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浩瀚的长啸响彻天际,密林中忽然跃出一个巨大的身影,足有三丈高,毛发银白发亮,随着周身的风漾起层层波纹。眉心印着神秘的朱砂印,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与子车凉的指环纹样如出一辙。
不必等子车凉下指令,血脉连心足以让苍猊知晓主人的想法,飞速向前方奔袭而去。
沈辞也没想到,她刚才击杀的金刚熊居然只是个幼崽。偷吃的儿子被杀,她现在面临的,是一只无所畏惧,发了疯的母亲。
普通的八阶妖兽她都要躲着走,更别提这只怒气加成下,无敌状态的巨熊。
只是她想躲避,对方却就是来找她报仇的。沈辞一路狂奔,靠着灵活的身形不断在丛林中和它绕圈子。
不过它好像在顾忌什么,攻击时并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于是沈辞靠着地形一次次躲开它的利爪,竟奇迹般地生还下来。
可是妖兽毕竟是妖兽,即便生出灵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沈辞又一次极限从它手里脱出之后,它彻底愤怒了。
金刚熊发出一声惊天巨吼,沈辞被声音震得头晕目眩,战都站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巨熊双手高举,随着又一声怒吼,重重拍到地上。地动山摇,天地变色,声势浩大,范围广阔,地上的巨石都被这一击拍飞到半空,陨石般坠落下来。
幸而沈辞刚才躲得足够远,并未处在攻击范围中心,她闪身躲开巨石下落的袭击,只有些许飞沙走石落在她的后背,受了些轻伤。
但这一次的攻击,却把她躲闪的环境全部消灭。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巨熊的眼里一览无余。
若是巨熊再来追逐她,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躲开了。
电光火石之间,金刚熊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她,凶狠地露出尖锐的牙齿,下一秒,便抬起了爪子。
那一瞬间,沈辞想了无数个逃跑的路线,甚至思考了用积分升级,直接躲到妙妙屋里的可行性。
但就在利爪下落的那一刻,比巨熊的咆哮更加深远悠长的长啸声响起。想象中利爪的攻击并没有落到她身上,沈辞被一片银白柔软的长毛包裹起来,托举到半空,身体陷入柔软的毛团里。
她一脸懵地爬了起来,看到了小山一样的两只毛绒耳朵是,终于认出了这是谁。
“苍猊?”
她拍了拍身下柔软的软垫。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啸。
她爬到苍猊的头顶,现在再看八阶金刚熊,居然像一个小孩子。
她终于理解了子车凉所说的血脉压制是什么意思。
金刚熊面对她时的愤怒荡然无存,低下头颅匍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这是他作为妖兽最原始的本能反应。
苍猊的喉咙中发出警告的嘶吼声,金刚熊发出一声不甘的吼叫,但还是在威压下夹紧尾巴,幽怨地看了沈辞一眼,逃走了。
直到目送它的身影消失不见,苍猊才低下头,把沈辞放到了地上。随后“砰”地一声,变成了正常大小。
沈辞笑眯眯地去撸它的脑袋。
“乖宝,回去给你做十屉云片糕吃!”
子车凉也在此时赶到了沈辞身边。苍猊是他的血契妖兽,身上发生的一切他都有感知,看到它已经拦下了金刚熊,也就没再着急赶过来。
但在看到沈辞的一瞬间,他眸光骤然一黯,上前拉住她道:“你受伤了。”
沈辞转头看了一眼后背,是几个石子掉落砸出的伤口,不算深,但血迹很明显。
她满不在乎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子车凉的手却没有放开,反而越捏越紧。
“刚才就不该放了那只熊,它竟然敢……”
话没说完。
因为沈辞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杀了它的孩子,她伤了我,算扯平了,我不碍事。”
她语气淡淡的,好像受伤的人并不是她,后背的血痕也与她无关一般。子车凉好像被她安抚了下来,但目光还是一直盯着她的后背。
半晌后,他忽然道:“不是我想先去楚晴那里,是这两只熊使了计策。”
沈辞正给苍猊顺毛,给它救驾及时的奖励,忽然听到这句话,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她心里想的是,关我屁事?
但落在子车凉眼中,更像是询问他事情的原因。
于是急忙解释:“八阶妖兽已经有了灵智,他们察觉到了我的气息,所以声东击西,一只闹出大动静来引我过去,另一只前来追踪你。我只听到了那只雄兽的声音,才先去了那边。”
沈辞点点头,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那只母熊前期一直不敢用大动作攻击她,直到愤怒到失去理智,才放出大招。
“八阶妖兽居然能有如此计策,看来真的不容小觑。”
子车凉却忽然蹙起眉头,欲言又止地看向沈辞。
她真的听懂自己的意思了吗?
但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沈辞就起身去幼熊那边拾取战利品。
他眸光闪了闪,飞速离开了此处,回到楚晴那里。
贺麟已经找到了楚晴,两个人靠在石头边查看伤势,可子车凉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奔他用手印砸出的那个深坑。八阶的金刚熊虽然被砸扁,但背后的钢刺依旧坚硬。
他把脊柱上最坚硬的部分一根一根拔了下来,扒下熊皮把它们捆成一卷,又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楚晴和贺麟看着他急匆匆来,急匆匆去,本来看他凝重的神色大气都不敢喘,但见他火速离开后,贺麟不禁疑惑道:“他这是……做什么去?”
楚晴被他扔在石头上,现在后背还疼着,自然没什么好话。
“哼,倒追追不上,丢人去了。”
子车凉带着打包的战利品来到沈辞身边,将熊皮一起递给她,语气有些生硬,透露着一丝不自然。
“这是刚才顺手杀的八阶熊骨刺,比这只坚硬许多。熊皮也可以做护甲内衬,防御很好。”
沈辞有些受宠若惊,看向他道:“给我的?”
子车凉故作高深地清了清嗓子,点头道:“反正魔宫里多的是,你喜欢就拿去。”
白捡的东西为什么不要,沈辞立刻接了过来,拿起一根骨刺和自己的牛角匕首比量了一下,打算下一把匕首那它来做材料。
醉心武器材料的沈辞并没有发现,某个人在送出去礼物之后,就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她的神情,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打扰到她。
直到沈辞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子车凉才把吊在胸口的气送了下来。
但沈辞就算再沉迷装备,时不时瞥向自己的目光还是难以忽视。在子车凉不知道第多少次“无意中”看向她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老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子车凉猛然瞪大眼睛,刚缓和下来的心跳瞬间扑通扑通在胸口跃动着,他下意识退后一步,立刻把视线看向右侧的密林。
但随后,又觉得这样太过刻意,把头又转了回来。
“我没有在看你。”
嘴是够硬,但脸上渐渐升起的红色早已暴露了他的想法。
沈辞把他前后说的话想了一遍,串联起来,顷刻间便看穿了他的想法,轻笑道:“魔尊大人,莫非是怕我生气了吗?”
子车凉猛然抬头看向她,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慌乱,但被他强压下来,朗声道:“我为什么怕你生气!你生不生气与我何干!”
沈辞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我也觉得是呢,魔尊大人方才与我解释了那么多,为何先救楚仙子而不救我,我还以为是怕我生气误会,才如此说。但怎么想来也不对,魔尊大人为何要跟我解释呢?毕竟大人心悦的是楚仙子,先救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子车凉脑海里嗡地一声,宛如一声洪钟在脑中敲响。
对啊,他喜欢的一直是楚晴,干嘛要对这个怪女人的安危如此上心,还向她解释自己的动机,他堂堂幽冥魔尊,不是想救谁就救谁吗?为何要怕沈辞生气?
可是不知为何,从沈辞口中听到“心悦楚仙子”几字,却令他心头蓦地一阵刺痛,浑身都不舒服,无论如何都想让她把这句话吞回去。
沈辞看着他呆怔的表情,捏了捏指尖,告诉自己不要着急,缓了下呼吸,又继续道:
“况且魔尊大人不是说过,这一路上招惹的妖兽,后果由我自负,你不会出手帮我,苍猊也不会。所以,在看到那只八阶妖兽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你们会出手,看到苍猊,已经是我的意外之喜了。”
这话里颇有几分卖惨之意,尤其是碰到本就对沈辞心怀愧疚的子车凉,凄惨的程度更是翻倍。
他感觉胸腔酸酸涨涨的,甚至后悔起当初说过这话来。胸腔剧烈起伏,一把拉过沈辞道:“你,我平日里教你辨认妖兽你记不住,给你烤肉你记不住,怎生偏偏就记住这些没用的话来!”
沈辞讶异地睁大眼睛,问道:“什么是没用的话?魔尊大人对我说过的话,都是极为重要的,我每一句都记得清楚。”
子车凉心中如同一团乱麻,也辨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厉声道:“我不管!这句话就是没用的话,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