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馥选好了姿势选好了位置落地,并没有摔得很疼,但她躺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大眼睛里挤出点泪来。
李砚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阴沉着脸,托住姜馥的小腿,把她轻轻地抱起来。
怀里的小身子娇弱无骨,像是要疼得抽断过气去,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两颗泪珠,更显可怜。
“阿砚,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推她啊。”
程珏有些慌乱,盯着那张憔悴不堪的脸,捆在身后的手渐渐握拳。
结果李砚连个眼神也没给她,一腔心思全在姜馥身上。
姜馥皱着眉头,眼圈泛红,小手攀上李砚的脖颈:“砚砚,你不要怪程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声音小小的,哑哑的。
一副受尽委屈却强忍的样子。
“把她的一只手给我废了!”
“你说什么?”
程珏瞪大眼睛,她被铁链牢牢捆在柱子上,她怎么把姜馥推倒?
李砚掉头,根本不管程珏的抗议,眼神示意身边的侍卫,侍卫立刻会意,果断利落地卸了程珏一条手臂。
惨叫声响起。
姜馥身子一缩,把头埋进李砚的怀里:“我怕。”
李砚抱着她快速走进里屋,屋门紧紧合上。
姜馥被李砚抱着放到床上。
“砚砚,我的腿好像不能走了。”姜馥咬了咬下嘴唇,面露痛苦道。
她试探性地抬了下自己的腿,腿弯僵直,连弯曲都不能。
“我刚刚抱疼你了?”
李砚一下子慌张起来,眼睛在她的腿上扫来扫去。他后来又去询问过太医,太医说旧伤新伤加一起,要好好养伤,否则会落下残疾。
情急之下,他上手摸了摸姜馥的伤口处,就着脚心轻轻捏了捏,随即又抬头看姜馥的反应。
她哼叫一声,整张脸几乎皱在一起,大眼睛里啪嗒啪嗒掉下许多滴泪来。
半晌,她委委屈屈道:“你弄疼我了。”
听此,李砚手一缩,兰花指紧张地勾起,后退了几步。
姜馥轻扯了下嘴角,眼里流光云转,又道:“你背我去散散步吧。”
“好。”
李砚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身量高挑的男人点点头,微弓着身子,慢慢地在姜馥面前蹲下来,耳尖微微发红。
香香软软的身子慢慢攀上他的背,细腕将他的脖颈圈住,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侧,他的身体有些发麻。
待背上的人稳妥后,他才慢慢地抬起身来,双手托住她的腿弯。
姜馥将脸靠在他的背上,手腕紧了紧,闭上眼睛。
这几日着实让她有些累了,她要好好消化消化,想想下一步的行动。
男人步伐矫健,把她背得很稳,听着他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让她莫名地有种踏实的安定感。
接近正午的阳光投射在两人身上,暖烘烘的,在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堆叠在一起的倒影。
姜馥被阳光刺得睁开眼,看着地面上两个叠在一起的灰影,思绪却被拉向小时候。
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她的父亲也是这样背着她,小小细细的人被驮在大大宽宽的背上,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去。
往常这个时候,姜馥喜欢揪住父亲的头发,在他的背上假装飞翔。而她的父亲也不恼,任由她抓着,加快速度向前跑。
那个时候,她是全世界最受宠,最幸福的小姑娘。
众嫔妃都羡慕她,记恨她,但她却活得很开心。
这样想着,姜馥手腕动了动,一只手慢慢地从他颈前缩回来,小心翼翼碰上他的头发。
李砚身子僵了僵,感受到她的触摸,但步子也没停,继续绕着大大小小的花园走。
握在掌心的头发软滑,很是服帖地靠着她的手指,任由她的摆弄。
姜馥胆子大了些,顺着这缕头发抚上他的发顶,把更多的黑发抓拢在自己掌心。
李砚的发髻被姜馥弄散开,更多的头发披散下来,落了姜馥满脸。
跟羽毛一样,痒极了。
姜馥抓挠了下自己的脸蛋,不甚在意地把脸前的头发拨开,此时她的掌心已经抓拢了一大把头发。
奇怪的感觉涌入她的内心。
她用力捏了捏手心那个发团,发丝很有弹性,不多时又涨满在她的手心。
头发真多,不如父亲那般好抓。
她把另一只横在他颈前的手也一并抽回来,两只手把发团紧紧包住,直到再没有一丝头发从她的指缝泄出。
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一边紧紧抓住那团头发,一边把脑袋往前伸。
李砚从容不迫地大步走着,脸上倒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他的耳垂一直处于很涨红的状态。
姜馥的小脸扬起一抹弧度,放下心来,支起上半身,大胆地抓着他的发团做起鸡窝来。
感受到她的摆弄,李砚的步伐慢了下来,脸上浮起一团团的红晕。
“小李子,别慢下来,快点走哇。”
一只白嫩的手不耐烦地捏了捏他的脸,又重新回到他的头顶上。
?
李砚被这样称呼愣了愣,直到那只小手又狠狠揪了一把他的发团,他才继续走起来。
“大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快点把你的手从大人的头上拿下来!”
杨子正在执勤,本来今日他是要随大人一起去上朝给陛下赔罪的,但大人不知为何又不去了,本就有点担心大人,这会看到姜馥在大人头上指手画脚,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怨气又登地冲上脑门。
“你快点从大人身上下来,你个妇人家成天到晚黏着大人,妨碍大人公务,成何体统?”
下药的事情还没过,到时候陛下又不知道会出些什么阴招。
杨子瞪着姜馥,见她没动,也不管什么尊卑礼仪了,上去就要把姜馥从李砚背上扯下来。
却没想还没碰到姜馥的衣袖,就被李砚一脚踹翻在地上。
“谁准许你这样以下犯上?”李砚的声音沉沉的,细细听还有一丝不爽。
姜馥被他这么一闹,也没了兴致,趴在李砚的背上不动弹,小脚丫却忍不住地一晃一晃。
杨子知道自己一时心急太过鲁莽,但他仍不觉得自己有错:“大人,你把她放在身边,早晚会吃亏的。”
杨子盯着她一晃一晃的脚,有些气闷。
这个蛇蝎毒妇!
也许是嫌火烧得不够旺,姜馥在李砚耳边轻轻说了什么,李砚眉眼松动了下,看向他道:“夫人让我把你交给她处置。”
什么?
交给她那他还有半分活路?
杨子急忙下跪,恭恭敬敬对着李砚道:“求大人不要舍弃属下,属下自幼跟在大人身边,我...”
话还未说完,三四个婢子就搬来两把躺椅。李砚把姜馥放在其中一个躺椅上,自己则卧在另一个躺椅上,冷冷地看着他。
姜馥深知眼前这个放肆的属下在李砚的心里必然占了一定分量,否则他早就和那程珏一样被废手或脚了。
如若她今日真的让他死了,她和李砚之间必然会生出嫌隙。
话本子上说过,想要成功地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不能一味地撩他,还需要打入他的内部,俘获他身边的人。
这样她才能尽快地见到父亲。
现在李砚明显还对她有些顾虑,不够信任她。
姜馥思考着,把握着应有的尺度,从袖子里又掏出一颗一模一样的深绿色药丸来。
她当初为了以防万一,找药铺老板买了好几颗相同功效的药丸。
她把这颗药丸捻在手心,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李砚,幽幽道:“为了保证成功,这药丸我这里还剩了好几个,今日就一同赏了你罢。”
这个毒妇,果然还想着害大人。
杨子盯着那颗深绿色的药丸,掌心渗出汗来。
若是他把那些药丸都吞了,那日后姜馥再想害大人,可就难了。
他为了他家大人死,也值当。
半晌,杨子爬起来,对着姜馥道:“剩下的那些呢?都给我吧。”
“不,一颗一颗来。”
杨子紧紧盯着姜馥,头上冒出许多汗,末了,他接过姜馥的那颗药丸,像要慷慨就义般,紧紧闭上眼睛,把那颗药丸塞入嘴巴里,生吞了下去。
杨子的眉毛紧紧皱起,感受着腹中一点点升起的疼痛,握紧了拳头。
冷汗顺着他的背一点点淌下来,他的唇色开始变得苍白。
他最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家大人,缓缓倒了下去。
周遭的一切变得安静。
杨子躺在地上,半边身子已经僵硬,但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向他袭来。
他等了又等,直到腹中那股隐隐的痛感完全消失,他才睁开眼睛恍惚地爬了起来。
姜馥正卧在躺椅上,一只手撑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还想吃么?”
“这不是毒药?”
“嗯哼。”
姜馥满不在乎地捏着手里好几颗药丸,见目的已达到,把目光落到李砚身上。
“砚砚,这下相信我了吧?”
“我一直都相信你,你说没下,就没下。”
李砚一字一句道,黑色的眼睛亮亮的。
哪怕她真的下了,他也没有理由责怪她。
只不过看见她大动干戈地专门给自己解释一番,有什么暖洋洋的东西划过他的心脏。
他那满是黑暗的世界里,终于等到了第一声真正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姜馥:第二步,圆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