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落针可闻,空气中弥漫着瑰艳旖旎的气息。
有砰砰的心跳声近在咫尺。
不知道是乱了谁的心绪。
周淮煦半跪在阮糖的床前,朦胧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纤白的脖颈。
他折下颈,一寸寸,薄唇距离她的红唇不到半寸位置。
须臾,身下的女生低声嘟哝,将暧昧的气息倏地打散了几分。
“好香。”
她嗅到周淮煦身上好闻的罗勒味,勾着清甜的酒香萦绕在鼻尖。
她的双眸闭阖,唇角微弯,睡颜恬静,仿佛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
周淮煦纤长的眼睫眨动。
他顿了片刻,最后掩下眸中幽深晦涩的情绪,摇了摇头。
他直起身,伸手为阮糖掖好被褥,动作轻缓,小心翼翼。
床榻上的她睡得很香。
周淮煦的眸光放软,似含着一汪秋水。他站起身,足音很轻地缓步走出门去。
卧室的房门被轻轻阖上,掩住了满室旖旎。
只余下袅袅淡淡的幽香,萦绕不散。
—
隔天清晨。
阮糖酒醒后,回想起昨晚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被周淮煦带回家,在他面前胡言乱语,说了不少虎狼之词。
然后——她扒拉了他的衣服,吻上他锁骨处的刺青。
画面靡丽,太过暧昧。
阮糖闭了闭眼,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不敢再细想下去。
果然喝酒误事,美色误人。
让人根本把持不住啊。
朱超咬着一块牛肉干,悠哉游哉地晃到她的身边,“咦”了一声。
“阮糖,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阮糖难得语塞。
朱超往她那儿嗅了嗅,他的鼻子堪比警队的警犬,灵得很。
即便阮糖已经醒过酒,他也闻出了点味儿来。
“你昨晚喝酒了吧?”
阮糖的心咯噔一跳,面上不显,硬声道:“你有意见?”
“我哪有意见。”
朱超纳闷,不知道她为啥像吃了炮仗一样,“你难得喝点酒,练练酒量也好。”
众所周知,阮糖的酒量不行。
之前警局的同事们一起聚餐,阮糖两杯酒下肚就倒了。
“要我说,以后你就让你的男朋友帮你挡酒,昨天那小子没跟你一起帮帮你?”
朱超一直误以为阮糖和周淮煦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之前面对警局众人的调侃,阮糖也曾解释过一回。
但朱超左耳进右耳出,偏偏不信。
他语重心长地说:“这男朋友不能宠着,得让他挡在你的身前,像爷们儿一样。”
朱超的驭夫之道说得一套套,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
阮糖摸摸耳朵,心想周淮煦是挺爷们儿的。
昨晚他一直护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差点没被她“生吞活剥”了,勇气可嘉。
阮糖将脑海里那些暧昧旖旎的画面扫去,把朱超也支走,耳朵终于清净了许多。
片刻后,一个年轻的男同事跑到她面前,语气里带着兴奋。
“阮队,鱼上钩了!”
阮糖的眼睛亮了亮,喜上眉梢:“走,收网去。”
她带领一队的警员们钻进警车,车子疾驰赶往城北区麻洋里的一处老旧民房。
彼时山猫他们刚接头谈完事,正聚在一起搓麻将。
门“嘭”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里面的人躲闪不及,慌乱逃窜。几个小啰啰警惕性不高,身手也不够敏捷,很快就被抓获。
阮糖的眼风扫过那个想从窗口逃跑的壮硕男人。
她疾步奔上前,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衣领向后一拉。
力道重又狠,男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一摔,趔趄地倒到地上。
冰凉的手铐拷上他的腕骨,死死箍住。
“老实点!”
阮糖将他擒住,把这屋里的一行人都带回警局。
片刻后,审讯室里亮起昏暗的灯光。
身材壮硕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抬起下巴睨向对面的阮糖。
他满脸横肉,两只壮实的手臂上布满红色的火焰刺青。
正是走私团伙里的二把手之一——火龙。
火龙神情倨傲,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阮糖知道,像这种爬上高位的男人肯定比那些小啰啰难对付得多。
但她神情如常,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们道上混的喜欢逞英雄,讲义气,以为不说实话,我们就抓不到你们的把柄。”
火龙冷嗤一声:“我们聚在一起只是打麻将,这不犯法吧,警官。”
阮糖没跟他扯皮:“你该知道,我们能找到你就能找到其他人。例如你的那个头头儿。”
“老子没有什么头儿,脑袋拴裤腰带上,就这一个!”
“行啊,你是只有一个脑袋。”
阮糖清越低缓的嗓音藏着几分锐利,“但你还有一个老婆和儿子,对吧?”
闻言,火龙的心头一颤。
他的脸上流露出紧张,刚刚的肆意嚣张荡然无存。
他的眉头深蹙:“你怎么知道?”
他们干这一行危险重重。
他早早地就将自己的妻儿送到乡下,没想到还是被警察查到了。
阮糖唇角轻扬:“你上头许了你多少好处?你把他们供出来,争取宽大处理,还能早日出去和妻儿重聚。”
“……”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阮糖话音一顿,“你的孩子应该也希望他的爸爸是个大英雄,而不是一个受人唾骂的罪犯。”
火龙想起自己的妻儿。
他在外拼死拼活,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他们了。
他健硕的身躯微微颤抖,眼睛湿润一片,几乎要掉下泪来,颇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他啜泣了几声,好半晌才哽着喉咙道:“我招。”
坐在阮糖身侧的警员提起笔,将他的一字一句都记录在纸页上。
“我们最近打算走私一批货。”
阮糖:“什么货?交代下接应的时间地点。”
火龙:“我负责组织货源,这一批货里有烟草、弹药和文物,准备运往欧洲东部,具体运出的时间地点,我不清楚。”
他摇摇头。
阮糖的眉尖微蹙。
走私团伙具有共同犯罪的共性。
组织策划、资金投入、跨境运输、非法贸易结算等每个环节都由不同的人负责,过程谨慎隐秘。
毕竟这是刀尖舔血的活儿,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阮糖想了想道:“那你们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火龙脸色凝重,捏紧拳头,在阮糖的注视下,半晌才缓缓松开拳。
他低声道:“明晚我们头儿召集兄弟们去雾忧酒吧汇合。每次出货前,他会把我们几个管事的聚集在一块儿交代事情。”
“雾忧酒吧。”
阮糖将这四个字在唇齿间细细辗转,秀丽的眉尾轻扬,“你还有隐瞒什么?”
“没有。”火龙断然道,“我说得都是真的!”
走私团伙内部的手段狠辣可怕,告密者会死得很惨。
但为了他的妻儿,他不敢隐瞒,只求能早日放出去,与他们相见。
就这样,根据火龙的供词,阮糖立即召集人马展开会议,商讨去雾忧酒吧行动的计划。
夜色幽深,天幕如同覆上一层墨黑色的纱,雾蒙蒙的,透不出一丝月光。
直到会议结束,天光大亮,众人才作鸟兽散。
宁萌走出会议室的门,揉揉睡意朦胧的眼,打了个呵欠。
“阮队,明晚就要行动了,要不要回去补个觉?”
“你先去吧。”
阮糖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将剩下的工作梳理完,阖上笔记,半晌才起身离开警局。
她没有径直回公寓,而是调转方向盘,开车前往就近的超市。
她在超市里挑选了几袋猫粮后,一路驾车来到了徐记面馆。
面馆旁的小巷里,几只小猫正窝在一起晒太阳。
为首的白猫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踱着猫步缓缓地走到阮糖的跟前,朝她发出“嗷呜”的声音。
看来是认出她来了。
阮糖眉眼弯弯,蹲下身子,仔细地看它。
它的肚子比之前更大,再过不久就要生了。
阮糖拿出猫粮,倒进几个小碗里。
小猫们凑上前,埋头乖乖地吃饭。
母猫静静地看她,似在等待什么。
“也有你的。”阮糖把那袋孕猫专用的猫粮倒进另一个专用的碗里。
见白猫吃得津津有味,她不禁想,这几只小猫不愧是周淮煦养出来的,机灵得很。
这不,有只小橘猫已经吃饱饭,摇着尾巴走到阮糖的身边,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腿。
阮糖将它抱了起来,小猫四仰八叉地躺在她的怀里,就这么泰然自若地晒起太阳。
看起来十分惬意,又乖又软。
阮糖正逗玩着怀里的小猫,一道身影忽然挡到她的面前,遮住了些许日光。
只听“哟”的一声,身穿浅灰色麻衣的老徐摇着一柄扇子,笑得像尊弥勒佛。
“稀客啊。”他眨眨眼,“我还以为看错了,真是你啊,阮警官。”
阮糖“嗯”了一声,和他打招呼。
老徐笑问:“吃面不?”
“吃。”阮糖将怀里的小猫轻轻放回地上,小猫“嗷呜”一声,跑去找同伴玩了。
阮糖站起身,问:“周淮煦在吗?”
“他今天一早就来了,比平时提前了大半个钟头,店门都是他开的。”
竟然这么早。
阮糖想起昨晚的事,不知道周淮煦是全然没受影响,还是没睡着?
老徐不知道她的心思,悠悠然地摇着扇子。
他说:“现在大把大把的小姑娘来这儿吃面,都是冲着小煦来的。想当年我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比那小子差。”
他摇着手里的济公扇,蒲葵所作的扇子不如画着江南美景图的折扇看起来有韵味。
但被他摇得恣意生风,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风度,倒不像是在说假话。
阮糖跟着老徐一起走进面馆,屋内人头涌动,生意很好。
她环顾四周,没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老徐朝她努努下巴,示意她要找的人在后厨。
阮糖道了声谢,缓步走了过去。
她站在后厨门口,往里瞧。
只见周淮煦身穿白衬衫,围着黑色的厨师围裙,裙面上镶着金黄色的精细刺绣,映现着“徐记面馆”四个字。
他的衬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冷白色的腕骨,手执长勺正在煮面。
明亮的光线映着他俊朗的眉眼,薄唇微抿,神情认真。
果然,工作的男人最帅。
即便他呆在狭窄逼仄的小厨房里下面条,也显得赏心悦目。当然,这其中不乏有他的颜值加持。
老徐说今天面馆里的厨师休息,周淮煦就顶上来,整个上午都在厨房干活。
她倚在门前,唤了声他的名字。
周淮煦抬起头,眼里划过一丝晦涩难辨的情绪,转瞬即逝。
他的薄唇翕动,问她:“来吃面?”
“嗯。”阮糖颔首。
周淮煦将面条放进锅里:“一碗红烧面,多加肉片,下生菜和卤蛋,不要蒜末?”
阮糖称是。
她来面馆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这么点,难得周淮煦记得。
周淮煦将面条煮好后,端着热腾腾的面走了出来。
老徐见他和阮糖并肩而来,脸上笑意盎然。
他上前拍了拍周淮煦的肩膀,破天荒地说了句:“你俩聊,我进去煮面,练练手!”
阮糖坐到餐桌前,脸上略显诧异:“老徐会煮面?”
周淮煦将筷子递给她:“别看老徐整天坐着嗑瓜子,他的手艺很不错。”
阮糖知道周淮煦的厨艺很好,能得到他的夸赞,老徐的手艺肯定不会差。
高手在民间啊。
他俩聊了会儿闲天,尽量表现得自如。
头顶的吊扇呼呼作响,某些微妙的气息却萦绕在他俩的周身,吹散不去,只余暧昧摇漾。
沉默片刻,阮糖终于忍不住停下手中的筷子。
她眼睑微垂,盯着碗里的红汤面条,轻声道:“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说说昨晚的事。”
周淮煦坐在餐桌前,指节怔松一顿。
他的动作细微,阮糖没注意到,只自顾自地说:“昨晚如果我酒后失态,做了什么让你觉得被占便宜的事情,那……”
她抬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眸,眼底粹着熠闪光芒,对他说:“你可以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