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妻子

是她大意了,和萧综你来我往正常地聊了几句,便放松了警惕,其实他们不过才见三面,不应该的。

此时沈姝盯着萧综,脑海中全是折柳的那些话:有名的纨绔,风流好色,气死了自己待产的妻子。

他正直盛年,身姿算是魁梧,此时以绝对的优势站在沈姝面前,又说出那样威胁的话,令沈姝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险。

“你想做什么?”沈姝握紧了手中银针,呼吸带上了一点颤。

萧综瞧着沈姝如临大敌的模样,迈步往前,笑道,“想亲亲你啊。”

“!”沈姝杏眸瞪大,只觉得预料中最差的局面来到,心跳更加混乱。她随着萧综往前而一步步后退,一手紧握银针,另一手下意识四处抓握,想找一个武器。

“你不要过来!”

和妾室玩过欲迎还拒的戏码,萧综觉得有点心痒,笑着继续往前。

沈姝抓到桌上茶壶,奋力冲萧综扔了过去,被他躲过。扔茶杯,仍是被躲过。

随着萧综步步紧逼,沈姝心头的一点镇静逐渐消散,眼睛泛出水雾。她知道萧综是贵族子弟,必然从小受到调、教,他会打马球,一定也习过武。

她必然是奈不过萧综的,怎么办?折柳呢,她能找来萧玦么?

思绪紧张到极致,仿佛崩成了一条细线,随时能断掉。沈姝连呼吸也不敢了,死死盯着萧综,脚下仍在后退。

后面正是那彩云追月屏风。沈姝不能后顾,脚踩到屏风底座,一时失去平衡,连同屏风一起摔在了地上,脚踝传来钻心疼痛。

萧综其实本意不过是逗逗沈姝,看她受惊兔子一样的反应觉得有趣。只是没想到逗过头了,竟令沈姝受伤。

萧综面色一变,收敛笑意,急忙上前,“你没事罢?”

然而疼痛和恐惧令沈姝没有听见萧综的话,她顾不得脚,只觉得欲要轻薄她的强盗扑过来了。那一刻,脑中的弦崩断,她几乎是凭本能朝萧综刺出了银针。

乱中并没有出错,沈姝稳稳扎中了靠近的萧综穴道。他单膝跪在地上,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势,不能动了。

因为萧综是故意的,推折柳出门的力道不算轻。折柳跄踉几步,等到稳住身体回转时,房门已经从内拴上了。

“姑娘,姑娘!”一时间心脏紧缩,折柳焦急地拍门。她听到沈姝的厉喝,知道姑娘必然是遇到了危险,将手都拍肿了,却只是徒劳。

折柳急得眼眶泛红,转头朝萧综的长随怒吼,“你让你家少爷开门啊!”

然而那长随只淡淡地瞥她一眼,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想到萧综的荒唐,折柳感觉到绝望,眼泪簌簌落下。长随无法指望,大厅无人,折柳哭泣中忽然想到:沈姝让她向谁求助来着?

靖王,是靖王!折柳从怀中掏出沈姝给她的戒指,转身跌跌撞撞朝楼下跑去。她跑得太快,又失了章法,踩空一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摔得头晕眼花。

但她来不及疼惜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忽然看到眼前走来一道人影,衣摆上的四爪青龙栩栩如生。

折柳下意识抓住了那龙纹衣摆,顺着衣衫往上看,看到一张昳丽的脸,不是靖王又是谁。

折柳一手抓紧他衣摆,另一手捡过摔得脱手的戒指,亮到萧玦面前,哽咽得嗓音嘶哑,哭求道,“王爷,您救救我家姑娘……”

萧玦是随刑部、大理寺官员来吃庆功宴的。边关布防图一案告破,人犯尽皆招供,接下来只待皇帝发落。

萧玦原本不喜官场上的这些应酬,只是这两日他心情不好,想要借酒浇愁,这才答应前来。

不料遇上沈姝的小婢女求救。

萧玦脸色剧变,屈身用力握住了折柳手腕,嗓音沉沉,“她在哪?”

折柳又疼又怕,哭得不能自抑,却还强撑着回头,稳稳给萧玦指了个方向,“那间房。”

下一刻,萧玦已经从原地消失,紧接着,岑敬又一阵风一样,从折柳跟前刮过。

萧玦几步奔上二楼,来到沈姝所在雅间门前。萧综长随没想到会见到萧玦,还是在如此状况之下,不由得有些怔愣,下意识上前一步,给萧玦行礼,“王爷。”

萧玦没有理他,薄唇抿成一线,几乎暴戾地抬脚,只一脚就将门扇踢得大开。门内的情形,是沈姝仰倒于地,萧综近乎压在她身上。

萧玦目眦欲裂,一时浑身煞气翻涌。他几步上前,狠狠将萧综扯起,麻袋一样摔在地上,又抬脚用力踩在了他胸口。

萧综被摔得头晕目眩,后背压在摔碎的瓷片上,皮肉被划开,传来濡湿的触感。还未反应过来,他又感觉胸口猛地一痛,怀疑自己是不是断了胸骨。

舌尖尝到了血腥味,是方才猝不及防咬到嘴。萧综抽了好几口气,才有余裕睁开眼,发现对他动手的,居然是萧玦。

他意外,“萧……七叔?”

萧玦“制服”了萧综,这才有时间看向沈姝。好在沈姝眼中含泪,衣衫却是完好,发髻妆容也未乱。

庆幸自己来得及时,对沈姝的担忧稍稍退却,对萧综的杀意更加漫上心头。萧玦居高临下看着萧综,如看一个死人,森然道,“你好大的狗胆!”

萧综长随见萧综唇角流血,以为他受了重伤,担忧地上前,哈着腰求情道,“王爷,手下留情,有话要好好说……”

萧玦厉声道,“滚!”

长随嗫嚅了一下,缩在原地,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了。

被自己讨厌的人莫名其妙地揍,和当着自己心上人的面被揍,哪样更让萧综愤怒,萧综分不清。他只觉得压不住怒火,骂道,“萧玦,你他娘的有病?!”

萧玦没来得及理会他,而是意识到新的问题,冷然望向随后来的岑敬,“岑敬,清场!”

被人轻薄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他不想发生一点对沈姝不利的传闻。

岑敬习惯执行命令,转身利落地离去。事情闹大,司刑掌律的官员们都在场,萧综长随将门关上了。

意识到自己的危机终于解除,沈姝心落下去,看向萧玦,忍在眼眶的泪水终于落下,“王爷……”

她受惊一场,虚软无力,脚又受伤,松开手中银针,趴在屏风上无法起身。

看见她的眼泪,萧玦的心针扎一般。鞋尖在萧综胸口用力一碾,萧玦放开他,快步朝沈姝走去,弯下腰,朝她伸出手,想要拥住她。

但外人在场,心中不能言说的顾虑仍在,萧玦指尖蜷了蜷,又将手收回,站直了身子,抿抿唇,最终平淡道,“你可有碍?”

沈姝缓缓摇头,晶莹的泪珠沿着粉颊滚落,嗓音娇弱,“他没有碰到我……”

萧玦充满杀意地剜了萧综一眼,只觉得他应该庆幸没有碰到沈姝,不然自己现在就剁了他的爪子!

萧综被长随扶起,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后背嵌入了瓷片,长随为他拔去,疼得他又是龇牙咧嘴。

岑敬进来,萧玦问他,“都走了。”

岑敬道,“是。”

他代表着靖王府和大司寇,谁也不想惹上,自然很快人去楼空,连掌柜与伙计都躲去了后院厨房。

都走了好。萧玦脸露冷笑:都走了,就该他算账了。

“将他们丢进浣月轩。”萧玦指了指萧综主仆。

萧综对浣月轩有所耳闻,那是靖王府刑讯犯人的地方。他不服大叫,“你凭什么关我,我犯什么事了?”

萧玦负手冷笑,“欲图对良家女子不轨,你说凭什么?!”

萧综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闹误会了,心头一惊,连忙道,“我没有!我和她开个玩笑!”

萧玦笑出了唇边的酒窝,缓缓道,“开个,玩笑?”他指了指狼藉的地面,又指指沈姝,“你将她伤成这样,你说,你是,开个玩笑?”

“真的!”萧综不是很怕萧玦这个疯子,但完全不想因为误会惹上这个疯子。他解释道,“我们认识,今日不过相约会面,我本来是想和她求亲来着!”

大约胸口真受了伤,萧综说一句话胸口便疼一阵,他越说越气不顺。

随从在一边帮腔道,“我们少爷一向怜香惜玉,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他当真只是和姑娘开玩笑。”

有人相帮,萧综梗着脖子道,“我和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说个玩笑怎么了?!”

“未过门的,妻子?”那一刻萧玦表情古怪极了:觉得荒唐至极,却笑不出,想要生气,却又黑不下脸。他望望萧综,又看向了沈姝。

沈姝没想到萧综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颇有瞠目结舌之感,见萧玦看过来,唯恐他误会,连忙道,“我不是,他胡说!”

“我没有胡说!”见连沈姝都误会了,萧综当真急了,“不信去我府上问问我母亲!我推你婢女出门,将你关在门内,只是想逗逗你,好让你答应嫁给我!”

沈姝想想他方才的威胁,和那些轻薄言语,不愿相信,“你撒谎!

萧综急道,“我没有!沈姑娘,你信我,我当真是想求亲!我真心喜爱你!”

萧玦断案无数,从萧综的表情判断出他没有撒谎,但他再也不想听萧综说任何话了。

即便真心喜爱,便能为所欲为?他护在心尖的姑娘,何至于要被这个蠢物欺负到这个地步,听他一遍遍说这样的露骨言语。而又凭什么这人能肆无忌惮地说喜爱,自己却不能?

还有这个沈姝,明明前几日还向他解释说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怎么谢绍宁的事还未了,又惹来一个萧综?这才几日?

萧玦愤怒,心疼,却又忍不住酸涩、嫉妒、幽怨,可谓五味陈杂,忍不住瞪了一眼沈姝。

沈姝也没想到萧综会当着萧玦面说这些话,感受到萧玦的怒意,她低眸,心虚地缩了缩。

无论如何,只要沈姝不愿,萧综便是犯罪。萧玦面沉如水,吩咐岑敬,“带走!”

岑敬便要去拿萧综。他官职比萧综大,但萧综家里是王爵,他拱了拱手,“大人,请。”

萧综瞪他,“你敢!”

岑敬当然敢,扯着萧综后背衣料,一把就将他拉走了。长随亦被另一个侍卫带走,边走边乞求道,“王爷,至少容我们告知府中一声!”

声音消失在门外,宽阔的雅间安静下来。萧玦气闷,看向一片狼藉中的沈姝。也不知是因爱之深,所以责之切,还是因心头仍有酸气,萧玦语调略显生硬,“还不起来?”

沈姝觉得萧玦有点凶。她才受了惊吓,崴了脚,又被萧综污了名声,委屈得不行,这人凶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