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彦和林润走在前头出茶楼,明舒染蹦跶着跟在身后。
刚跨出玉宇楼的门槛,迎面一个脂粉香囊就朝明彦砸了过来。
大晋各地风俗各不相同,凌州这里民风最开放,美男子不仅受年轻女子的欢迎,老妪男子也很崇尚,差不多就是掷果潘郎的习俗吧,在街上看到好看你的男子,都会随手丢掷香囊,手帕,瓜果之类的,肯定男子的外貌。
这风俗属于凌州这边特特有的,明彦好久没被人丢过香囊,怔楞了一下,后面又连着被人扔了一个帕子一个香囊。
明彦缕了缕耳边的一丝长发,对给自己扔香囊瓜果的三人一笑,再回头对明舒染挑了挑眉。
用眼神说,你哥哥我宝刀未老!
朱颜犹在。
明舒染点头如捣蒜,“我兄长天下第一美!”
明彦很满意。
林家的宅子和明家在一个坊,三人自然一道走。
明彦还执着给祖母和父亲惊喜,这凌州城里到处都是明家的产业,能认出明彦的人不少,明彦便选择钻进明舒染的马车里,同明舒染耳语了几句。
于是,只有林润一个人骑马,同马车并行。
林润打着马,一偏头就看见明舒染应该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小脑袋瓜不住点头,圆溜溜的大眼睛,目光狡谐。
看着是要捉弄人的眼神。
明彦耳语了一番,舒服的靠着马车壁躲懒。
马车行至崇明坊梅香阁,明舒染让车夫停车,“停一下,我要去给祖母买点心。”
林润吁一声,勒了马问,“要什么点心,我去给你买。”
这梅香阁的点心形状别致,味道也好,凌州这边的大家都喜欢买这边的,明舒染小肉脸趴在车窗上,“要如意糕,出来前答应祖母要带一份的。”
林润说着已经下了马,进了梅香斋。
过了一会出来,手里不仅多了一份如意糕,还有一份新出炉的玉露糕。
这玉露糕乃是用鲜乳煮沸,点醋凝固成块,压磨,之后再裹上一层研磨精细的雪白豆粉,再上锅蒸,莹白似雪又松软清香,入口即化成清甜香浸满舌头。
这玉露糕就是要刚出锅的时候才最好吃,凉了就少了那一份松软奶香,会变的硬邦邦的,这点心花费的心思和时间都长,又凉不起,这家店也不是经常做,当然,也可能是故意这样的,显的稀奇,道故而明舒染也不经常能在这边吃到。
大眼睛随着林润手里的玉露糕转,眼睛亮晶晶的,舌头舔了舔唇瓣。
林润故意将玉露糕转到另一只手,明舒染的眼睛就随着玉露糕转到另一只手。
林润放慢了脚步,左右手颠倒着转了好几次,才走到马车前。
“小馋猫,给。”
明舒染一想,她的生活,就是吃各种美食,穿漂亮的衣服啊。
好像和猫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吃了睡,睡了吃。
好吧,她确实是一只小馋猫。
白白的胖爪子,哦,不,手,笑嘻嘻的接过玉露糕咬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很满足。
要是一般人,看见自己兄弟对自己的漂亮妹妹这么殷勤,很难不猜测这人是不是对自己的妹妹有意思。
但是明舒染这眼里都是吃的样子,就可可爱爱的,谁都想不到风月之事上,谁看着都是半大的孩子。
明彦自己都生出了自家养了一头漂亮小馋猫的逗弄心思。
自家妹妹连吃玉露糕都这么可爱,想到家里只会调皮捣蛋,都当爹了还没个正行的长子,就是一阵头痛。
姑娘就是比臭小子可爱!
明彦扼腕,为什么他没生出来个姑娘,连孙子辈的都是男丁?
明彦决定这回得在凌州这边多待一段时间。
林润的家要比明家要近一些,不过也就隔着两条街,马车先是经过林家的俯门。
明舒染将马车里装了从肃州给林白露带的匣子捧出来,伸出马车车窗递给林润,“润哥哥,劳烦你交给露姐姐。”
林润伸手接过了匣子,问,“要去府上坐一会吗?白露许久未出门,甚是挂念你。”
明舒染问,“可以的吗?”
林润点头,“当然可以。”又邀请明彦,“伯鱼兄,天色尚早,去府上对弈一盘?”
伯鱼是明彦的字。
明彦觉得也不错,这个点,他爹还不知道在哪个坊里视察生意。
明舒染掀了帘子下车,明彦也就下来了。
林家是官宦之家,林润的父亲是从四品,是邓桓的心腹之一,这官职,不算小,足够在凌州这边过的体面,但林润的父亲是个一心为民的清官,崇尚简谱,是以,这只是座普通的三进院子。
没有名贵的装饰,虽说这宅子没有明亮的琉璃,没有假山活水,但胜在雅致,不长的木质回廊,两旁葳蕤的绿植修剪的整齐且漂亮,院子中央放置了一口粗口浅底水瓮,里面是一只品种很常见的廉价睡莲,碧绿的叶子有伞面那么大,一角又种了一些绿竹点缀,窗上都糊了眀纸,显的很亮堂。
厅堂内的墙上,悬挂了林润,或是林父亲笔画的书画,书卷气很足,摘窗上卷起来的篾子上,一端缀着红色的编穗。
博古架,桌几也都是普通的榆木,刷了一层清漆而已,上面一致摆了乳白色的净瓶,里头插的也是时下新鲜的花卉。
显然,林夫人是个蕙质兰心的,很会用有限的钱财,打造出雅致。
林夫人人也很和蔼,知道自己这个长辈在,小辈们拘束,只打了个照面就放人了。
林润亲自将明舒染引到林白露的绣楼,才离开。
林白露住的绣楼正房有五间,林白露住在正中间的明堂,左右分别被成绣房,书房,稍间,间与间之间用的是雕花梨阁成稍间。
稍间放了一张塌,榻上放一张漆黑小几,平日里可以在里面午睡小憩,或者靠着塌看书,有客人时也用来接待亲近的手帕交。
得力的贴身丫鬟和婆子则住在最边上的抱厦,方便随时伺候主子。
林白露得了消息时,人正在绣房里调制着香,听丫鬟说是大公子带着明家姑娘来时,意外了一下,随后立刻放下手中的香,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浸了手,匆匆迈着莲花步,足尖不出裙面的赶了出来。
林白露的面色比之前更莹白,人也纤瘦了一些,是那种弱柳扶风的骨感美。
唇瓣微珉出一些弧度,眼睛也浅浅的弯了一点,这种笑能最大限度的展现她的女性美,就像春风拂过嫩绿的梨花枝头,叫人浮动心神。
嗓子轻柔婉转,但又不会太过拿捏,显的刻意拿捏。
这种细微的差别堆叠起来,给人的第一视觉冲击就是,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还不懂男女之事的明舒染说不出来。
她就整体的感觉,好像林白露好像变的更漂亮了。
变的漂亮是好事。
明舒染将漆黑的大匣子递上来,“在肃州买的,看你喜不喜欢。”
一只玉雕西瓜,白皮黄籽粉瓤,圆滚滚的,憨态可掬,是闺中小女儿更偏爱的雕刻玉。
林白露都习惯了明舒染对身边人出手阔绰的性子,道了谢,牵小孩是的握住明舒染的小胖手,引着她坐到稍间的小榻上。
林白露左右仔细端详了明舒染肉呼呼的小脸,捏她脸上的塞肉笑着道:“妹妹近来过的不错。”
明舒染从小就是肉呼呼,粉雕玉琢的白胖小脸,幸好骨像小,就是有肉但是不肥,下时候每回到过年的时候,亲戚都排队的要抱她,捏她脸颊。
光除夕一天下来,她的脸颊就硬了,被人捏腮帮子是她的幼年噩梦之一。
虽然林白露没使劲,明舒染还是把自己的腮帮子从林白露手里挣出来,“我这是肉!”
林白露“噗”一声,转动脖颈,吩咐丫鬟,“轻寒,去厨房拿一碟子蒸酥酪,鲞卷,鱼露团,金栗,再拿一盏香酥饮子过来。”
明舒染道,“不用再忙活了,我刚刚吃了玉露糕,现在怕是什么都吃不下。”
林白露太清楚明舒染了,这人吃穿都精致,不好的都不入口的。
“不是家里的厨娘做的,我近日在会觉寺跟着师太学的,你尝尝。”
“那我勉强试试吧。”
林白露嗔怪:“瞧把你这嘴委屈的。”
明舒染呵一声,随意一看,看到榻上的黑漆几上放了几本书,入眼第一本就是黄帝内经,厚厚一大本,想忽视都不行。
令人奇怪的是,还有《孙子兵法》。
像《十问》,《天下至道谈》,这几本书,明舒染就完全没听过。
她伸手,好奇的去翻,“你这又是兵法,又是医术,是要去做女将军吗?”
人自然都是对自己不认识的书好奇,像《黄帝内经》和《孙子兵法》,明舒染都知道内容,自然下意识的就伸向了那本《天下至道谈》。
看书名就挺像那种记录各方风俗趣事的游记类书籍的。
明舒染的指尖刚触到书页,林白露的手突然快一步,擦着她的手指拿走了。
林白露同时快速把黑漆几上的几本书都摞到一起,感觉到自己耳尖发热,起身下榻把书放进屉子里,边说:“我就是闺中无趣,随手翻来打发日子,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看这些劳什子的书做什么。”
合上抽屉,林白露转回身,问:“说说看,在肃州都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明舒染生□□出去玩,他爹也舍不得据着她,出去的时候,也经常会将明舒染带在身边,明舒染大概是去过地方最多的闺秀了。
额,她都算不得闺秀~~
明舒染竹筒倒豆子是的,兴致勃勃的讲起自己在肃州遇见的好玩的,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美食。
轻寒拿了点心和饮子上来,明舒染小小的捏起一块点心,意外的,林白露做点心的水平突飞猛进,明舒染吃了好几块,到明彦那边两盘棋结束,差了人过来,明舒染才起身告辞。
林白露进明舒染兄妹送至门外,看明舒染上了马车才回身。
人都走了,林润看着自家妹妹看着马车的方向,微翘着唇角,道:“终于看见你笑了。”
“嗯?”
林白露偏头看向自家哥哥,“我什么时候没笑了?”
林白露倒是没有不笑,除了不出门,叫母亲给自己找了教养嬷嬷,其他地方一切入场。
但是林润就感觉,这段时日,白露的内心,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如常。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家中一切顺遂,但确实也想不出,林白露能有什么事值得伤怀。
还是像母亲说的,女儿家长大了,心思多,所以容易悲伤知秋?
“没有不开心就好。”
林润关切的道:“我是你兄长,有什么事,什么想要的,只管同我说,不要自己担着,我希望你能和舒染一样,一辈子活的肆意舒心。”
林白露垂在腰际的手转到身后,慢慢握紧,又松开。
头再抬起来,眼中含了笑,嗔道:“知道兄长关心我,我都多久没出门了,能有何事。”
“我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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