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提着食盒过来的红笺透过半掩门缝,见到将脚踩在三小姐脸上的大小姐,心肝一颤,麻溜地合上门快速逃离。

妈呀,沈大小姐的胆子也太肥了!

也不知道三小姐是会砍了她的脚,废了手,还是制成毒人试药?

她伺候三小姐多年,哪能不清楚三小姐看着温温柔柔,不食人间烟火远离俗世凡尘,但那仅限于不认识他的人。像她这种伺候久的,哪不清楚三小姐本性睚眦必报,喜怒无常。

屋内的宋辞冷眼斜着踩在脸上的脚,手指捏住她纤细脚踝,也没见他怎么用力。

院外的红笺只听见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害怕得缩着脖子,捂着耳朵窜得飞快。

“沈辞你这个王八蛋,你干嘛捏我脚啊!”被他一捏,疼得眼泪狂飙的沈橙尔再次抬脚要踹他时,两只脚先被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又不甘心地抡起拳头要揍他,好让他知道她堂堂嫡姐岂能允许他一个小小庶女以下犯上!两只手也被他高举到半空。

然后宋辞从袖袋里抽出一条浅蓝色发带,三两下把她的手给捆得结实,并贴心地系上彩帨结。

手被绑住,脚被禁锢的沈橙尔气得肺都快要爆炸了:“你这个谋害嫡姐的坏东西,你信不信等回去后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姐姐,姐姐今年贵庚?”宋辞无视她过家家的威胁,将她的脚塞回被窝。

她的脚还没捂暖,先娇气地把被子踢开,嘴里囔囔:“本小姐不要盖这里的被子,这里的被子又脏又旧,还有一股子霉味。我就算是晚上冻死,我也不要盖这种被子。”

垂下眼帘的宋辞重新为她盖上,又被她踢开,反反复复几次后,才抱着棉被应了声“好。”

“喂,沈辞你干什么啊!”屋内未燃炭火,身上仅着了件内衬的沈橙尔当棉被一离身,就冷得直打哆嗦。

“姐姐不是嫌这里的棉被不好吗,妹妹把它抱走不让它在碍姐姐的眼。”

“你把它抱走了,那我晚上盖什么。”前面还嫌弃的沈橙尔立刻慌了,对比于臭,她更怕冷。

“姐姐不是说被子有味道,宁可冻死也不盖。”宋辞垂首,敬佩道,“姐姐是个有骨气的女子,我又怎能让姐姐做出食言而肥的事来。”

“有骨气”三个字,直接将沈橙尔吐到嘴边“谁说我不盖了。”给咽回去。

她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真的被冻死,耍赖皮道:“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姐姐有没有听见,有只小狗在叫。”

“狗,哪里有狗啊?”真以为附近有狗叫的沈橙尔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到底是哪边有狗在叫时,突然听见一声藏不住的笑。

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起脚就要去踹他:“好你个王八蛋,你居然骂我是狗,你给我去死吧你!”

“我先出去了,姐姐。”努力憋着笑的宋辞真担心,他会忍不住笑出来。

他离开前不忘将门给上锁,以防他一走,总有魑魅魍魉惦记屋里头的东西。

山上的春本就比其他地方来得晚,夜里的寒风像是从去年冬季逃来的爪牙,留在此地为非作歹。

“臭沈辞,王八蛋沈辞,笨蛋沈辞,我诅咒你喝水呛到,吃饭噎到,睡觉的时候没有被子盖,冻死你。”

“啊喷。”正当沈橙尔一边骂,一边打喷嚏时,房门外忽地传来一道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施主,你睡了吗。”

“谁啊?”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冷得瑟瑟发抖的沈橙尔伸长脖子问道。

“小僧明智,来给施主送饭的。”

听到饭菜,肚子适时唱起空城计的沈橙尔揉着空荡荡的肚皮,才想起来她今天没有怎么吃东西。

好不容易艰难地挪到床边,缠满绷带的两只脚塞进绣花鞋里还没等她站起来,脚心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整个人扑通往前跪去。

“施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是谁。”

“贫僧………”随着两句不明所以的对话,屋外的敲门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钥匙转动锁芯发出的咔嚓声。

房门打开,跪在地上的沈橙尔见到一双尖头白叶长靴映入眼帘,低低的笑声盘旋至脑袋上方。

沈橙尔见到这双长靴时,脑海中浮现的是:这鞋码怕是比她脸还长,甚至还有点点儿眼熟。

“姐姐给妹妹行如此大礼,妹妹真心有些受不住。”

“谁给你跪了,你还不快点扶我起来!没眼力见的东西。”没有想到会那么丢脸的沈橙尔气得脸都红了,对于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宋辞将带回来的新锦被铺在床上,才伸出胳膊从她腋下穿过,抱起放在褥中,并为她掖好四个角。

“姐姐下次再没有一点防备之心就给陌生人开门,小心被人卖了都得帮数钱。”宋辞想到门外的提刀僧,眸底闪过一抹杀意。

“我又没有开门,你瞎说什么诅咒我,还有你回来做什么。”钻进被窝,暖和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舒服的沈橙尔仍不忘生气。

“我担心姐姐盖不惯寺庙的被子,便和同住在庙里的其他贵夫人买了一床,现在姐姐可愿意盖了。”宋辞想起她手腕上还绑着发带,伸手为她解开。

微凉指尖接触到女子皮肤时,像抚摸一块羊脂软暖,令人爱不释手的同时还想要喟叹一声。

她的皮肤又过于娇嫩,才用发带绑上一小会儿就留下一圈红靡靡红痕,莫名看得宋辞喉咙发紧。

“哼,勉勉强强。”手得以自由活动的沈橙尔揉着空荡荡的肚皮,下巴一抬,“我饿了,你去给我拿点吃的来。”

刚才那个小沙弥不是说要送吃的进来给她吗,怎么那么久了还不进来?

“沈辞,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啊?”天生嗅觉比其他人灵敏的沈橙尔闻着随风飘来的赤烟浓熏,皱起眉头。

“走水了!”

“西巷客房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有刺客,保护好夫人小姐!”

冲天的火光从窗边映入,手持银剑长刀的黑衣人从暗处冲进来。

受到惊吓的女眷尖叫着,逃窜着,一瞬间浓烟滚滚的西厢房乱成一团。

“那群黑衣人,该不会就是今天我遇到的那一批吧。”心底涌上一阵害怕的沈橙尔知道如今敛冬,拂夏他们一个都不在,她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她讨厌的庶妹。

手指拉住他袖口,生怕他会扔下自己跑了。

“小姐,你们快跟我走。”悯枝手持长剑推门进来,剑尖上还往下滴着血。

月光拉长着她的影子,鬼魅悠长。

宋辞冷下脸,用前面绑手的发带遮住她眼睛:“今晚上这里怕是不安全,姐姐得要和我连夜下山才行。”

听到要连夜下山,本就害怕得沈橙尔自觉地趴上他背部,两只手搂着他脖子,岔开的两条腿卡在他腰间:“走吧。”

“……姐姐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脚上有伤,快点背我走了,磨磨蹭蹭做什么。”外面的刀剑声越来越近,沈橙尔的一颗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让她知道是谁想要她小命,她一定千百倍奉还!

眼色古怪的悯枝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朝着屋外西南方向吹了一声口哨。

等出了客房,将发带取下的沈橙尔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冲天的火光烧得半山腰亮如白昼。

滚滚炙热火舌燎过草木深瓦,剩下一团焦黑混合着入骨铁腥味,令人作呕。

双手负后的黑衣人立于火光前,一双多情桃花眼如鹰隼锋利,下达着命令:“一个活口都不留,动手。”

半山腰中,眼见就要被黑衣人追上的悯枝,当机立断选择断后:“小姐你们快走!”

天上的月亮突然被乌云遮住,也给了逃命之人一丝喘息的瞬间。

“你在这里等我,记住不要乱跑。”深知事情严重性的宋辞将她放在树底下,取出匕首塞进她手中,“要是天亮后我还没回来,姐姐就顺着山路一直往下走,不要回头。”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眼眶通红的沈橙尔见他要走,慌得拉住他袖口不放,那句“你能不能不要走啊。”像卡在喉咙里的柠檬,难以吐出。

“我不放心悯枝他们。”宋辞将袖口从她掌心抽回,表明他的答案。

“好吧,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才行。”知道他答案的沈橙尔攥紧匕首,有些别扭又恶狠狠道。

“要不然每年的寒食节和中元节我是不会给你烧纸的,也不会让其他人给你烧纸,我要让你在下面也当个穷光蛋。”

没有想到她会担心自己的宋辞心底浮现一抹异样,敛下唇角无意翘起的弧度:“好,为了不让我在下面变成穷光蛋,我一定会完好无缺,连一个头发丝都不掉的回来。”

宋辞离开小树林后,见到守在外边的悯枝,整个人一改先前清冷孤傲,像极了一条散发出危险信号的诡毒蝮蛇。

“主人,我怀疑是那边派来的人。”左脸沾上血渍悯枝取出黑斗篷,单膝跪地,双手高举递过去。

男人下颌紧绷,以至于方圆十米之内,连风都过得小心翼翼,直到一声轻嗤溢出。

“我不认为是那边的人,更倾向于………”抽出腰间软剑的宋辞玩味的视线落向沈家所在,“那处。”

等他们二人返回兰若寺,才发现冲天的火光已经将半边天都给烧红如绣满天边的晚霞,遍地哀嚎自然也引来了山下官兵。

剩下的黑衣人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虽说不用在意,却不能放过背后的幕后主使。

“记住处理干净。”因为杀了人,心情大好的宋辞将沾血外袍脱下扔进火里,方抬脚往密林走去。

他走的速度很慢,又专挑风口走,好让清风吹散沾染进骨子里的血腥味。

被扔在树底下的沈橙尔正撅着屁股,看着都没有自己巴掌大的白兔子,一把揪住它的兔耳朵。

心眼蔫坏的拿手指半屈弹它脑门,气得兔子叽叽大叫,小短腿三瓣牙齐上阵就是打不住她。

还没等她多弹两下兔脑袋,一道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深深寒意从沈橙尔后背升起,犹如被野兽盯上的猎物,并在下一秒拆之入腹。

“老大,你看我抓到了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