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地铁站口。
阮糖看着面前的男生迈开长腿,朝她靠近一步。
他的身形高峭挺拔,将身后的金色阳光遮挡,拢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阮糖的神思一顿,心说他该不会是想跟她搭讪,要联系方式吧?
这也不怪她自恋,实在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
男生清隽的眉眼一弯,笑容浅浅,似白玉般无暇。
他拿起手里的一沓传单,将最上面的一张传单递给她。
“我们面馆最近新开张,阮警官有空能来赏光吗?”
阮糖扯扯额角,没想到他这么敬业。
在地铁站口发传单,干了大半天的活儿,阴差阳错地抓了个嫌疑人,这会儿还不忘给自家面馆做宣传。
真是中国好员工啊。
阮糖接过他手里的传单,颔首道:“行,我有空肯定去。”
待他们回到警局,给男生做完笔录。
实习警员宁萌看着那人离去的颀长背影,依依不舍地挪开目光,落回手里的文件,喃喃自语。
“这小哥哥长得太帅了。”
她盯着文件里的一页,“原来他叫周淮煦,名字也好好听!”
阮糖睨了她一眼,眼尾粹着点笑道:“别看啦,今天下午要开会,是不是被美色迷晕忘记了。”
“对豁。”宁萌打了个激灵,赶紧搁下手里的文件,屁颠颠地跟在阮糖的身后,一起去了会议室。
不一会儿,偌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郑局长站在会议桌前,严肃的脸上正气凌然,朝大家开了口。
“最近我市出现了一个走私团伙,根据得到的情报,这个走私团伙里有两个副首领,一个叫刀疤,一个叫火龙。而他们的首领身份不明,暂时没有他的画像,为人十分隐秘。”
郑局长拧眉道:“这个犯罪团伙劣迹斑斑,案子不容小觑,接下来需着重调查清剿。鉴于案子的特殊性,就交给……”
他话音一顿,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
还没开口,坐在阮糖对面的一个男人就扬声道:“郑局,这个案子交给我们队吧。”
郑局长思忖了下,说:“这个案子不简单,你们二队手头还有别的案子,还是让一队接吧。”
他的目光落到身为一队队长的阮糖身上,眼中流露出期许的光芒,明显带着器重。
见状,朱超的脸垮了下来,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他和阮糖都是局里刑侦大队的队长。
两队同职同级,明明平起平坐,但阮糖的战功比他多。
朱超常常被个姑娘压一头,心里自然是不爽快。
阮糖没理会朱超扫来的犀利目光,半个眼神也没给他。
她朝郑局长应声道:“我们一队会好好办这个案子。”
“我相信你。”郑永照朝她点点头,眼里的期盼之色更甚。
毕竟阮糖办案到现在,从未令他失望过。
直到会议结束,众人作鸟兽散。
阮糖从椅子上站起身,刚想踏出会议室的门,郑永照就叫住了她。
他脸上的肃然神情消散几分,话音里透着亲切与和蔼。
“小糖,你爸爸让我给你介绍个好亲事。你这周末空出时间,和对方见个面吧。”
阮糖的爸爸阮渊和郑永照是多年好友,关系熟稔。
阮渊知道阮糖在相亲这块宛如铜墙铁壁,防卫技能拉满,连相亲对象的照片都不会看一眼,更别提和对方见面上桌吃饭了。
于是,阮家爸爸决定曲线救国,找老友相助。
毕竟郑永照是阮糖的顶头上司,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总不能拂了上司的好意吧。
只不过,阮糖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儿。
她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眸,说:“相亲啊。”
她的笑容绽放,“郑局,我年纪还小,不着急。工作就是我的男朋友,缠人的要命,难道你想让我和它分手?”
“你这孩子……”郑永照听到她的话一愣,无奈地笑了笑。
阮糖向来会耍嘴皮子,平时审讯犯人时就剑走偏锋,常常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论起嘴皮子,没人能说得过她。
郑永照从小看着她长大,知道阮糖的性子倔强。
别说强按牛头不吃草,就算吃燕翅鲍肚参也不顶饱。搁她这儿就两个字——没用。
罢了,郑永照施施然地想,这差事办不成,顶多得老友一顿数落就是。
阮糖见招拆招,成功过了一关,脚步轻快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
她刚坐下,朱超就慢悠悠地走到她的身边,将杯子放到一旁的饮水机前,自顾自地倒了杯水。
他侧头看向阮糖,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样。
“阮队,我要是你就早早嫁人了。女孩子在家当全职太太,轻轻松松地多好啊。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还羡慕不来呢。”
阮糖拿起桌上卷宗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睨向他:“朱队怎么有闲情雅致管我的闲事,想帮我做媒啊?”
朱超眉梢一挑:“我身边确实有几个哥们儿,一个个高大威猛,肯定能降得住你,改天给你介绍介绍?”
“看来朱队是想改行做婚介了。”
阮糖的嗓线清冷,轻描淡写地说,“也是,你们队那个办案效率,要我是队长也早早改行了。”
闻言,朱超端着水杯呛了一口,脸上气得青一块紫一块,最后自打没趣地走了。
他和阮糖在警局里“争来斗去”,每回都讨不了好,总是碰一鼻子灰。
偏偏他还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不过,阮糖从没将他放在心上,全当逗动物园的猴子玩。
她自顾自地看起卷宗,开始研究走私团伙的案子。
最近这个走私团伙在滨城频频作案,十分猖狂。但他们的行踪很隐秘,阮糖带队摸排调查了好几天,得到了一个情报。
走私团伙里的一个小啰啰出现在了市里的一家面馆。
这个小啰啰也算是个小头目,在副首领刀疤的手下做事,出面比他们多,自然就暴露得快。
要想顺藤摸瓜抄他们的老巢,还得从这个小啰啰下手。
思及此,阮糖立刻召集人马,开车前往那家面馆蹲点抓人。
刚刚驶到面馆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停下,阮糖透过车窗望过去,只见对面的店门口高高挂着一块木质招牌。
上面印着四个红漆大字——徐记面馆。
阮糖的眸色一凛,心说这家面馆好眼熟啊。
她的思绪转了转,忽然想起上次在地铁站口,从那个白净帅气的男生手里接过了那家面馆的传单。
可不就是徐记面馆嘛。
阮糖想起那男生俊美无俦的脸庞。他笑起来时眉眼澄澈,干净通透得像一块无暇的美玉。
是少见的那种美得不具冲击力,但能直击人的心魂。
这样的男孩子,别说让人去光顾他的面馆,为他买下一整个面馆也是愿意的。
阮糖记得,他叫做周淮煦。
正思索间,店门口就晃出了一道瘦高挺拔的身影。
周淮煦穿着整洁的白色制服,宽肩窄腰,正搀扶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奶奶走出面馆。
他单手拎着一个外卖塑料袋,将袋子递到老奶奶的手里,微微弯下腰,悉心地朝她叮嘱着什么。
他的面容清俊,下颌线条流畅分明,乌眸里泛着柔意。
鎏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揉进了一片细碎光影里。
简直赏心悦目,让人挪不开眼。
阮糖难得走了几秒钟的神。
很快,她就定下心来继续蹲点。
据说那个小啰啰隔三岔五就会来这家面馆。
他们不打草惊蛇,准备先暗中观察,伺机而动。
那小子的身份证件信息都是假的,寻不到他的住所,查了也是白查。
如今这个案子只有面馆这一个突破口,线索实在太少。
阮糖眸色凛然,纤白玉手轻叩在方向盘上。
黑色轿车隐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像不为人知的鬼魅。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寂静中,阮糖的肚子忽然咕咕作响,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
今天为了蹲点,她只简单吃了个面包。本来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夜色已暗,面馆就快打烊,店里只有星星零零的一两个顾客。
阮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周淮煦要去光顾他的面馆。
那就现在吧。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吃完面嗦完粉才好冲锋上阵。
阮糖招呼着车上的另外两个警员一起去面馆吃饭。
坐在后座的宁萌高兴地欢呼一声,早就忍不住想去尝美食见美男。
阮糖领着他们走进面馆,迎面就撞见正在擦桌子的周淮煦。
他拿着抹布的手微顿,眸光亮了一瞬,明显认出了阮糖。
他倾身上前,刚想唤一声“阮警官”,阮糖就启唇截住他的话头:“我们来吃面。”
周淮煦见她穿着便衣,好似意识到什么,便不再多言,为他们点餐。
阮糖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餐桌桌面,脸上略含倦色,背却挺得笔直。
她乌黑浓密的过肩长发慵懒地竖起,露出薄而白皙的肩颈,线条弧度优美。
明明不施粉黛,整个人却难掩那股绮丽冷艳的美感。
她环顾四周,面馆的装潢简约,几张木质餐桌整齐地排列着。
眼下店员不多,只剩周淮煦和一个煮面师傅。
周淮煦将师傅煮好的面端上餐桌,朝他们温声道:“小心烫。”
“谢谢。”宁萌眼睛亮亮地看他。
美色当前,秀色可餐,她好似一点也不觉得饿了,就连任务也差点抛到九霄云外。
反观阮糖,她拿出衣兜里的一张照片,递到周淮煦的面前。
“你见过这个人吗?”
照片中的男人顶着一头黄毛,约莫二十岁的年纪,浑身痞气。
周淮煦的神情微顿,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好像没有。”他摇摇头,称店里的客人太多,只记得清几个熟客。
阮糖悻悻地收回照片,拿起筷子正想吃面,眉尖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周淮煦见她没动筷子,面露惑色:“怎么了?”
坐在旁边的宁萌“咦”了一声,看向阮糖的那碗面道:“阮队不喜欢吃蒜蓉,平日里都不加的。”
刚刚他们点餐点得急,竟忘了这一茬。
周淮煦恍然,连忙说:“我重新帮你煮一碗。”
他作势想去拿过她手边的碗,阮糖不禁道:“不用了。”
她只是不爱吃蒜蓉,倒也没那么娇贵,白白浪费了一碗面。
她下意识地抓住周淮煦的手臂,肌肤相贴间,温热的体温传递到她的肌肤之上,微微发烫。
阮糖的眼睫如蝶翼般扑扇了下,和周淮煦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她的红唇翕动,正想说话,余光却瞥见面馆门口晃进了一道人影。
男人顶着一头黄毛,嘴里叼着一根烟,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
正是她们守株待兔一整天,要抓的那个兔崽子。
阮糖拉着周淮煦手臂的手徒然缩紧。
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阮糖蓦地松开他的手,神色如常道:“我还想要一瓶汽水。”
周淮煦朝她应声说好,转身去冰柜帮她拿。
阮糖的目光扫过越走越近的黄毛,眼神示意同桌的另外两人。
宁萌和身边的男警员立即会意,纷纷搁下手里的筷子,伺机行动。
那个黄毛身子摇晃着走过来,阮糖起身拦住他,轻笑道:“小兄弟,能借个火吗?”
黄毛吐出一个烟圈,望着她明艳精致的脸蛋,扯起嘴角:“可以啊,美女。”
“等我拿根烟。”阮糖凑近他,单手摸上自己的裤兜。
那里藏着警用的银手铐。
她脸上的笑意不减,身侧的两人不动声色地上前,将黄毛团团围住。
黄毛警觉地一瞥,心里响起了警铃。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在道上混迹多年,早已练出了极强的警惕性。
他的眼珠子一转,唰地抬手将桌上的汤碗掀翻,泼向阮糖他们。
阮糖拧眉,堪堪避开,热腾腾的面条和浓郁的汤汁洒了一地。
见他想逃,阮糖快步上前,扯住他的后衣领猛地往后一拽。
不料,黄毛反应敏捷地翻过身,掏出衣兜里的某个东西。
“砰——”
伴随剧烈声响,子弹乱飞射向面馆的墙壁。
阮糖抬起眸子,眼里划过一丝惊诧,没想到他身上竟然有枪。
正欲摸出腰间的手.枪对准他,黄毛就已经举起枪,抵上周淮煦的脑袋,将他整个人钳制住。
混乱中,黄毛歇斯底里的声音响起:“都给我往后退!”
他的声音微颤,明显带着紧张。
阮糖的眸色冷下来,目光一眨不眨地锁着他,和他面对面对峙。
她清越的嗓音落在空气中,好似无波无澜,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激荡起阵阵涟漪。
她说:“放开他,换我当你的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