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姜子期虽然上楼进屋,可半点没有闲着。
系统一直在她脑子里闹事,使劲浑身解数就是想让她收徒,让她老老实实走上万人嫌改造的路。
敲锣打鼓,炮火连天,脑仁嗡嗡作响。
姜子期面色如图,目光呆滞地问系统:“我又不是人见人爱的灵钞和灵石,凭什么要让所有人都喜欢我?收徒有什么必要?”
【神金:收徒是感化的开始,只有这样反派才能在宿主的教导下一心向善,不然日后世界毁灭,宿主岂不是要跟着一起遭殃?】
姜子期唇角抽动:“我不觉得一个万人嫌的教导能对反派的迷途知返起到什么决定性作用。也并不觉得只有成为万人迷才能跟女主一较高下,如果改一改人设,讨几个人欢心就能改变命运,我上辈子就白做那么多年牛马。”
“更何况,龙听野虽然是未来的反派,体内埋着魔种,但现在什么都还没做,未雨绸缪的收徒感化有什么意义?”
【神金:既然宿主觉得他还有救,那你现在收徒又怎么了?】
显然这系统在跟她不断吵嘴架的过程中也进化了。
系统继续循循善诱。
【神金:你看,我是万人嫌改造系统,现在还搭载了宗门发展模块,你我强强联手,怎么不能发展个九仙洲第一宗门出来?】
姜子期:“你在画饼。”
【神金:……我没有。】
这宿主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
姜子期:“你迟疑了,你肯定有。”
【神金:我只是被宿主的想法震惊,万万没想到宿主与我之间竟如此缘浅。】
姜子期冷笑一声,丝毫不给系统留机会:“不仅缘浅而且情薄,劝你速速另择新主。”
【神金:宿主,我是为你好。】
姜子期盘腿坐在床上,准备听听这系统还能讲什么鬼话。
【神金:宿主还记得你死前的年龄吗?】
“差一天三十,我记得清清楚楚。”
姜子期通宵伏案埋首,就是为了能把工作在生日前一天赶完,谁晓得竟然能一下用力过猛把自己送走。
还一下送到了异世界。
【神金:所以,宿主现在的寿命也只剩下十二年。如果到三十而立的前一天,宿主还是不能完成改变世界结局的任务,天道会给予处罚,宿主将永世不得轮回。】
姜子期扬起的唇角慢慢回落,浑身上下都是离经叛道的尖锐:“两个三十加一起也有六十年,我活够了。”
还想再说点什么的系统在一阵电流音之后归于安静。
姜子期抬眼望着窗外的月色星空,冷笑一声,倒头就睡。
姜子期睡了并不安稳的一觉,梦里剧情轮番上演,一遍又一遍让她感受死亡迫近的滋味。
她抬眼看向窗外,发现竟然睡到第二天下午。
姜子期打着哈欠从卧房起身,下楼时看到龙听野的房门还紧闭着,估摸还在休息。
她掐指算了算时间,准备去敬事堂清算一下自己的任务。
在龙听野爬登仙梯的这几天里,她忙得很,先是要解决自己弃剑转修的事情,专程找梦真人求教,然后是接任务拿到兑换后山矿洞开采通行证的资格。
距离她突破也没几天了,但辅助晋升的灵草现在还差土行一味。
在这种主角都找上门来的关键时刻,提升实力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虽跟随陆尧珺修行,但修炼天赋太差,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尤其在这个世界里,修行并不是一条追寻自由的捷径。
仙法万年,仙洲生灵不知更迭了多少代,天地间灵气愈发稀薄,被魔气吞噬的地方却越来越多,生存空间愈发恶劣。
踏上仙途,追寻虚无缥缈的自由与长生,几乎成了九仙洲上所有生灵逃离苦难的唯一方法。
五百年前,人族作为自天地初开,鸿蒙初分后最得天独厚的种族,也不可避免地走上了同室操戈,同族相残的路。
高阶修士为了飞升不择手段地以低阶修士为养料,换灵根、换剑骨、换经脉、换紫府,只要是对自己修行有利的,通通都是自己的。
杀人夺宝,劫道掠货。
在五百年前,这就是修真界的常态。
直到一百年前,有人发现,为师教徒,传道受业的功德也能助人飞升,追随和信仰也能成为修士前行的助力,这才渐渐扭转了群魔乱舞的局面。
但依旧有人想走捷径,想走前人的老路。
不然,也不会需要承衣契的出现来保护弟子的性命。
龙听野也不会沦落到被人挖掉灵根和剑骨,像个垃圾一样被逐出门外。
从前姜子期生活的世界里只有太一宗,就算总是受人冷眼,但到底是陆尧珺唯一的亲传弟子,在太一宗门规的束缚下,没人会对她的性命如何。
现在——
姜子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好日子过。
姜子期回头,看到群山苍翠中,琅嬛阁朱红的塔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又看到宗门议政殿前那柄被玄铁锁链束缚的巨剑。
她想起书中的描述。
书里说,当女主又一次被“她”这个恶毒女配在论剑场当众刁难时,一直被关在琅嬛阁地牢内的龙听野突然对外界有了感应。
他看到总是来照顾自己的小姑娘被一个面目可憎的女子欺辱,心头火起,暴怒在这一刻侵吞理智。
论剑场上,一直安静的巨剑突然剧烈震荡起来,缭绕在半空的凶煞之气直奔“姜铁花”而去。
本就千疮百孔的姜铁花再度遭受重创,稀薄的灵气、先前为压制龙听野而引入身体的魔气以及巨剑上终年缭绕的煞气……
让姜铁花彻底成了废人,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比起日后担心巨剑上的煞气入体,姜子期更好奇也更在意的是这柄巨剑与龙听野之间的联系。
对姜子期而言,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足为惧,她也不可能因为还没定数的事情前怕狼后怕虎,束手束脚地坏了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就算老天自有安排,她也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
从瑶千山到敬事堂,一路上姜子期没少看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从前,姜子期虽然是个不受人喜欢的角色,但因她实力强横,手握斩邪雌剑,让宗内众多弟子敢怒而不敢言。
她毕竟是年轻一代弟子中威名赫赫的小师姐,多少人外出做任务、日常修行,都要靠她来带队指点。
哪怕是前些日子,跟白奇衡闹掰之后,宗内弟子看她的眼神也是埋怨和嫌弃居多,并不算有什么恶意。
但现在不一样,那种眼神——
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公园里被人围观的猴子。
姜子期理直气壮地将原因全部归因于还躺在床上昏迷的龙听野身上,一路无视,面不改色地扛着扫帚和任务物品走到敬事堂。
完全没考虑是自己扛着扫帚,身后带着巨型包袱的样子太过特立独行。
“喂!不相干的人不要随便带着垃圾来敬事堂!”
值守的小弟子是新来的,不认识姜子期,拦在门前不让她进去。
姜子期虽在太一宗中大名鼎鼎,但她素来独行,除却带弟子下山做任务的情况,外门弟子中真正见过她样貌的人并不算多,尤其对于这两年新上山的年轻弟子们而言,“姜铁花”这三个字,不亚于什么不可明说的魔咒。
敬事堂外有人认出这是姜子期,停了脚步等着看戏。
想看脾气古怪不好招惹的小师姐发难新人,也想看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头青被教训。
姜子期左挪挪,右让让,发现这小弟子属实固执,她叹息一声:“小兄弟,我是太一宗弟子,来敬事堂交任务,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进去?”
其余弟子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姜铁花竟然能有这么好说话的一天?
那他们原来受的大棒算什么?爱的鞭策吗?
小弟子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三圈,红着脸避开姜子期那张过于出众的脸,结结巴巴道:“那你、那你把身后的垃、东西放在外面再进来!敬事堂是重地,不能带来路不明的东西随意进出。”
姜子期挑眉看着小弟子故作镇定的脸,幽幽叹息一声:“别让我为难嘛,只是进去交个任务,小兄弟要不要仔细查查看这些东西里面到底有没有不该带进去的东西?”
“那、那你把扫帚放下……”
嘭!
姜子期将扫帚和口袋从肩上卸下,一点也看不出细瘦的身板竟然能有如此神力。
姜子期抬手御气,扫帚忽大忽小,“你看这是我的法器。”
小弟子都要哭出来了,“那、那你收起来再带进去!”
姜子期看着小兄弟,无奈一笑,像是阳春三月的临水桃花,映面芙蓉满是春,她也不为难小兄弟,依言将自己的扫帚收好,变成一个小小的吊坠挂在腰间。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请、请进!”
小兄弟骤然提高的嗓门让姜子期眉心一跳,她笑吟吟地说道:“没事啦,你是在尽职责而已。”
门口值守的小修士看着姜子期的背影,才隐约反应过来,她身上那件看上去陈旧朴素的水合服并不是和他一样的外门弟子道袍,那是内门弟子,甚至是遥青剑尊的瑶千峰才会有的款式和纹样。
可瑶千峰——有用扫帚的弟子吗?
小修士陷入沉思,隐隐还有些怀疑人生。
敬事堂门前往来的弟子也纳闷。
心说这煞神一样的姜铁花小师姐怎么成了扛扫帚的异类?还突然转了性子?
“姜铁花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听说在前些日子在合籍大典上突然旧伤发作,神经失常,扔了斩邪雌剑不说,还要退出宗门,最后被云宗主压了下来。”
“她跟白师兄不是道侣吗?怎么突然犯糊涂?”
“谁知道,不过听说今年新来的弟子里有人剑道天赋极高,没准能顶上姜铁花的位子……”
“顶了也好,不是我说,姜师姐太严格了点,总跟着她修行,实在有点吃不消。咱们又不是像她那样天资差到离谱,没必要吃这些没名堂的苦头。”
声音接连不断地飘入耳中,姜子期连脚步都没停,她头也不回地说。
“放心,日后有的是人带你们尝甜头。”
以为姜子期会大发雷霆的弟子瞬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又惴惴不安。
他们——
是被放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