边,伸手就能够到的样子。
冰蓝色的海洋是什么样的?
粉色的沙滩,可太叫人向往了。
好不公平啊,为什么男子就能去那么远的地方,经历那么多好玩的事呢。
明舒染只用了一个白肉胡饼子就放下筷子,明彦问,“怎么就吃这一点?”
明舒染:“一会陪祖母还要用一顿呢。”
家里的厨子手艺好,不止明彦和明舒染这边大快朵颐,明淳也在欣姨娘的服侍下好好用膳呢,另一边,明怀叫白毓秀领着孩子回院子梳洗,自己同明鸥去了书房,对账。
进了书房,明鸥问明怀,“次兄可要用膳?”
明怀坐下就拿起算盘,翻着账面头也不抬,“祖母和父亲都被气的没了胃口,你我身为人子,又怎可贪欢,爹爹被三房气坏了,咱们今晚将这个季度的账务核算出来,爹爹心情必然能好些。”
明鸥翻开账本,亦拿过一只算盘,“那就做吧。”
等到明宝在老太太处跪完,被明老太太训的头都抬不起来,朝明淳所在的朝晖院来,明淳这边用饭的痕迹都扫的干干净净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明怀,明鸥:就我们俩是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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