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的最后一日,武帝思女心切,舟舟与谢砚进了宫拜见陛下,随后她又去见了萧贵妃,萧贵妃见到舟舟很是欢喜,先是看了舟舟一圈,甚是满意,慈爱道:
“谢家那孩子到底是好的。”
舟舟闻言看向萧贵妃,“母妃怎么突然这么说?”
萧贵妃向来吝啬,这辈子的好话全给了陛下和舟舟,如今竟能听到她对谢砚夸赞,舟舟很是不可思议。
萧贵妃露出一抹姝丽的笑,声音轻缓,带着不易察觉的深意。
“一年前的那些传闻终究只是传闻,无根无据,不必放在心上,如今舟儿只要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别的母妃都会帮你。”
萧贵妃出了名的护短,女儿出嫁前所有信息早已打听的清清楚楚,她本不属意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她太知道男人若心里有人对妻子是多大的折磨与侮辱,但无奈女儿非卿不嫁,便只能使尽手段为其扫清障碍,若谢家不识趣,那她绝不会放过他们。
索性谢家没让她失望,她也省得这份清闲。
舟舟一听就知道她在说一年前上京流传谢砚钟情王若嫣的传闻,相传俩人私底下早已互许终生,更有甚者还流传出俩人七夕一船游湖的传言。
谢砚作为颇负盛名的才子,自然颇受人关注,至于这游湖之事,当然也是真的,不过二人并非互诉衷肠,而是王若嫣生怕谢砚耽她前程,她也不愿给他作小,遂亲自约他划清界限。
那日的谢砚唯有含笑将那酸涩的苦楚打碎咽下,回去就生了场病,卧床三月,再出现便是那宫宴赐婚。
舟舟并不讨厌王若嫣,她的任务目标只是谢砚,王若嫣所做之事无关对错,谢砚的身份摆在那,她本便是庶出想要和谢砚在一起就只能为妾,可她不愿意,就生生断了这份情谊。
当舟舟跨出宫门就看到廊下一袭青衣,高雅出尘的谢砚,他似乎察觉动静,侧头看去,星眸闪烁点点星光,带着几分清冷,却灼了她的眼。
如斯美人,不娶何撩。
怪哉怪哉。
舟舟杏眸流转,笑意盈盈。
“你早到了为什么不进来?母妃可夸了你好久,我听了一耳朵好话竟没有一个词是夸我温淑贤惠的,真是让人心酸!”
娇嗔的埋怨让几日来端庄的公主更加鲜活了,谢砚含笑看向妻子,柔声安慰。
“夫人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能娶夫人乃砚之幸,只要砚知夫人好就够了。”
瞧这孩子,嘴上摸了蜜似的,便是向来听惯了夸奖的舟舟也不由笑弯了眼,如此知情识趣的夫君又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谢砚高中状元,又出身世家,本就才华横溢,又是当今最宠爱的公主,玉华帝姬之夫,这般层层叠加早就注定了谢砚绝不平庸的官途,受陛下器重,以前的一甲状元总是以翰林院为官途起点,待到一年半载再受调任,来来回回就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盘旋。
但谢砚却主动请求外调,陛下允了他的请求,月后赴梅县任知县。
这对于谢家而言当真晴天霹雳,谢夫人从小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哪里去过那么远的地方,那梅县据说穷的饭都吃不起,那前任知县调任时衣上都缝着补子,谢砚虽从小读书刻苦,但物质上却从来都是给的最好,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哪里受过这种苦!
谢夫人知道这消息时忍不住抹眼泪,一想到儿子要去那穷山恶水待三年,心都快碎了。
但圣旨已下,天命难违,只能抹着眼泪给自家儿子安排好,那布庄的绸缎一箱一箱的搬,又生怕那乡下地方没有儿子喜欢的云袖茶,更是安排了一大箱子,这林林总总怕是十辆马车都搬不动了。
谢砚瞧着母亲这架势,无奈的叹了口气,劝慰母亲不必这般行事,他去梅县本便是想尝百姓之苦才能更好的为百姓谋福,这差事本是他自己求来的,若真这般浩浩荡荡的去上任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谢夫人抹着泪声音哽咽:
“我儿自小娇生惯养,如今独自赴任,母亲是怕没人照顾你想喝口热茶都喝不上……”想着真真是心碎了。
谢砚刚想无奈安慰,“母亲……”
舟舟却笑着道,“自不会无人照顾砚郎,媳妇会亲自照顾他的。”
本来谢砚调任知县本不打算带上舟舟,毕竟梅县穷苦,他一个大男人不怕苦,但夫人是公主,他不忍夫人与自己一道吃苦,再说自己只是调任三年,妻子只要留在上京等他回来就好。
但舟舟不愿,夫妻分别三年变数太多,不是舟舟不相信谢砚,她只担心三年后再见俩人又要重新培养感情,毕竟新婚才一个月分别就是三年,岂不是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且舟舟不怕苦,比起千万年来的寂寞这三年的苦哪里算的上苦,对她来说只要存在生命的地方,就是仙境,就是快乐,不是苦。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离开谢砚。
谢夫人听闻舟舟的话,惊得哭声都止住了,不敢置信的看向舟舟。
“你说你也要去?”
舟舟点头,笑盈盈道:
“母亲放心,以后三年媳妇会好好照顾夫君,定让他无后顾之忧!”
谢夫人左看儿子又看儿媳妇,愣愣好久,忽然大哭一声。
“儿子走了,媳妇也要走!呜呜呜,这深宅大院竟只剩我这一个无知妇人了……”
闻言赶来的二房三房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拜托她们不是人吗?
时间匆匆到了谢砚要走之日,那日天气凉爽,谢府大门大开,舟舟与谢砚和婆母翁父告别后便上了马车,在谢砚劝说下最终俩人只带了简单的行李。
宫中萧贵妃倒是实在,差人给了舟舟一箱金子,只道:有的让你们花钱的地方,别退回来,有陛下的一份。
舟舟只好收下,这些再加上谢夫人给他们准备的盘缠,俩夫人竟一朝成为富一代,舟舟还和谢砚玩笑道,咱们带着这些去梅县雇人种地就能带梅县百姓奔小康。
小康这个词最早出现在《诗经·辞海》:“民亦劳动止,汔可小康。”即指家庭生活比较宽裕,可以安然度日。
谢砚闻言笑了笑,翻阅手中县志,知晓梅县穷苦并非无人种地而是土中多石,土壤贫瘠不适宜种植,县里人只能上山打猎或寻找山珍换取粮食,但山珍野味有限,换取的粮食也只可勉强裹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便造成了这番局面。
读到此处谢砚内心也不由微沉,心中打算暂且不说,还是要到地方再具体了解。
这一趟路程月初行,月底才到,梅县位处山中,有些路马车难行,舟舟和谢砚只能选择徒步,舟舟只带了丫鬟碎月,谢砚也只带了小厮建为,那行礼自然只能雇人带上,但好在知晓谢砚是赴任梅县的知县,倒也不曾路遇坑蒙拐骗之人。
舟舟这具身体虽然娇生惯养,柔弱不能自己,但自她神魂注入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改造过,如今别说区区爬山,便是让她一个人搬一车行礼来回八百趟都不在话下,但到底不好吓到谢砚。
等一行人到了梅县无一不汗流浃背,唯有舟舟清清爽爽,瞧着山中盛景竟还有心思欣赏。
只是看着身边拿着白娟擦汗的丈夫,舟舟想了想还是憋了口气把自己的别的满脸通红,一脑门汗意来。
“延玺还好吗?”
舟舟担忧的问他。
谢砚当然摇了摇头,歇了一小会儿道,“无事,夫人可累了?”
舟舟刚想摇头,但瞧着谢砚担忧的神色,默默点了点头。
“有点。”
谢砚愧疚的握了握她的手,“若非我一意孤行,夫人千金之躯……”
舟舟指尖抵住他唇间,“不许再这么说,我是自愿的,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谢砚默默咽下剩下的话,握住舟舟的手,半晌声音涩然。
“砚此生不负……舟舟。”
待一行人到达知县府时,纵然对此早有准备的谢砚也沉默了半晌,舟舟看去头疼的扯了扯头发。
盖全因这知县府梁歪瓦破,走进去那主堂的屋顶还破了个大洞,晚上估摸着能望见星星,且园中寥寥几块青石头,剩下的地方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地。
再去寝室,更惨了,除了那木床勉强可以睡人,那桌子都是瘸腿的,满眼看去,只有三个字可形容。
破,烂,旧。
舟舟忽然懂了临行前萧贵妃的话:有的让你们花钱的地方。
谢砚只愣了一瞬,在前任知县和几位村长诚惶诚恐下面色如常的不见半分嫌弃。
他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前任知县自己都看不下去,他当初来时见到这破烂衙门夜里都不知哭了多少回,如今终于要走了可不得开心的要死,但一见赴任的知县居然是如此濯濯而文雅的公子,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忍地同情,想了想道:
“这山里什么都有,改日让村里的几个青壮年来修一修也可勉强度日。”
勉强度日。
谢砚:……
舟舟捂了捂嘴,笑道:“夫君不必心忧,这院内之事妾身自会安排妥当,临行前母亲给了银钱,这几日自会差人修缮,夫君安心即可。”
什么修缮安排,这本来就是她这个主母分内的事,哪需要谢砚劳心,她来就是照顾他的。
知县看向一旁的夫人,夫人雍容华贵仪态端庄,他们这犄角旮旯只知道新来的知县是金科状元,倒也不知谢砚出身世家,舟舟乃当朝玉华帝姬,只是一想到金科状元居然被分配到这种犄角旮旯,恐怕是得罪了谁吧。
竟然还有点可怜。
不过见他们夫妻琴瑟和谐,夫唱妇随,前任知县莫名有些羡慕。
他夫人还在扬州养孩子呢,嗐。
当晚俩人凑合凑合在相对比较安全的内室休息了。
谢砚端正的躺在简陋的床榻上望着房梁,舟舟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见他眼睛瞪着溜圆,一点睡意都没有的样子,强撑着困意道:
“夫君为什么还不睡?”
谢砚闻言安静的侧身看向舟舟,见她迷离迷瞪的,伸手抚过她的发丝。
“困了就睡吧,我等会儿睡。”
舟舟强撑眼睑,摇摇头,“我不困,我陪你。”
谢砚盯着她半晌,“不困吗?”
“嗯……”舟舟肯定的点头。
谢砚忽然倾身压倒她身上,唇间碰了碰她眼角。
“真的不困?”
舟舟看向谢砚,伸手搂住他轻笑,在他耳边道,“不困。”
话音刚落,帷帐落下,满室春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流只看甜甜的恋爱,适当忽略逻辑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