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穿书了

正午时分,日光朗朗。

万剑峰矗立着的巍峨剑碑顶端锋芒锐利,折射出灼眼天光。

剑碑之下练剑的弟子们,各个也都疲累不堪、汗流浃背。

众弟子找了一旁竹林的阴凉处稍作歇息,领头的师兄给大家分发辟谷丹。

南宫雀靠在竹下阴凉的岩石上,接过辟谷丹,有气无力地道谢:“多谢方师兄。”

方师兄冲她微微颔首,继续将辟谷丹分发给下一名弟子。

南宫雀垂眼,忧郁地盯着掌心里那颗辟谷丹。

她好想吃肉丸子猪肘子烤鸡腿牛肉面……

唉。

她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还是仰头把辟谷丹艰难送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只余满嘴的微苦。

竹叶被吹动,沙沙作响。

斑驳的光影从叶隙中落下,正落在她眼睛上,太亮了,刺得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耳边已有弟子起身的声音:“师兄,我已歇够了,可继续练剑!”

陆续又有弟子站起来:

“我也已经歇够……”

“诸位勤勉,我也当与大家一起勤学苦练……”

南宫雀累得连眼皮都不想睁开。

这帮人又开始了。

在休息时间争分夺秒地练剑,一口气也不能耽搁……

剑修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卷啊!!!

南宫雀闭着眼,默默地将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点。

好累,她不想卷了。她愿意勤奋练剑,但她不想连属于自己的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无休止地练剑,这样和她加班到猝死的前世有什么区别?

她装作没听到其他人陆续起身的动静,厚着脸皮在众目睽睽之下装睡。

直到有人靠过来,戳了戳她。

南宫雀睁眼,眼前是一个鲜嫩的蜜桃,蜜桃后是少年扬起的眼。

幽绿竹影里,少年五官凌厉。唯独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将那满身桀骜都削弱了下去,显出满身的慵懒来。

他问:“要吃吗?”

南宫雀眼前一亮:“要!”

少年将桃子抛给她,南宫雀轻巧地接住:“谢啦!”

果皮甚薄,轻轻一扯便撕开,极弱的灵气随着桃香飘了出来。她凑过去咬上一大口,嘴里霎时溢满鲜甜的汁水。

这才是人该吃的食物嘛!!!

南宫雀吃完水蜜桃,意犹未尽,这才发现少年一直在看她。

他轻笑一声:“你吃得倒香,只是野桃罢了,好似是什么仙桃一般。”

南宫雀振振有词:“你懂什么。这就是仙桃!”

这桃子她也并不白吃,她擦干净手,指尖搭在腰间玉牌,轻轻催动一丝灵力。

霎时,两人的四周便盈满了清爽凉意。

少年坐得离她近了些:“你这玉牌……”

南宫雀:“这是我未婚夫留下的信物,你别老想着从我手中换走。”

少年耸耸肩,拖长语调:“知道了——”

他轻笑一声:“不过称赞一句好用罢了。”

他又望了一眼那玉牌,若有所思。

这抹深思却并未被南宫雀看见。她练剑着实太累,又闭上眼睛休息了。至于身旁的少年,她更是懒得理会——

那可是本书的龙傲天男主角。

是的,她穿书了。

穿进一本男频经典扮猪吃虎文,男主角就是身边这位少年江问星。

穿越以来的十八年前,她一直都生活在一个小村庄里,直到仙人来选弟子,遇到江问星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本修仙文之中,模糊地想起了一些文中的剧情。

至于其他的人物……

南宫雀当时看书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男频文长得要命,看了后面就忘了前边,囫囵吞枣,一目十行,除了记住男主角叫啥别的是一个也没记住。

不过她可以肯定,男主角身边没有与她同名的人。

所以她大约就穿成了一个男频文里的路人甲,蹭了男主角的气运,与他成了同一批弟子,进了太微宗。

而后更是撞了狗屎运,拜了容泽仙君为师。

容泽仙君!

那可是太微宗老祖级别的人物,护佑了宗门不知几千几万年,极少出现于人前,超然物外。

传闻他的每一任弟子都是苍梧域的剑道魁首,实力位于苍梧之巅。

弟子实力如此盖世无双,师父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无人能知其深浅!

这样一位大佬,几百年未出关,却将他们这一批新入门的弟子都收为了徒弟,可见男主角的龙傲天气运有多离谱。

入门时容泽仙君并未露面,仍在闭关之中,由掌门代为收徒。尽管如此,却已经让这帮弟子大打鸡血。南宫雀起初也很振奋,诚惶诚恐地跟着大家一起卷,卷了三个月后,鸡血褪去,她实在是有些卷不动了。

她是肉体凡胎,不是钢筋铁骨。

成日里只能吃辟谷丹,没滋没味,每天还休息得极短,疯狂练剑,练得她都要厌学了。

她这具身体天赋不错,是天灵根,灵根内只有纯粹的水之力。

想来以她这身体的天赋,还能修炼许多年。经历过高考的人都知道,学习是个持久战。若是一开始把自己逼得太紧,后面蔫得也越快。

为了修炼的可持续发展,她决定早点放过自己——

不卷了!

南宫雀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觉睡了个半个时辰。

她挑的这片阴凉之地,半个时辰后竹影便会西移,太阳一照在她额头,她就睁了眼。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番筋骨,玉牌悬在腰间轻晃。没了玉牌散发的凉意,一旁的少年也懒散地睁开了眼:“这么快便醒了?”

南宫雀:“嗯。”

少年半敛着眼眸,额间垂了缕碎发,颊边落了片竹叶,竟也懒得摘开,一副人畜无害的俊美模样,随性恣意。

南宫雀瞥了他一眼,见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又移开。

多看两眼,她怕她会嫉妒。

和她是老老实实睡觉休息不同,这厮的金手指就是在梦里修炼!

平素装成偷懒摸鱼的混子,在需要展现实力时忽然一鸣惊人……她当初就是被作者这一手精妙的卡文技巧,不停追文看男主装逼打脸。

现在穿书了,大概她就变成了那些被男主角打脸的路人甲了吧……

不过某种程度上,她还挺感谢江问星的。

两人一起摸鱼,才让她在所有弟子中不那么显眼。咳,要丢人两个人一起丢人。她原先还有些脸皮薄,跟着混久了,也学会江问星的厚脸皮,无视其他人的眼光了。

总之,两人就这么当了三个月的摸鱼搭子,关系不咸不淡,比起其他人要略好一些,要说有多交好,也算不上。

南宫雀很满意这样的社交距离。

男主角注定是要去乘风破浪的,她可不想混入主角团,跟着男主角闯刀山火海。她模糊的记忆里,男主角一路上死去的同伴可有不少呢。

而不与男主角交恶,也不会得罪他被他报复。

南宫雀活动开睡得僵硬的手脚,拿起剑,与他打了声招呼:“我去练剑了。”

她转身就走,却被他喊住:“等等。”

南宫雀回头:“嗯?”

少年忽而站了起来。

他颊边竹叶随风飘落,一抬手摸上了她的发顶。他身量比她高半个头,正好替她挡住这烈烈骄阳。

少女怔愣一刹,眼眸微微睁大。

落在江问星眼里,水润娇俏,可爱至极。

他不自禁一笑:“你头上有片竹叶。”

少年手腕翻转,一片翠绿竹叶正躺在他掌心。

逆着光,他的笑容竟也好似蒙上一层明亮的光晕,无端温柔了几分。

南宫雀道:“噢……多谢。”

光顾着在心里笑话江问星脸上落叶子,没想到自己头上也落了一片。

南宫雀摸摸鼻子,回归了众人练剑的队伍之中。

人群中,能够一直保持专注的人也少,不少人有所松懈,还有一名女修有些失魂般偷偷看她和江问星,正好与她对视上。

南宫雀冲她笑了笑,她便佯装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万剑峰上练剑的并不止有他们这批新入门的弟子,其他弟子也经常来此处练剑。故而南宫雀并不知道她是谁……也许是江问星在哪招惹的桃花吧。

谁让他有幅好皮囊呢。

南宫雀不再管她,专心练剑。

入门已六个月,弟子们练习的都是最基础的劈、斩。每逢一旬,会安排他们和木桩对练。没学一点惊艳漂亮的剑招,只有最枯燥无味的基本功。

南宫雀有一阵练得也烦躁,如今给自己安排休息时间之后,倒是渐渐静下心来。

她并不贪快,感到力竭就停下来喝口水,顺便闭目调息。入门时有长老教了他们太微养元诀,教他们如何运行大小周天。她是天灵根,灵根纯净,修行很快,她有意压了压自己的进度,省得让自己太扎眼。

男主角江问星都在扮猪吃虎呢,她跟着藏一藏,也没坏处。

就这么练剑、休息的循环中,暮色四合,霞光已然漫天。

南宫雀收剑,准备离开万剑峰。

不知藏哪睡了一下午的江问星忽又拎着个布袋到她面前,拦住她去路:“喏,给你。”

南宫雀打开一看,竟是一袋蜜桃,足足装了五六个。

她道:“都给我?”

少年一扬眉:“不想要?”

南宫雀:“要要要!”

送上门的桃子,哪有不吃的道理。

两人成了摸鱼搭子之后,也没少互相分享吃食,南宫雀自然而然地收下了,随后与江问星打了招呼,分别下山。

忽然,她感到一股极强的视线——

她转头望去,正好见到下午那女修又在偷偷看他们,目光中带着一丝嫉妒,又好像带着一丝恨意。

霞光顷刻便散,天边露出一弯弦月。

万剑峰上,还有许多人在披星戴月地练剑。这女修被她发现,便又背过身去,胡乱练了几下剑,隐入人群里。

南宫雀有些莫名其妙。

她有些不确定,这人恨的是她,还是江问星。是江问星的孽债,还是这人就看她不顺眼?

算了。

想不明白,也懒得想。

她从布袋中摸出一个桃子,撕开皮,送入口中。一入口,浓郁的灵气与清甜的汁水一同在唇齿间溢开,她为之一怔。

与那只沾了点灵气的野桃不同……这是纯正的,被灵气所滋养灌溉的仙桃。

贫穷如南宫雀陷入沉思:这样昂贵的礼物,她得回赠什么才还得起哦……

她下意识地摸上了腰间玉牌,对着玉牌喃喃自语:“你看这人,难怪会让人喜欢他。未婚夫,你都消失这么久了。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可要移情别恋了啊!”

与此同时,太微宗深处——

云遮雾罩的玉衡峰,宫殿高耸入云,朱甍碧瓦、雕栏玉砌。分明富丽堂皇,却又因渺无人踪,格外冷清幽寂。

重重宫门深处。

万年墨灵玉雕成的床榻之上,沉睡已久的男人悠悠转醒。

男人起身,及腰白发如月色倾泻,清辉似雪。

他抬手握住传音玉符,修长指节竟比栾洲冰川深处采集的翡玉还要冷白。

传音符甫一唤醒,对面便传来了太微宗掌门激动不已的声音:“恭迎老祖出关!”

“并未出关。”

男人淡淡道:“只是醒来片刻。”

“收下我名下的那批弟子,我还未见过他们。趁我醒着,今日……”他顿了顿,“如今是什么时辰?”

掌门:“回老祖,如今乃酉时三刻。”

男人道:“明日辰时,召集众人,行拜师礼。”

掌门正要应答,却忽然听见极轻的一声低语:

[已入夜,莫要惊扰她休息]

掌门呆滞片刻。

这、这也是老祖的吩咐吗……?

可这个“他”,是男是女,又是何方神圣……

见掌门久久未答,男人蹙眉:“有何问题?”

此声清冽冷淡,与方才温柔低语截然不同。

“没有、没有!”

掌门连忙道:“回老祖,此等小事,晚辈一定做好。”

传音玉符就此挂断。

掌门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汗,而后茫然几分。

方才那一声,显然不是老祖说与他听的。

难道……是他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