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虞素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闯入行凶,刺杀了李皎。
她将门猛地在身后关闭,快步走近躺在地上的青年,眸中充斥着冷戾之色,审视这一地狼籍,试图复原出她离开的短短两个时辰中发生的事。
很快,她注意到了李皎手腕上的伤。
那伤口狰狞无比,血肉模糊,白骨隐约可见,竟是被牙齿咬开的。
为了抵抗她的操控,李皎生生咬掉了自己的肉,放了自己的血。
至于是否想要借此自尽,无人可知。
这一地的血迹,便是因此而来。
还真是刚烈不屈得惊人。
虞素的神色变得冰寒无比。
怒意从虞素心头升起。
她不喜被忤逆。
“想死?”虞素冷笑,她抬起手,大风便在房中肆虐而起,将所有门窗都锁死。
那她偏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带刺的藤蔓扭曲着将李皎绑到榻上,捆住他的四肢,妖蛊被催动,青年的最后一丝生命力被榨出,他眼睫颤抖,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室的异象,张牙舞爪地映入李皎的眼眸。
妖风四起,这一次的风比两人相遇以来的都大,李皎半睁着眼看虞素,他力气恢复得太慢,连完全睁圆眼睛都做不到,可半阖的视野已足够他看清虞素在风中散开的长发。
看来,虞素的怒气达到了新的顶峰。
直到这时,李皎才发现,虞素的头发是少见的深红色。
如西域上好的葡萄酒,如灼烫的血,自灭的火。
她是胡人吗?
思及此,李皎恍然回神。
什么胡人。
她是妖。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怎么忘了。
“你很在乎自己的清白?”虞素步步走到塌边,她坐在李皎身侧,俯视他,笑容讥讽,唇色有些苍白,“还是说,厌恶我?”
李皎没有回答,他只是闭上了眼眸,不去看虞素放大的美艳脸庞,可她身上的花香,还是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口鼻,占据他的呼吸。
他中的妖`毒,尚未解除。
只是失血过多,让他看起来并未情`动罢了。
此时的虞素对他而言,与点燃干柴的烈火无异。
“云奴,既然做了我的奴隶,便不许忤逆我。”
虞素伸手覆上李皎伤可见骨的手腕,以木灵根的灵力将其治愈,只留下狰狞的疤痕。
“擅自去死也不可以。”
“再有下次,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少女笑音寒凉。
“念在你初犯,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免了惩罚。”少女的声音贴着李皎的耳畔响起,随后,他的唇齿被撬开,微凉的手指粗暴地捅`入他的咽喉之中。
带着花香与妖毒的血,直直流入了他的体内,滋养当中的妖蛊。
李皎冰冷的身躯渐渐恢复了温度,些许力量在他的四肢百骸重燃。
“云奴,你尝过身躯`交`融的滋味么?”她倾身在他耳边低语,吐气如兰。
李皎闭目不答,只有那微颤的纤长眼睫泄露些许不露人前的波澜。
虞美人的花香变得浓郁而热烈,将他的意识拉入迷失与昏沉。
一息后,被滋养的妖蛊一瞬爆发,比辰时被引发的刻骨欲`念还要烈十倍的热意顷刻溢满他的四肢百骸。
只有被当机立断咬破的舌尖传来的剧痛,才能堪堪拉回李皎的理智。
鲜血将他苍白的薄唇染得艳丽,李皎微微喘息着,侧过头,在虞素的吻落到唇角后,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眸,低喝道:“住手!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住手?你何德何能命令我。”虞素回敬他的目光满怀恶意与轻慢,“你是我的奴隶,便要任我为所欲为,哪有什么为何?”
荼蘼的花香伴着骤起的妖风在屋中四溢,虞素伸手拔掉了深红发上的金簪,刹那间,一头如西域最醇美的葡萄酒般的长发倾泻而下,虞素再度低下头去,李皎只见漫天红绸滚落,随后柔软的触感便在他的唇上蔓延,将他的自持彻底淹没。
这是一个弥散着血腥味与胭脂的甜味的吻。
只是轻轻的触碰,李皎的五指便倏然收紧了,他的掌心顷刻鲜血淋漓,可事到如今,再多的疼痛也无法使他保持镇静。
妖蛊的作用很强,将他的心绪也彻底扰乱,不复当初的毫无波澜。
不该被他注意的细节如同初春一夜盛放的繁花,于他的意识中挤挤挨挨地剥开鲜嫩的花瓣,流淌出花瓣根出剔透甘甜的露水,他的所有感官从未与这个世界如此亲密,唇瓣上品尝到千百种滋味的鲜活。
这真的只是一个吻么?
李皎的双目变得迷离,如同铺满了黑曜石的清潭上落下了无边烟雨,纷纷扬扬的朦胧醉意中,山间之云也如梦似幻。
原来胭脂的味道,是微苦中泛着一点甜,这应当是特制的胭脂,当中弥散着虞美人的花香。
覆在心脏上的花妖手指纤长却有力,李皎发觉,透过薄薄的衣物按压在他身上的触感并非均匀,虞素的手腕缠绕着一层微厚的毛绒红布,保护她温热的血管与流动着灵力的筋脉。
她应当很爱护自己的手。
压在他身上的少女的身躯,看似纤细,却并不娇弱,而是劲瘦的矫健,那四肢上覆着的薄薄肌肉,会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是流畅而美丽的。
温软的触感终于从他唇上离去,李皎如梦初醒,他的声音喑哑得不成样子,以最后一丝理智道出了严厉的告诫:“虞素!采补炉鼎是逆天而为,如此修道,必走火入魔……”
后面的诘问消弭于虞素的掌心。
她捂住他染血的薄唇,涂满蔻丹的手指微动,在他光洁的脸上压出几道弯弯的月牙印,带着警告与戏弄的意味。
“嘘。”花妖凌厉的丹凤眼微弯,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中的清光就变为更为惑人的柔晖,引人注目沉醉。
“取悦我。”她俯视着他,鼻尖与他只隔一毫,低笑。
“云奴,我会如何与你无关。只有取悦我,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变为血色的妖瞳凝视身下青年漆如点墨的眼,流溢出劝诱。
李皎的视野中,除了漫无边际的红,什么也不剩下了。虞素绯色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脸颊边,缠绕过他的脖颈,流入他的衣领,带来冰冰凉凉的痒,却引发星星点点的热意,如同火燎。
他又不可避免地看见了,那如灿漫虞美人花海的发间,编织着几根细细的金链,如夜中的烛光。
赤色的妖异眼眸近了,李皎缓缓垂下眼睫,视野从红转为黑的那一刻,他的鼻间传来了与虞美人花香不一样的味道。
那是清新如山林草木的气味,却泛着甜,是果实成熟的一缕馨香。
她洗发的草药,原来是这般味道么?
濒死之人被迫辗转于榻上,一夜无眠。
重伤之人是无力的,但将死之人却截然相反。
他们的身躯上会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强大力量。
就如被人捉住将要杀掉的名贵禽鸟,扼住咽喉放血之时,它战栗着静默,可当生命走到最后一刻,那被攥住的翅膀便剧烈挣扎收缩,振起无数纷飞华羽,将掌控它的大手也压痛、扎破。
藤蔓缠着李皎的四肢,可身受重伤的他仍旧几度挣脱。
即使极度残破虚弱,可他的身躯在绷紧之时,仍旧如同拉满的弓弦般充满张力,危险至极,稍不注意就会被那飞射而出的箭矢一剑封喉。
而虞素发现,他真的很喜欢掐她的脖子,每一次,都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杀了她。
最后,被弄痛的虞素实在不耐,伸手与他十指交缠,随后将那修长而发烫的手指生生掰折。
一夜过去,她纤细白腻的脖颈上,还是不免留下了几道发红的淤痕。
但除了这处与发痛的最隐秘之地,虞素身上并未留下任何暧昧的痕迹。
除了杀她和被迫引发的本能,李皎当真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就连在迷乱中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他也显出奇异的极端克制,毫不逾矩。
但越是这般,便越引发虞素折辱他的欲`望。
晨曦的光落在李皎赤`裸的身躯上,照亮他身上无数藤蔓捆缚过的痕迹,那淤痕比虞素脖子上的惨烈太多,而青年的肌肤,近乎无一处完好,被满怀报复之意地划破玷污。
一夜之中,每当他真的快死了,虞素便咬破自己的手指,迫使他咽下妖血,浇灌他体内的妖蛊,使他从濒死中再度焕发一丝生命力,又反复徘徊于彻底失去呼吸的边缘,既吊着他的命,也使他身躯与灵魂时刻踏于最危险紧绷的钢丝之上,要他不得有丝毫喘`息。
种下妖蛊只是第一步,只有以妖之精气与血中妖毒浇灌妖蛊,才能使它发挥作用。
去惑乱一个修无情道者最冷酷的心神,逼迫他折腰臣服。
那么,这一夜过后,他对她服从到了哪一步?
虞素盯着李皎,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心思。
此刻,李皎的双眸半阖着,当中清明与迷乱来回交织,使他漆黑的瞳色不复黑曜石般的纯粹,而是如深渊般幽暗,叫人看不透他的心绪。
即使满身狼狈,李皎的神色,仍旧是趋于平静的,只是这平静在欲的浸染下,透出了更多风雨欲来前的危险,压下了海浪下的汹涌暗流。
端详他片刻,虞素最后一次咬破她指尖的伤口,随后,将那滴缓缓冒出的、仍未坠下的妖血,悬于李皎因动情而糜艳的唇上。
浅浅的呼吸拂在虞素的指背,李皎垂下的眼睫微颤,当中的情绪沉落下去。
随后,那紧抿的薄唇微启,发烫的舌尖探出,主动舔掉了那滴未坠的带毒妖血。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
随后,一声尖叫在门口响起。
“三娘,你在干什么!”一身如莲粉衣的楚怜迅速将房门在身后关闭,她双唇颤抖,不可思议道,“你居然……居然背着主人偷情!不想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