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不过三日,礼部侍郎杨元忠被野狗咬死一事便传遍整个京城,包括留艳居。京城里的人都将此事当做饭后谈资,毕竟此前还从未听闻过有人被野狗咬死,死相还如此惨烈。

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都添油加醋一句,三人成虎,杨元忠之死便被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他是倒霉遇上了在夜里行走专吃人的妖怪,才会被妖弄死;又有人说他是做了亏心事,才会被鬼缠身。

但真相却是少有人知。

就连官府验尸查案后得出的结论都是杨元忠是被野狗咬死,并非凶案,如此一来,又有谁敢说三道四违令不从。

但也正因为此,连官府都查不出来的案,芳妈妈才会越发庆幸她那日及时赶到阻止了杨元忠,否则估计下一个死的就是她。别人不知实情,但她可是一清二楚。是以,她对柯晚是越发殷勤,留艳居里几乎所有好吃的和好用的都尽数送到柯晚房里。

并且,就在当日夜里,她还特意来芳华阁探望一眼。

柯晚看见芳妈妈也很是意外。

芳妈妈笑容灿烂,见柯晚开门后便自顾自走了进去,边走还边回头对柯晚说:“柯晚啊,你这儿有什么缺的,尽管跟依晴说,可别亏着自个儿啊。”俨然一副担心柯晚受委屈的模样。

芳妈妈之前的确是待柯晚不错,但却不像如今这般,几乎算得上是奉承,柯晚心里大概清楚是因为岑暨的关系,她若是推拒反而会让芳妈妈防备和忐忑,于是她便轻轻点头应下。

“妈妈待我这般好,膳食和衣饰都是上品,我哪里会有什么缺的。”

柯晚的嗓音好听,但嘴里说的话儿更好听,让芳妈妈很是受用,连看向柯晚的眼神里也满是赞赏,是个懂事儿的。不像花媚,以前有个杨侍郎撑腰便不知天高地厚,也曾不把芳妈妈看在眼里,但芳妈妈眼里只有银钱,只要她能赚钱,芳妈妈便也没放在心上,由着她去,所以柯晚现在这个态度让芳妈妈很是舒适。

“在练字啊。”芳妈妈往里走去,看见桌面上放置的纸笔墨,宣纸上有一个字才写到一半儿便停了下来,应该是她过来的时候正写到这个字:“瞧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她笑着打趣。

柯晚走上前去将桌上的纸笔收了起来,也跟着笑:“怎会,妈妈说笑,我也是闲来无事才会想起练练字打发时间,妈妈过来倒是能给我解解闷。”

“不嫌妈妈打扰到你就好。”虽是在与柯晚说话,但芳妈妈的眼神却是在房间里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些什么。

柯晚也默不作声,当做没有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芳妈妈才回过头,犹豫再三,才悄悄开口:“柯晚啊,妈妈问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柯晚道:“妈妈请问。”

闻言,芳妈妈两三步便走到柯晚跟前,拉住她的手,凑近,低声问:“你可和岑首辅有联络?”

芳妈妈之所以会这么问,便是因为她至今还不曾在留艳居里见到岑暨,也就是说,岑暨虽已经明确表示柯晚是他的人,但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留艳居,这让芳妈妈心里很是没底。特别是这次礼部侍郎杨元忠之死,更是让芳妈妈忐忑,她担心哪天她若不小心犯了岑首辅的忌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她才会来柯晚这里打探虚实。

但哪知,柯晚却摇摇头:“不曾。”

芳妈妈明显不信:“当真?”

柯晚轻轻一笑,把手从芳妈妈手里拿了出来,神情坦荡:“我是什么身份,哪里有那本事能联系上首辅大人。”

这倒也是实话,芳妈妈将信将疑。

但也是这会儿,她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其实自她刚踏进这间屋子时便有所察觉,只不过那时她心里装着其他事,所以被她忽略,直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这间屋子里倒是暖和的很,比她那屋都还暖和。

芳妈妈的目光四处探寻,直到落在不远处烧的暖炉上,只需一眼,她便看出那暖炉不是留艳居里的东西,上等的精钢材质制造的暖炉,哪里是她这留艳居用得着的。而且暖炉里烧的碳,没有一丝烟气还这么暖和,显然是贵人们才能用的上的上等碳。

芳妈妈了然,这一看便是岑首辅派人送来的。她笑起来,她就说像柯晚这样的人儿,岑首辅怎么会忍得住不见,原来不是不见,而是偷偷见。

这么一想,她心里便有了个主意。

“柯晚,这岑首辅你可得牢牢抓紧啊。”芳妈妈转过身语重心长地看着柯晚道:“只要抓紧了他,别愁日后没有好日子过。”

那暖炉柯晚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因为也藏不住,更何况寒冬天冷,用着暖炉倒是暖和。但芳妈妈现下打算做什么,柯晚还真不知。于是听见这话,她听话地点了点头:“多谢妈妈教会,若有机会我一定抓住。”

“怎么会没有机会呢。”芳妈妈笑着拉住柯晚的手,两眼一转:“不如这样,你这几日练习一舞,等几日妈妈亲自去首辅府上邀请岑首辅来留艳居观赏如何?”

芳妈妈觉得岑暨之所以没有明目张胆来留艳居不是因为不在乎柯晚,而是因为他拉不下脸面,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若是没人邀请便来这烟花之地岂不是有失身份,是以,芳妈妈打算亲自去首辅府上邀请。

只要岑暨肯来留艳居,那便证明,她留艳居是首辅大人罩着的。看日后谁还敢在这里嚣张。

见柯晚想说什么,但芳妈妈没给她机会,直接便做下决定:“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说罢,芳妈妈便转身离开,不给柯晚任何拒绝的机会。她似乎已经能预想到留艳居的美好将来,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离开。

柯晚知道芳妈妈此举是何意,但她觉得岑暨不会来留艳居,正如芳妈妈所猜想的,柯晚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为何她见到岑暨的时候都是在夜深无人之时。

只是让柯晚没想到的是,芳妈妈翌日一早便去了首辅府上,不到午时便欢欢喜喜回来,说是岑首辅答应今晚便来留艳居。

他不仅会来,而且时间还比预想的提前了。

首辅大人今夜就到访留艳居,芳妈妈丝毫不担心柯晚的舞姿,她只是担心留艳居里的装扮不合首辅大人的心意,所以她要重新装置一下。

是以,留艳居里的人一整个下午都处在忙碌之中。

而首辅府上,等芳妈妈一离开,芥风便将他心底的疑惑问了出口。

“大人,您若是想见柯晚姑娘,直接把她接来府上不就行了吗?为何要去那留艳居?”那里鱼龙混杂,人声嘈杂,是他家大人最不喜的地方,芥风不懂大人为何会答应那留艳居的掌事。

话音落下,芥风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若您担心被其他人看见,属下也可以偷偷接柯晚姑娘回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去留艳居一趟。”

在芥风看来的确应该如此。

但他不知,岑暨的确是不喜吵闹之地,因为人一多,他便会郁躁,一烦躁就会想杀人,这是前世晚晚死后留下的后遗症,这一世也是如此,像留艳居那种人来人往之地,对岑暨来说,是地狱,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但是比起晚晚来,这些又何其渺茫。

岑暨道:“我知道这不是晚晚的主意,但那人既来首辅府上找我,想来晚晚也是知情的,我若不去,她会失望。”而他不想让她失望。哪怕她只有那么一丝想见他,他也不允许那人带回去的消息是他回绝了她不去留艳居。

这么一说,芥风便了然于心。他不觉得大人有心悦的姑娘是坏事,他只是担心如今三、五皇子争夺朝势,都想要大人手里的权势支持,若被有心人发现大人心有所属,会借势发挥,届时大人性命有危。

“大人……”芥风想说什么。

但却被岑暨打断:“严郇那边怎么说?”

闻言,芥风的神情瞬间严肃:“没有任何动静。”

芥风的回答和岑暨事先所想的并无差别。

当朝五皇子商缪生辰宴遇刺一案告破,竟是五皇子自己雇的杀手,这个真相让满朝文武震惊,五皇子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何不言而喻。但无奈皇后娘娘苦苦哀求,皇帝又念其身受重伤,已自食恶果,便不再惩处。是以,岑暨才会让严郇盯紧商缪,因为以商缪的性情不会忍得住。

但既然他如此沉得住气,那岑暨也就不等他自投罗网。男人脸上的神色冷漠,没有一丝感情:“传严郇来。”

“是。”芥风听令,随即退了下去。

皇帝之所以没有惩处商缪,是因为严郇查出的结果商缪的目标是商祁,可若商缪的目标不是商祁,而是当朝天子呢?

岑暨轻笑一声,他倒想看看,若结果换成那把龙椅,皇帝还能不能坐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