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公安局的物证鉴定中心很快就出了结果。
技术人员在章骏家的女士拖鞋上,除了提取到梅太太的脚掌纹外,还有另一个人的脚纹。
阮糖得到消息后,和朱超立即带队前往市区会展中心的话剧院。
彼时莫莉正站在剧院的舞台上,执导演员们彩排。
她的话刚讲一半,一行警察鱼贯而入,惹得众人都怔住了。
为首的阮糖拿出一纸逮捕令,双眸锐利如刀锋,射向莫莉。
“莫导演,请跟我们走一趟。”
滨城公安局的审讯室,从不乏有穷凶极恶或贼眉鼠眼的犯人在这儿提审。
但像莫莉这样气质出挑的美人,并不多见。
她被警员押到一张椅子上,表情冰冷,目光死死地盯着阮糖。
宛如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旦不设防就会被它尖锐的牙狠狠咬伤。
莫莉有很多副面孔。
像这样阴鸷狠戾的模样,阮糖是第一次见。
审讯室里的灯光晦暗,照着阮糖白皙昳丽的脸半明半昧。
她好整以暇地转动手中的笔,嗓音慵懒散漫。
“莫导演,你很有才华,也很自负。”
“……”
“你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可惜你将章骏撇得太干净了,反倒留下破绽。”
话音落下,她将一双红色高跟鞋“啪”地扔到莫莉的面前。
昨天,阮糖亲自去了趟市里的话剧院,向工作人员要了一双莫莉休息室备用的鞋子。
这双鞋和章骏家留下的另一个人的脚纹进行DNA对比。
结果一致,是同一人的脚纹。
事实证明,莫莉说谎了。
她去过章骏家,和他私下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你是章骏的情人吧。”
阮糖转着笔,动作不停,“你嫉妒他和梅太□□爱,就杀了梅太太想要逼宫上位。可惜无论你怎么做都只能躲在地下,永远见不了光,当他的秘密情人。”
“……”
“章骏,他根本不爱你。”
听到最后,莫莉忍不住怒吼。
“你懂什么,我才是他的爱人!他这辈子只爱我一个!”
语毕,她闭上嘴,眼瞳睁圆。
她看见阮糖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这才意识到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
她中计了。
阮糖的眼风扫过她:“你觉得梅太太阻碍了你们的爱情,你就杀了她,将她的尸体当众曝光。”
莫莉的身体颤抖,眼角逼得泛红。
一想到梅太太和章骏这两年如胶似漆,当众卿卿我我,甚至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
她的胸腔里窜起熊熊怒火,语气透着阴冷狠意:“她该死。”
她早就想杀了梅太太。
那天,莫莉以邀请梅太太这位剧院VIP贵宾的名义,将她约到剧院的阁楼相见。
她在梅太太的茶水里下了迷药,将昏迷的她勒死后,把尸体藏在剧院的机械设备箱中,用雪花进行掩盖。
直到隔天话剧开演,工作人员按下设备开关,白色雪花与冰冷的尸体齐齐坠落在地。
她以为,一切会就此尘埃落定。
“只要那个老贱人死了,章骏就会一心一意地对我好。”
她竭尽全力去做这一切,自导自演了这出戏。
比她以往执导的任何一场话剧都要生动精彩。
“我告诉章骏,梅太太已经死了。我们拿着从她那儿得到的钱好好生活,以后不会有人再把我们分开。”
天涯海角,他俩双宿双飞。
但是,章骏却拒绝了她。
莫莉的脸染上哀凄的神情,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他说我好可怕,要跟我分手。”
她流下眼泪,空洞的眼神凝视前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夜。
那晚的夜空乌云密布,章骏站在别墅客厅里,狠声赶她离开,背影决绝而无情。
莫莉的心中恨意横生,不禁抽刀插进他的脖颈,一击致命。
她回想起那一夜,脑袋深深地埋进胳膊里,仿佛陷入无尽的懊悔。
“我只是为了提防警察的调查追捕才随身带了匕首,我根本没想过要杀他。”
“……”
“我那么爱他,当初他哄我做他的地下情人,说只要骗了那个老女人的钱就会跟我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但后来他告诉我,他要娶那个女人,等她老死后得到她的全部遗产。”
他想娶的妻子竟然不是自己。
莫莉幡然醒悟,终于明白章骏一直都在骗她,一次又一次。
她盯着他的尸体,举起刀捅了他一下又一下。
尖刀刺破刮花他身体的每一寸,仿佛这样就能将一切都偿还回来。
最后,她没了力气,也失去了爱人的勇气,连同生的希望也泯灭了。
阮糖低声道:“你之前执导的那部话剧《玩偶之家》很好看,可惜了。”
可惜她没法再排那部话剧,没法像剧中的女主角娜拉一样,面对破裂的感情勇敢出走。
而是选择举起屠刀,杀死心爱的人,将自己也一并推向深渊。
—
这桩剧院谋杀案终于落下帷幕。
大伙原以为这个案子涉及双杀,会很棘手。
没想到这么快就破案了。
郑永照的脸上挂着笑容,看向阮糖的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小糖,这次你做得很好,协助二队立了功。刑警队之间不是竞争关系,就该互帮互助,共同御敌!”
他欣然道,“另外你负责那个走私案子,也得继续抓点紧。”
阮糖:“放心,差不多能收网了。”
郑永照见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扬眉而笑。
阮糖是他们公安局最受瞩目的先锋警星,也是他最得力的下属。
有她在,从不用他操心。
他们一言一语地交谈,朱超站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二队的人也有些尴尬。
明明这个案子是他们负责,但这次全凭阮糖的积极助攻,才能让案子办得这么顺利。
朱超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稍逊一筹。
但他骨子里那股大男子主义无法消磨,面子上总要撑住。
他难得踟蹰地走到阮糖面前,对她说:“谢了,这次你帮了我们,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抿抿嘴,“不过以后我们二队的案子不用别人插手,我自己能把案子办得漂亮!”
阮糖环抱双臂,懒洋洋地开口:“郑局刚刚说了,要互帮互助。”
她的下巴指向局长刚走远的身影,“以后你要是还需要场外援助,我肯定会勉为其难地帮你。不过,就不是醉翁居的午餐这么简单了。”
阮糖眨了眨灵动的桃花眼,唇瓣翕动,“含三餐。”
朱超如遭雷劈,捂住自己的口袋,急声道:“不用!”
阮糖在心里哂道,他这人真是死鸭子嘴硬。
—
那天之后,莫莉是杀人犯被捕入狱的消息传遍剧院,引起轰动。
连带着和剧团联动的男执事店也被这股震动波及。
江筱月得知此事后吓得不轻。
她揽住阮糖的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糖糖,当初你去看话剧遇到女尸,我就差点吓破胆,后来还出了这些事,真是要人命了。”
她拉着阮糖一边吐苦水,一边走进一间日料店。
原本阮糖今晚想在警局加班,却被江筱月拉来吃晚餐。
“人是铁饭是钢,就算再忙也要吃饭。”
她一板一眼地说,“这家日料店是近期滨城美食口碑榜TOP1,食材高级做工精致又好吃,你一定得尝尝!”
前些日子要不是她推荐阮糖和周淮煦去看话剧,也不会摊上这些事。
江筱月就当赔罪了。
阮糖磨不过她,今天周淮煦没有来家里为她做晚饭。
他一周做工四天,今天正好休息。
江筱月眨巴着鹿眼,饶有兴致地看她:“你不能厚此薄彼,只吃你家那位煮的饭啊。”
她极力推荐,“试试这家,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那我拭目以待了。”
阮糖漂亮的眉眼轻扬,和江筱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挽着她的手迈上楼梯的台阶。
于是她没注意到,楼梯斜对面的一间包厢里,房门半敞。
昏暗靡丽的灯光洒在男生俊朗的脸上,衬得他皮肤精致冷白,下颌线条硬朗分明。
他穿着一件黑白复古风的印花衬衫,脖颈上戴着银质项链,泛着剔闪光芒。
明明痞气十足的打扮,倒显得清爽不油腻,多了几分性感魅意。
一旁上菜的女服务员忍不住偷偷瞟了他好几眼,脸都红了。
余光却瞥见他身后站着的几个手下,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服务员不禁瑟缩地收回目光。
周淮煦坐在榻榻米上,修长冷白的指节捏着烧酒杯,轻呡一口,神情散漫不羁。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好整以暇地觑向他。
“周老弟,你带了这么多人,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周淮煦薄唇轻启:“我这人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过既然您发话,我让他们出去便是。”
他说得有礼,语调里却透着矜懒散漫。
随意地摆摆手,刀疤几人应声走了出去。
男人哂笑:“你年纪轻轻,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姑娘。”
“……”
“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你家九爷不上心,我给你介绍。”
他摆出一副仁爱和善的长辈模样。
周淮煦低垂长睫,掩下眸中的讥讽,啜了口酒,轻笑道:“不必了。”
他的目光掠过那人,扫向门外,登时注意到一抹熟悉的窈窕身影。
周淮煦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杯中的酒轻摇着坠下一滴,落到地面。
他恍若未觉,目光定定地凝着不远处的阮糖。
阮糖跟着江筱月袅袅婷婷地走上前,往包厢处而来。
谈笑间,她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目光,仿佛钉在自己的身上。
她身体里的侦察雷达动了动,不由得抬起眸子,往那个方向直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