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玄缘子将目光从小徒弟身上收回,转投向身侧的二徒弟裴清光,记忆里阴冷孤郁又面目模糊的少年,此时眉眼安静,近乎虔诚地望着蹲在门前的小姑娘。

怎么就看不腻呢……

这几天,人在外面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人在屋里说是不能进女孩子的房间,要么在外面守着,要么去倒腾各种礼物。

就是不敢光明正大出现,怕又吓到小姑娘,可这不还是把人给吓得,在外面都蹲着守了一夜一天了。

玄缘子打了个哈欠,很是心疼因为担心二徒弟对小徒弟不轨,而在旁边寸步不离的自己。

从江上发现阿谣口中的神经魔族是二徒弟后,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一贯迷雾重重的冷酷徒弟似露出软肋般的不对劲,遂起了解迷之心。

来到妙语门的第一夜,裴清光给他讲了一个曾重复了无数遍的古怪梦境。说是梦境,玄缘子听着倒觉得更像是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梦境中,万事发展皆为天道术神所控,众人无知无觉,而二徒弟和一个小姑娘却在某一日觉醒了,他们在术神安排的情节外相处相知。

可没想到,梦境的走向却是二徒弟要剖了小姑娘的内丹,他无法反抗命运,在痛苦崩溃中满手鲜血淋漓,最终抱着小姑娘冰凉的身体走向了毁灭。

从此,这个梦境中的小姑娘便成了裴清光的心魔。

玄缘子听完后若有所思:“所以这个小姑娘便是你师妹阿谣?”

裴清光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

“你如此笃信梦境,应是一直盼着为师带回阿谣才是,可为什么甫一见面又想杀了她呢?”

“按时间算,你该是得知为师将带回一个徒弟后,千万里飞奔寻觅而来,可又为何……”

玄缘子的话一时说不下去了,只因一贯如冰封般寒烈的少年身上竟罕见的流露出一丝迷茫,他不禁瞪大了眼。

只见少年恍惚般喃喃道:“我以为……不是她。”

玄缘子下意识问:“那是谁?“

“……不重要了师父。”裴清光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滚动的情绪,“总之,我会好好补偿谣……师妹的。”

说是会补偿,结果就这?年轻人果然靠不住!

玄缘子瞥了眼还在当望师妹石的二徒弟,忍无可忍地开口:“我说阿清,这样下去,弄巧成拙,阿谣怕是更惧你了。”

却见裴清光浑似未觉一般眼都没眨一下,正要再说,恰见他眼中泛起一丝波澜。

玄缘子立刻再接再厉:“所以说啊,女孩子不是这样哄的,你——”

话未说完,便见二徒弟低声说了句谣谣,便猝不及防地消失不见了。

玄缘子:“……”

他抬头望了眼,果然看到小徒弟正往外走,叹了口气认命般隐身瞬移了过去。

这边厢,景谣苦思冥想了一番终于决定去和虞甜师姐好好谈谈心。

她仔细检查好放在乾坤袋中的赤雪果和透光石发簪,手里轻轻捧着美丽却易碎的晶蝶花朝院外走去。

念汀仙子的这片山头颇大,楼阁林立。不过找虞甜却并不难,正常她不是在厨房就是在灵田、养殖场。

景谣还在心里反复准备着说辞,因此脚步并不急,第一次要拒绝正常人的过份喜欢,实在是为难。

可这些礼物实在贵重,希望师姐只是因为没怎么接触过外人,不懂得恰当地表现对朋友的喜欢。

眼看天边橙红一片,她运起灵气快速略过大片山头。来到悬崖边的灵田附近时,看到正低头小心锄着什么的虞甜,心里仍有几分踌躇。

修士对别人的灵气最是敏感,便是专注锄田的虞甜都不自觉地抬起了脸,看清来人后,一下从面无表情变为了惊喜:“阿谣师妹,你怎么来了?”

“我……”景谣左顾右盼了一会,勇敢直视对方:“我是有话想对师姐说。”

“咦?什么话?”虞甜甩手把锄头飞回原位,掐了个清尘诀,喜笑颜开地走过来,“白天你说要休息,现在是有什么想吃的吗?别客气尽管说。”

虽然妙语门也有几位爱吃的师兄妹,但能和她一起讨论新式做法,还想法丰富的,目前也就只有景谣了。

所以这几天,虞甜着实开心的很,可今天的阿谣师妹却有些奇怪,好像并不是为了吃来找她的样子。

大概是安静的太久,景谣见虞甜露出几分疑惑,才赶紧轻咳了一声,斟酌地开口:“师姐,谢谢你的礼物,只是太稀罕了,我实在是无功不能受禄。”

说完,她赶紧一手把花递过去,一手掏出果子和发簪也递过去。

“什么礼物?”虞甜更疑惑了,看到两只高高举起的手才注意到东西,一看清便分外惊讶。

“这不是晶蝶花吗?只长在千里外的空谷之中;还有这么大的光透石,我还是第一次见;啊,这是——”

虞甜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这不是六翅金乌守护的赤雪果吗?怎么在师妹手里?”

景谣:“……”师姐你演技好好。

“师姐,我知道你只是对朋友好。”她一脸真诚地继续把手往前一推,“谢谢你,可我确实不能收下。”

虞甜摇着头退了几步:“阿谣,你真的误会了,不是我送的。”

都这个地步了,师姐确实没有必要再说谎吧?可如果不是师姐,那会是谁呢?

景谣保持着抬手捧着东西的姿势,怔愣地想,有一个陌生人无声无息地给她送东西……

真是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凉……

不对,怎么这么热!

景谣悚然抬头,就见空中一团烈火熊熊袭来!速度猛烈得她连护体灵气都没来得及加强一下就——

被什么人抱着往一旁山崖下跌去……

景谣只觉得眼前一阵绿光大作,便瞬间失去了意识。

可是很快,跌落在地的碰撞感又使她逐渐清醒过来。眼前仍是受过强光后一片绿茫,景谣摸索着坐起身,习惯性地扭扭脖子弯弯腰,却发现身体竟无一丝酸痛……

虽然没有痛感,灵魂却像住进了麻木的身体里一样,有些不适。

难道是痛觉神经摔坏了?

她下意识捏住腰,咦,怎么这么硬邦邦的……

犹豫着,手又往上轻轻一按,这这这……怎么平了!

在震惊和不解中,景谣纠结着把“自己”摸了一圈,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啊!而且……还是个男的!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正在欲哭无泪之时,一个熟悉的、好像是她自己的声音倏然响起。

她说:“谣谣,别怕。”

景谣:呜呜呜,更怕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玄缘子: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裴清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