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谢砚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并非傻子,如今兄弟相争,父子相疑,丈夫朝中处境微妙,母亲病重,仿佛一瞬间所有的不幸都压在她身上,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常言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是苦命之人。

一切,只不过没找到对的办法。

自他们回京后,一直风平浪静,直到今日府中收到一封请帖,三王妃设宴,邀请京中贵女夫人赏花清谈。

如今赵王与三王势同水火,作为赵王姐姐的舟舟也自然在邀请之列。

舟舟将帖子随手置于桌案,云杉瞧了以为殿下不想去,便准备将之处理了。

“等等。”舟舟忽然喊住云杉,“三嫂既然盛情邀请,我自然不能不去,放好吧。”

云杉应声,复又疑惑,“可殿下,这一看就是鸿门宴啊!”

舟舟拢袖坐于案前,垂眸执笔,“不过是场宴会,你当他要造反?”

“殿下!”云杉惊惧,造反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瞧把你吓的。”舟舟一笑。

云杉砰砰的心跳总算缓了缓,但仔细去想,要是三王要造反,乘此机会禁锢家眷威胁众臣,讲不准真得给他造成了。

越想越觉得危险,云杉还是觉得不去比较安全。

“殿下,这宴我们不能推了吗?”

舟舟讶异,“难不成你信以为真了?”

云杉扭捏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舟舟一听,啼笑皆非。

“靠区区几个女人就想造反,你当宫里头的陛下是摆设?”

即便囚、禁家眷,比起三王府,大内宫城岂不更好,莫说众臣妻女,连宫妃皇帝都让你拿捏了,秦萧旼可不是傻子。

舟舟起身往外走,“自归京以来还未见过大哥,今日你便寻个时间送去拜帖,过几日我亲自去拜访。”

云杉不知自家殿下为什么忽然从三王的话题转到韩王,但还是依言退下安排。

韩王府位于午门以西,恰临淇河之畔,烟柳风光尽收眼底,实在是个雅致之地,也能看得出当年赐府之人之用心。

舟舟遂人引见,穿过烟柳画廊,只见府中鸟雀清鸣,泉水叮咚,行至院中,亭廊两侧白纱轻幔,风吹过如同云雾飘渺,仿若神仙殿宇,白玉之城,耳边时有素琴弦雅之音,如一潭深不可测纯澈清澄的绿,七弦绝颠,何似人间。

舟舟站了一会儿,静心倾听,直到琴音渐消她才上前坐下,亭中青年青竹束发,一双眸淡若琉璃,其姿态闲雅,仿佛晴日之下的薄雪,干净纯洁,一触即化。

他放下抚琴之手,静静的坐在那儿侧头看她,满目温柔,是不似谢砚般春水荡漾,而是恰如薄雪初化的柔软。

他认真的看她,似乎在一寸一寸的对比,最终得出结论。

“三年未见,舟舟长大了。”

舟舟抿嘴轻笑,“大哥哥还当我是当年向你讨糖的孩子吗?”

秦萧瑜轻轻勾唇,却冷不丁的喉间微痒,握拳轻咳,舟舟连忙起身帮他倒了一杯茶,担忧道,“这些年过去,大哥身子还未好吗?”

秦萧瑜摇了摇头,“不碍事,今日怎么突然来寻我,是出来什么事?”

许是从小帮妹妹收拾烂摊子收拾惯了,一见舟舟便下意识想到她又闯了什么祸等着他去处理。

只有在秦萧瑜这里,舟舟才敢将心里压抑许久的事情说出来。

“大哥哥,如今……”

如今朝中之事,涉及两王之争,如今再加个谢砚,长此以往,整个朝堂乃至天下都将受到不小影响。

眼见当今局势愈加混浊,她一弱质女流无能插手朝堂之事,傻子都能看出来,陛下不加以制止恐也有坐山观虎斗之意,不管谁胜谁败,免不了两相俱伤。

舟舟看向秦萧瑜,“大哥觉得何解。”

最开始她就劝不了秦萧暄,他想当皇帝,也得看皇帝想不想让他当。

秦萧瑜垂眸,指尖滑过青瓷盖碗,举杯饮啄。

“何解?”

“你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吗。”

秦舟抬眸看向这个向来不问世事的大哥,有时候她也看不透他,似乎世间诸多事情在他眼里是如此微不足道。

“就藩。”

早日离开,保得一条性命,做个闲散王爷。

皇帝的心意,从来不在他们身上。

“此事,还要拜托大哥才行。”

秦萧瑜望着秦舟离去的背影,风吹动她的裙摆,行走间如牡丹盛开,他指尖滑过茶面撩起一串水珠。

“本王进宫一趟。”

·

舟舟回来时天色已晚,谢砚此刻正在书房,舟舟去的时候他正在执笔誊抄,听到舟舟的脚步声他才放下笔合上书簿抬头看她。

“是夫人回来了。”

舟舟点了点头,余光扫了一眼他的书桌,不过几步之间誊抄的纸张便被他收拾干净,只剩下白宣紫毫以及一本合上的书。

舟舟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今日去见了大哥,同他说了些话。”

谢砚浅笑吟吟,“哦?说起来我还未拜访过韩王,改日有机会定登门拜访一番。”

舟舟看不得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似乎一扯到皇家,他就十分谨慎内敛,于是冷哼道,“你刚刚在写什么,我一进来就藏得这么紧,莫不是在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她语气冲人,但谢砚并未生气,而是犹豫了一下,慢慢从书架上拿下刚刚藏好的书,起身走向她。

“是夫人写的《梅县杂记》,在下想再誊抄一遍,若校对无误便用我誊抄的拿去刊印。”

舟舟在梅县闲来无事时曾将当地风土人情,种植养畜之事记录在册,但也之事她百无聊赖之作,一回盛京这书就被她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没想到在谢砚这?

舟舟看了一眼谢砚伸手抽过他手里的书,打开一看,字迹悦目,还配有图文解释,少了几分野趣,多了几分专业,一看就不是她原来那本。

舟舟翻来覆去看了一半便把书丢给谢砚,谢砚连忙接住,目露疑惑。

“夫人?”

舟舟瞥了他一眼,“你到有闲心,这种事让别人去做就好了,有这时间不去看看你儿子又怎么霍霍那园子里的花儿了。”

谢砚轻轻收好手里的书,将之放在书架一角,言语间兀自悠然。

“遇儿爱花,为父怎能夺其所好,再说谢家也不缺这几花几草,随他去吧。”

果然已经放养了吗,世上的爹难道都一个样?

舟舟怀疑人生。

“只是……”谢砚拉开抽屉,取出其中木匣,将原册的《梅县杂记》置入其中,将至收好推回,行动之间十分熟练,可见是做过很多次了。

“夫人此生第一本书,自当好好爱护,砚时而欣赏,见之生悦,实在不想将这份快乐赠予他人,又实在不想埋没此书,便只好再作出版。”

他转身看她,烛光昏黄,映衬这书架前的美人回眸是如此动魄惊心,看的舟舟连忙端起茶喝了一口。

“砚擅作主张,夫人不会生气吧。”

气……

气……

气不出来。

可恶!

这个男人总是擅长撩她心弦,她不能每次都被哄过去!

舟舟霍然起身往外,心想今日还没给窗前的兰花浇水,今日白天太阳这么大,要是忘记浇水岂不得干死咯!

浇水浇水浇水……

“夫人。”

谢砚不知何时跟在她身后,在舟舟准备推门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舟舟指尖一抖,明明他握的很轻,但她却仿佛被千斤制约,怎么都挣扎不开。

“夫人要去哪儿?”

谢砚右手扶住她的肩,微微侧头在耳边询问,气息扫过耳廓,惊的舟舟忍不住后退,可她这一退,便直接退进他怀里了。

“谢……”

谢砚指尖轻抵她唇间,低声道,“唤我夫君,夫人。”

他的声音向来好听,如今刻意压低,就仿佛千万条勾子似的勾的她心神荡漾。

俗话说的好,男人都喜欢床上勾/人床下端庄的女人,但在舟舟这里就好像换了个面儿。

不知道是否年岁渐长,初成婚时她百般讨好也不见他沉迷其中,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谢砚开始喜欢撩人挑/逗,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最喜欢见她被迷的神魂颠倒,哄她说些放浪形骸之语。

实在可恶!

她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被狐狸精勾去精魂的书生,指不定哪天就被吸干了精血死翘翘!

最开始她也有些想不通,明明是濯濯如玉的高华公子,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她可记得原剧情中谢砚对两位妻子皆相敬如宾,活像个木板似的。

“夫人在想什么?”

“想你。”她下意识答,却听到耳边一声轻笑。

“我就在这,何以再想呢?”谢砚牵起她的手往回,舟舟却没动。

今天阵仗有点大,还在书房,很不对劲。

舟舟看向谢砚,即便早已被他撩拨的面含春水,但还是无效挣扎了一番。

“这,这里不好吧……”

举目皆是圣贤书,岂非对不起各位圣人。

谢砚举手遮住她的眼,感受掌下微颤的眼睫,有些痒意。

“这下看不到了。”

舟舟:……

所谓掩耳盗铃,怕就是出自你这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良宵非虚度,郎君一笑倾风尘。

这样的快乐,很难不让人羡慕啊。

嘶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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