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女孩抱住的一瞬间，姜眠身体僵直，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末世生育率锐减，每个新生儿都是基地最宝贵的财产，一生下来就被接到保育院统一抚养。
像姜眠这样整天在外奔波，身上沾满硝烟与鲜血的特工，和温室里精心照料的小孩子，就像隔了天堑，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她低头看着小女孩。
恰好她此时也仰起头，圆圆的眼睛又黑又亮，隐约闪动着淡淡水光，里面盛满了孺慕和依恋。
好神奇，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软的一团，却好像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轻而易举就将她控制住。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姜眠甚至有点害怕。
她不敢动弹，双手无助地悬在半空，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只能不停给宋郁使眼色，让他帮忙把小女孩拉开。
宋郁没有动，复杂又纠结的眼神紧盯着姜眠。
“她为什么管你叫妈？”
姜眠脸上罕见露出迷茫，“我也不知道，可能她走丢了，认错人了？”
“般般才没有认错！”
般般瞪圆了眼睛，鼓起肉乎乎的小脸蛋，认真强调：“你就是妈妈，我这里都记着呢。”
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脑瓜。
姜眠呆滞，大脑罢工了三秒钟。
不是，这什么情况？
她自己都是穿书来的，这才过几天安生日子啊，怎么还从天而降一个娃？
难道是……原身生的？
姜眠绞尽脑汁地回忆，却找不出任何关于这个小女孩的记忆。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小朋友，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妈妈……”
般般嘴巴一扁，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妈妈，你就是我妈妈，你不要般般了吗？”
姜眠也想哭了，这孩子到底哪儿来的？
她咬了咬牙，对宋郁说：“要不你报警吧。”
让警察来证明她的清白！
宋郁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弯下腰，认真看着小女孩的眼睛。
“你说她是你妈妈，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般般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
“哥哥，我知道的。”
小手一指，“我妈妈叫姜眠！”
姜眠：！
宋郁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忽然哼笑一声。
他站起来，微微倾身，凑近姜眠耳畔，语气冰冷。
“你为了嫁给我爸，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他要收回昨天对她的评价了。
这个抛弃骨肉的坏女人！
姜眠抬手扶额，一脸生无可恋，“你非要这么想，那我真是百口莫辩……”
“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般般仰起头，宋郁太高了，她要很努力才能看到他的脸。
她怯生生地碰了一下他垂在大腿外侧的手指，“我是般般，是爸爸和妈妈的孩子，你的妹妹啊。”
宋郁眉头一皱，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叫般般，我妈妈是姜眠，爸爸是宋宴知，哥哥是宋郁……”
小女孩掰着手指头一一数过，天真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不会错的，这次一定不会弄错！”
“姜、眠。”
宋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质问，“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生的孩子？”
都长这么大了！
她昨天还骗他说不生孩子的！
宋郁气疯了，一把甩开小女孩的手，原地转了好几圈。
怪不得……怪不得宋宴知单身了十七年，忽然就答应结婚了。
他放着宁城那么多爱慕他的女人不娶，最后娶了这么一个从小被抱错，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土包子，哪怕名声狼藉也毫不在意。
原来他们早就好上了，还生了个孩子！
一定是宋宴知不敢让他知道，所以只能把孩子偷偷养在外面。
如今孩子大了瞒不住了，这才先娶了姜眠进门，然后再找机会把孩子接回来……
一定是老天不忍心他被蒙在鼓里，被这两个可恶的大人骗得团团转，所以才把这个小家伙提前放出来，自投罗网。
不等姜眠开口，宋郁自己已经脑补出了一整部狗血剧。
他指尖颤抖着，指了指姜眠，又指了指小女孩。
“好，很好，你们给我等着！”
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留姜眠站在原地，和脚边的小女孩大眼瞪小眼。
“妈妈？”
般般轻轻揪着她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她，“般般好饿，好久好久没吃东西了。”
姜眠认命地叹了口气，弯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甭管这孩子是谁和谁生的，先领回去再说。
她抱着般般回到别墅。
管家一见到她就迎上来，“太太，你又和小郁吵架了？他刚才气冲冲地跑回来，我问他也不说……咦，这谁家孩子？”
般般紧紧搂着姜眠的脖子，认真回答：“我是妈妈的孩子！”
管家懵了。
姜眠叹了口气，无声地对他做口型：捡来的。
她清清嗓子，问：“家里有小孩穿的衣服吗，先给她洗个澡，再准备些好消化的点心。”
管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去准备了。
很快，两个年轻女佣过来。
“太太，热水已经放好了，把孩子交给我们吧。”
说着就要把小女孩从姜眠身上抱下来。
“我不要和妈妈分开！”
般般尖叫着，小身子扭成了麻花，拼命往姜眠怀里钻，“妈妈，我就要妈妈……”
她哭闹不休，两个女佣面露难色，无从下手。
“算了，我自己来。”
姜眠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给你洗澡行不行？”
般般止住哭声，抽泣着点头，湿漉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姜眠感觉自己好像捡到了一只小流浪猫，而且只肯让她一个人抱。
脏兮兮的白布袍子被脱下来放到一边，满满一浴缸的热水温柔地浸没小家伙的身体。
姜眠小心地替她洗去身上的脏污和灰尘，动作放得很轻，比拆炸弹时还要谨慎。
这一幕如果被她的队友看见，一定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姜眠，最强特工，竟然在给一个小女孩洗澡？
简直是末世第九大奇迹。
想到队友，姜眠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耳鸣，震得她眼前一片模糊，看东西都带了重影。
她用力握住浴缸边缘，快速地大口呼吸，才将那股无法平息的躁郁强行压下。
一抬头，对上小女孩担心的眼神，“妈妈，你生病了吗？”
“我没事。”
姜眠摇摇头，对她宽慰地笑笑，一边往她身上淋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听：“你叫banban？谁给你取的名字，知道怎么写吗？”
“知道！”
小女孩认真点头，“名字是爸爸取的。他说，般般的般是般配的般，因为他和妈妈最般配了！”
姜眠：……
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爸爸叫什么名字？”
“宋宴知啊。”般般眼里的担忧更浓了，甚至伸出湿漉漉的小手去贴姜眠的额头。
“妈妈你是发烧了吗，怎么连爸爸也不记得了？”
姜眠捂脸低低呻吟了一声。
她倒希望自己发烧了，这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她和宋宴知见都没见过，怎么会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阿嚏！”
水温渐凉，般般打了个喷嚏，唤回姜眠的思绪。
她赶紧将她抱出来，扯过大浴巾，将般般裹成一个大号蚕蛹。
小脏猫洗得干净净香喷喷，终于露出粉雕玉琢般的漂亮小脸。
姜眠盯着她仔细端详，惊恐地发现，竟然还真有几分像她。
至于另外几分……难道是随了宋宴知？！
一想到这个可能，姜眠狠狠打了个冷颤，赶紧将般般抱起来。
“走，咱们吃饭去。”
餐厅里已经备好早点，管家看到姜眠抱着般般出来，目光落在小女孩脸上，整个人都呆住了。
姜眠故意逗他，“你看她长得像不像宋宴知？”
管家嘴唇颤了颤，下意识地喃喃：“大小姐？”
“什么？”姜眠没听清。
管家回过神，连忙掩饰地扭过头，“没什么，快坐下吃饭吧。”
姜眠让般般坐在自己身旁，指着站在一旁的女佣对她说：“想吃什么，就让这个姐姐帮你拿。”
般般已经被桌上琳琅满目的点心晃花了眼，小拳头抵在嘴边哇了一声，不敢相信地问：“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姜眠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毛茸茸的，“对，都是给你的。”
般般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糯米牙，指着一只小猪包，“我要吃这个。”
女佣替她夹到面前的碟子里，轻声提醒，“小心烫哦。”
般般双手捧起小猪包，虔诚地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
柔软的面皮撕开，里面流出香香甜甜的奶黄馅，舌尖上瞬间裹满了幸福的甜。
“真好吃！妈妈，我以后可以每天吃这个吗？”
般般一脸珍惜，小心地问姜眠。
姜眠愣了一下才道：“当然可以。”
“不可以！”
宋郁不知何时来到餐厅，重重拉开对面的椅子，刺啦一声，格外刺耳。
他臭着脸坐下，恶狠狠地盯着般般。
“这是我家，你从哪儿来的赶紧回哪儿去。”
般般被吓了一跳，吃了一半的小猪包掉到桌上，大眼睛里迅速蓄满水汽。
“哥哥不要赶般般走，我很有用的，我会救你，还有爸爸……呜哇！”
小女孩再也控制不住害怕，放声大哭起来。
姜眠不由皱眉，对宋郁道：“小声一点，你吓着她了。”
宋郁冷笑，“那又怎么样？不光是她，还有你，你们俩都给我打包滚出去！”
“宋郁。”
姜眠语气沉下来，“你再这样不讲道理，我就要给你爸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