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据了整个掌心的碧玉鲜嫩剔透,散发着莹莹光泽,和她曾经被抢走打碎的那块蝴蝶玉佩虽然外形颜色相似,大小却完全不同。
六七岁时手掌大小的玉佩,又怎么可能在她十四岁时依然能覆盖住手心呢。
指腹慢慢摩挲着温润玉面上不能细看的错乱纹路,景谣初见的愕然逐渐变成了不满,她虽然不懂玉,但这样外行人可见的粗糙做工,小师兄一定是遇到奸商了!
一时不忿,少女揣起玉就脚下生风的往他居住的客房跑去。
而此时山坡巨石上,玄缘子抱着膝盖缩坐着,酒意朦胧地打了个哈欠,他眼皮耷拉的瞥向身侧始终望着不远处动也不动的少年。
片刻后,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老脸。
因二徒弟对小徒弟的古怪觊觎,他最近一向格外留神俩人的动静,半夜察觉这倒霉徒弟开了传送阵离开后,还只当又是去哪折腾礼物了。
可等清晨那股强烈的血腥味和躁动灵气出现,他心头一跳,再三思虑,不得不拉走了呆站在小徒弟门前失魂落魄的二徒弟。
眼看旭日高升,倒霉徒弟一言不发,玄缘子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了了。
他因宿醉,声音有几分嘶哑的问:“阿清,你为何又这幅样子?身上又为何沾了凡人的血?”
二徒弟双目无神地转过头来,声音比之更是嘶哑黯然,他低声道:“师父,我去了趟南境梁国。”
这般答非所问,玄缘子却一下明白了,不解道:“你去阿谣万里之遥的家乡,这是为何?”
裴清光闭了闭眼睛,“她有心事。”
玄缘子捻上胡须,纳闷道:“心事?可你师妹离开前已自断往事,难道是……因她父亲?”
见徒弟漠然摇头,他只觉得头疼更甚,强抚着眉心劝导:“你师妹心性强韧,一贯乐天,她离开梁国前曾对为师说前尘已了,阿清你又何必自寻苦恼。”
“那师父……你可知谣谣幼年时曾受过何等欺凌?”裴清光唰得睁开眼,幽黑的眸中激荡着汹涌的疯魔和懊悔。
因为要清醒着做玉佩而不敢多看的画面再度浮现……
他看到谣谣被抢走打碎珍爱的母亲遗物,看到谣谣被关在冰窖里险些冻死,看到谣谣贵为郡主却饿得只能灌凉水,甚至看到谣谣险些被……
他不敢直视这些悲伤的,恐惧的,不敢哭泣的谣谣,到底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次,她反而要多遭遇这些困苦?
想到那些匍匐在地苦苦哀求后又丑态毕露的人,不,他们不配为人。
裴清光在恨意中轻声道:“谣谣不爱见我杀人,那便让他们疯癫的活着吧。”
可比起旁人,更该恨的是让谣谣遇到这些的自己,那么,要怎么惩罚他好呢?
眼看二徒弟眼中流下血泪,形容癫狂,玄缘子指尖闪光,将他困在原地,口中厉声喝道:“阿清!你、你竟对凡人搜神!”
可他竟笑了,无所谓道:“那又如何?”
“为师不懂你为何执着于此,可你不如想想。”玄缘子站起身痛心道,“阿谣若是见你这幅模样,是会喜欢你还是会害怕你。”
“我……”裴清光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摇摇欲坠,却强撑道,“我自是不会让她见到。”
话音刚落,半空中却传来景谣疑惑又惊慌的声音:“师父小师兄,你们在这做什么?”
她刚刚在院子里遍寻不见两人,恰好遥遥望见了在巨石上的人影,为了图省事,正好用上了夜里刚刚学会的腾空术。
正摇摇晃晃地飞到巨石附近,就见小师兄背对着她,而师父一脸少见的正经,俩人似乎是起了争执,可惜她全心驾驭着不熟练的法诀,并未听清。
也不知为什么,她甫一开口,师父就眼神闪烁,小师兄更是一声不吭,也不回头。
看来,果然是吵架了。
她向前飞了两米落到石头上,正想上前几步劝架,就听嘶啦几声,眼前白光破碎散落,小师兄像是挣脱了什么后竟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就,很像落荒而逃……
景谣惊呆了,想不通他们吵了架,怎么连她都不理了,明明之前还留了礼物。
下一刻,她眼尖的扫到石面上点点血迹,又想到师兄离开前挣扎的动作。
不可置信地猛然看向一脸也想开溜的玄缘子,抬起的指尖有几分哆嗦的指向那个已经变成小黑点的身影。
景谣痛心道:“师父,你怎么可以家暴小师兄?”
“家、家暴?”玄缘子目瞪口呆。
他再次捂上老脸,为难道:“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景谣挑眉:“那是怎么样?”
玄缘子:“……”阿清你溜的这么快,就别怪师父死徒弟不死贫道了。
在小徒弟怀疑的目光中,他愁眉苦脸道:“你二师兄爱上了一个姑娘,脑子时常不清醒,今天又为了这姑娘郁结于心,竟流了血泪,为师无法,只好将他束缚起来……”
“……”景谣惊得捂住了嘴,原来不是像娘亲,而是心上人啊。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声:“师父,这姑娘是不是已经……不在了,而且还和我长得很像?”
玄缘子没想到小徒弟会这么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景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仔细想来,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初见时小师兄可怕的情绪起伏,到妙语门日日奉上的珍贵礼物,秘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深沉愧意和如同毫无底线般的纵容照顾……
又怎么可能是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师妹呢?
原来,不过是因为把她当成了白月光的替身啊……
解决了多日疑惑地景谣心头渐渐清明的同时,又萦绕着一丝挥散不去的酸涩和困惑。
真是奇怪,她怎么会这么理所当然的享受一个仅仅认识不过几天的人对她无故的偏爱呢?
同门之谊?
嘿,或许还真是觉得师兄如父吧。
景谣重重地吸了口气,扯起嘴角坚决道:“我会让小师兄打消这个狗血的念头的!”
玄缘子:“?”
他不太明白,但看着小徒弟表情变了又变,觉得自己应该是做错了。
完了,要是阿清更疯了可怎么办!?
景谣原本想等小师兄回来后就和他把话说开,可没想到左等右等不来,却等到师父告诉她小师兄已经回宗门的消息。
看着欲言又止的师父,她冷笑一声,开始收拾起乾坤袋。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