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坐。”少年热情地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笑容满面。
正想开口继续,眼尖地瞥见了她脚下的血迹。
“哟,你没事吧?”少年有些幸灾乐祸道。
他当初浑身是伤倒在草地里,都伸出手了她都不救他,活该。
姜馥不说话,径直走到他的床铺边,一屁股坐下。
脚上的疼痛这才缓解了些。
少年见她不理他,也不恼,继续自顾自说道:“我是希利最小的皇子,排行第三,破多罗氏族的后人,单名一个执字,你可以叫我罗执,执着的执。”
罗执调转过身子,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怎么看怎么满意。
刚好父皇最近要给他选妃子,他都快烦死了,他把她带回去正好可以堵父皇的嘴。
“哦,姜馥。”
那双悲凉又充满绝望的眼睛还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姜馥的心沉了沉,根本不想搭理眼前聒噪的皇子。
“我知道你现在是那个掌印的妻子,不过他很快就要倒霉了,到时候我把你抢过来就是。”
罗执喜欢极了眼前这个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美人,他们草原人想得到什么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那个掌印,不把他放在眼里,还肆意殴打他,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至于那个傀儡陛下,根本没有什么实权,不足为惧。
提到掌印的名字,姜馥眼睛动了动,想了想,道:“他为何抓你?”
“哼,我被一伙莫名其妙的人追杀,然后阴差阳错进了一个地道,里面有个大棺材,可把我吓坏了,那些人拿刀拼命砍我,多亏那口棺材,不然我就英年早逝了。”
“再然后,我就被那伙人偷袭,后来迷迷糊糊醒来,看到你,你不救我,再然后我就被抓了。”
罗执说得义愤填膺,手舞足蹈,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人眉毛已经紧紧皱起。
“所以,他为何要抓你?”姜馥上前一步,把罗执再度逼进床脚。
她并不关心他被谁追杀,他如何辛苦。
“我说了不知道,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没干!”
罗执有些气,他想不到眼前这个小美人也要冤枉自己,他上前一步抓住姜馥的手腕。
眼前的少年被气红了双眼,用力极大,姜馥被抓得有些疼。
她不喜欢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少年,只能强压住不耐道:“你们草原人竟生性如此放荡么?”
大眼睛落在紧紧抓住她手腕的大手上。
听此,那双大手立马放开,姜馥白嫩的手腕上立刻落下几道红痕。
刺眼极了。
罗执连忙摇头,盯着那几道红痕,有些心虚:“我们草原人一向行得正坐得直,既然如此,那我就与那太监公平角逐。”
一个阉人,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李砚算是安全了,姜馥见目的已达到,也不想再跟眼前的小皇子有过多的纠缠,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她并不指望在这个小皇子这里得到她父亲的消息。
姜馥步入府门,内里冷清许多,往常熟悉的面孔少了不少。其余婢子见了她,也都变了脸色。
空气中有股危险的气息。
姜馥拖着双磨烂的脚进到里院,却被眼前的情景惊住。
无数把剑散乱在周围,有被强横折断的,也有沾着血迹的,排成一个圈,锐利的剑锋指向中心。
李砚静静地躺倒在那里。
一头黑发尽数盖在脸上,妖异诡谲,看不清神色,唯有两片薄唇,唇色灰白,像柳叶般微微颤动着。
男人白得几乎透明,条条血管纵横在他的手臂上,垂落在地的手掌青筋凸起,看着狰狞可怖。
姜馥屏住气,磨烂的脚踩在刀片上,全身的重量都搁置其上,发出声响,更深的痛楚刺入姜馥的大脑。
长长的裙摆拖地,遮盖住了姜馥血肉模糊的脚。
男人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声音。
全身的毛孔倒竖,冷汗一滴一滴从额头上掉下来,姜馥紧紧咬住嘴唇,面色更加苍白。
男人依旧不动,直到姜馥在他的眼前站定。
她蹲下身,一点点拨开李砚额前的头发。
满头黑发被完全拨开,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没有感情的,充满杀意的。
姜馥的手掌很轻地放在他的脸上。
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很轻地颤抖起来。
姜馥还想进一步再说些什么,一声尖细的女音打断了她。
程珏极快地跑过来,一把推开姜馥,指挥着两三个婢子把李砚抬了起来。
程珏恶狠狠地剜她一眼,把李砚急速地抬进他的房里,随后房门被紧紧关上,门口站了两个凶神恶煞的打手。
姜馥被程珏推倒在地,手掌被刀片割开好几个口子,鲜血潺潺流了出来。
手和脚的温度很快地冷却下来,姜馥的嘴唇发紫,抱着臂艰难地走到李砚的房门口。
她慢慢蹲下身子,发起抖来,眼皮越来越沉重。
眼前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程珏趾高气扬地出现在她面前,挥手找了几个太医,附在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几个太医急急进入房中,房门又再次合上。
几个太医把李砚团团围住,四人佯装检查了一番,对着李砚道:“此毒异常凶险,幸得大人体质康健,才勉强熬了过去,但还需服用此药,才得以完全恢复。”
为首的一人掏出一枚白色药丸,递在李砚的掌心。
李砚眉心微皱,没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人下去,通红的眼睛却瞥向窗外。
程珏率先一步,挡在李砚身前:“阿砚,你不会还想着那个姜小姐吧,她都把你害成什么样了。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娶她。”
她爹救的一条野狗,就算不听话,狗链子也必须牢牢牵在她手里,容不得任何挑衅。
她看着屋子里新出现的那些女人衣物,眼里闪过算计,不容李砚拒绝,就直接把那颗白色药丸夺过,一把塞入李砚的喉中。
李砚躲闪不及,被逼咽下,细涩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
眼里的杀意再次显露,李砚一把掐住程珏的脖子,还没待发力,眼前便陷入黑暗。
“好好睡一觉吧,认清你该忠于的是谁。”
此药丸对身体没什么伤害,但会让服用的人昏睡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足够她干很多事了。
她最擅用毒,靠毒她毒倒了数员大将,立了无数军功。回来见到李砚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姜馥没有下毒。
程珏满不在乎地打开门,盯着蹲坐在门口的姜馥。
姜馥脸色苍白,整个人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还在咬牙苦撑着。
“阿砚让你赶紧滚,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程珏高高在上,轻笑出声。
姜馥并不相信程珏的这套说辞,她并没有真的伤害他,没有给他下毒,也没有勾结皇帝和希利皇子,她是清白的。
姜馥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想要进入房门看个究竟。
门口的两位打手立刻上前,把她推搡在地。
她撑着地站起来,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正想离开,程珏却没想放过她,一名打手上前一步,把她扛起来,一把摔在了门前的草地里。
使了狠力。
姜馥痛苦地蜷缩在地,浑身僵硬。
“说了,他不想见到你。”
程珏冷哼一声,又补充道:“门口这么大动静,他要是担心你早出来了,姜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不会这点都不明白吧?”
冰冷的话语砸在姜馥的心里,疼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蜷缩在地,不吭声。
程珏也懒得再搭理她,慢慢悠悠回了自己的卧房。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李砚只能做她的一条狗。任何能威胁到她的东西,她都会一一铲除。
天边雷声大作,姜馥一个人缩在草地里,不能动弹,天色很快暗下来,豆大的雨点狠厉地砸在她身上。
她又冷又热,恍惚间又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被李砚一箭射中胸口,倒在她的面前。
姜馥挣扎着,向前爬去......
大雨冲刷掉了一切痕迹,就好像要洗去重来一般,太阳又重新升起,灼烈暖融,一切变得干净。
李砚再度醒来的时候,一束阳光正打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下意识地往窗外望去。
窗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阿砚,你醒啦。”程珏推开门,笑容艳艳地走向他。
“我在你门口守了你一晚上,你终于醒啦。”
李砚阴沉着别过脸:“她呢?”
“你说姜小姐啊,她昨夜就收拾了行囊,走了。”
程珏用嘴努了努,示意他看四周。
房间里,没有任何姜馥的东西,干干净净的,一切都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心里被一块石头压住,李砚有些喘不上气,他掀开被褥,下床。
他把所有地方都找了个遍,不仅姜馥没找到,所有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了。
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都没了。
她明明回来看他了呀,是他眼瞎了吗?
这不可能。
“大人,在河里好像发现了夫人的尸体。”杨子匆匆忙忙地跑来,神色慌张,对着瘫坐在地上的李砚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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