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李家忽然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情。
随着李家的一个刁奴被发卖,一桩被掩盖了十六年的事情也随之暴露出来。
李家的嫡子李依并非是李家亲生,而是被抱错的假少爷!
而真少爷则流落在一处农家,从小受尽辛苦,艰难长大。
这还得了,李家夫郎听闻这消息的时候就晕了过去,李家连忙差人将真少爷,也就是程阿珍接了回来。
但李家并没有把养了十六年的假少爷李依送回去,其原因是假少爷李依身上有一门好亲事,这门婚事不能轻易被放弃。
世家大户少有到了年纪才给子女议亲的,李依作为嫡子更是早早的就定了了一门好亲事,李家不愿意放弃这门亲事,打算直接将真假少爷的事情隐瞒下来,直说接回来的程阿珍是流落在外的女儿。
可这件事是怎么暴露出来的呢?
流传在外的说法是,李依受不了程阿珍来跟他抢位置,他因为嫉妒而心狠手辣,不止一次陷害程阿珍,终于被外人撞破,流传出去。
李府难以忍受,震怒之下将李依送回农户程家,从此断绝关系,再也不见。
外面都说程阿珍受了十六年的苦楚,艰难长大,还是幸运之下才能被李家迎回来。李依享受了李家十多年的锦衣玉食,鸠占鹊巢,却容不下真少爷,真是罪有应得。
在许知意看来,李依是不是罪有应得他不知道,但程阿珍在程家受了十多年的苦楚这一点他却不能赞同。
许知意去过他们家中,虽然程家对他不好,可是偶尔提起程阿珍之时其中的偏向,与无意间透露的消息,也可以知道他们对待程阿珍可谓是尽了农家能有的全部了。
而且,根据事情的胜败来说,程阿珍获得了绝对的胜利,也获得了全部的利益。
撞破李依欺辱程阿珍的不是别人,正是与李依定下婚约的未婚妻,李依被赶出府中,程阿珍却自然而然的接替了李依的好婚约.......
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好人有好报,可在许知意这个知晓内情的人看来,不过是李依棋差一着而已。
之后,李依与许知意机缘巧合之下相遇,两人达成了交易,暂时互换身份。
许知意代替李依被送回程家,李依则顶着许知意的名字进入太女府上,期间两人皆不可轻易对双方家人暴露身份,并且要尽力互相帮助。
直到李依在太女府站稳脚跟,许知意掌握他那些如虎狼一般的亲人的把柄,到时候揭露身份,约定自然作废。
此时,许知意已经确认自己想要掌握的已经掌握在手中了,还要与李依沟通,两人定好何时能够揭露身份。
约定相遇的密信已经在许知意回来的日子就送了出去,又在三日之后收到了回音,信上约他三日后的老地方相见。
三日后。
许家名下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僻静小酒馆内来了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
男子一进门就被掌柜的迎到了二楼。
二楼上,许知意看着推开的门,微微勾起唇角,“你来了。”
李依......程依摘下帷帽,露出一张娇媚似花儿的脸来。
他把帷帽递给门边候着的白术,白术无奈的顿了一下,接过来放在一边,程依在桌子边坐下,托腮看向许知意,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里面都是笑意。
他樱唇轻启,声音如模样一样惹人怜爱,“你在程家过的怎么样?”
许知意脸上的笑意不减,如实回答,“不好。”他接着问程依,“你在太女府上过的如何?”
程依笑意也不减,也答,“不算好。”
“是吗?”许知意仔细看他的脸色,“看着不像。”
程依如今可于他刚刚被赶出李府之时大不一样了。许知意还记得他被赶出李府的时候那瘦弱的身体,苍白的脸色,憔悴的神情,而如今,他不但长胖了一些,还眼神有光,面色更是娇嫩的如同花儿一般,哪里像是过的不算好?
程依的笑意终于淡了一些,“真的,我骗你又有什么好处可得?”
程依把太女府上的情况讲给许知意听,“咱们这个太女啊,看着最为宽厚不过,勤政爱民,对父母孝顺,对姐妹仁爱,可真的到了她身边才知道,她最是宽厚也最是薄情......”
太女的后院人不算多,但也不少,一位正夫,其余的都是侍夫,程依也是一个,太女就算喜欢公子们的好颜色,但在后院中却是说一不二,极守规矩的。
程依本以为傍上了太女,自然可以获得荣宠,结果太女确实喜欢他的好颜色,也确实给了他荣宠,只是跟程依想要的相比太有限了。
太女给每个跟他的男子都是这样有限的荣宠,虽然有宠溺,却绝不可能越界。
程依这才知道,太女虽然喜欢他的颜色,却也只有喜欢而已,她的这份喜欢让她不怪罪程依借着许知意身份留下来的事情,任由他暗地里做些无伤大雅的小炫耀,可要想在太女身上得到更多,程依此时还没有这个分量。
程依支着手臂看向许知意,“我原来不愿意入太女府,就是知道太女或许是一个好储君,今后也或许是个好皇帝,但她绝对不是一个好妻主。你呢?你怎么样?”
程依的问话让许知意也恍惚一瞬,他想起他在清溪镇上遇见的那个人,在清溪村上度过的那些日子......而如果他们两个没有因为各自的目的和利益交换身份,与姜莱成婚的应该是程依,姜莱应该是程依的妻主,而姜莱......许知意想起她平日之中对他的体贴和温柔,姜莱自然会是个好妻主的......
许知意忽然不想再程依的面前提起她,他摇摇头,平淡的说起程家,“精明自私的姐姐,短视暴躁的夫郎......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程依一笑,“所以,我才不回去,看来我做了对的选择。”
许知意避开程依看过来的目光,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程依,“我能帮的都帮你了,接下来需要你帮我了。”
程依点头,“放心。”
两人的交易可能是从互换身份开始,但绝对不会从揭开身份之后结束。
程依没有依靠,许知意也没有。
程依如今在太女府上站稳了脚跟,等许知意拿回家业,两人正好有对方没有的东西,可以互为依靠。
不出意外的话,两人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互帮互助,扶持着走下去.....
夜色越发黑了,程依重新带上帷帽,悄然离开。
许知意则直接留在了小酒馆内。
程依走后,白术迎了上来,他把桌子上的点心收拾下去,问道,“公子,您晚上就没吃东西,现在要不要吃一点夜宵?”
确认了程依这边的事情,事情基本尘埃落定了,许知意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松下来,身体上的乏累就涌了上来,他摇摇头,没什么胃口,“不吃了,直接休息吧。”
......
这年冬日,京城里发生了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被李家以恶毒之名赶出来的程依竟然成了太女的侧君,还有了身孕。太女亲自给程依正名,他并非恶毒之人。
之前嚣张赶人的李家悄无声息,连一句话都没冒出来。
这让人们纷纷猜测,李家府上发生的事情是不是有大家不知道的内情。
第二件事就是许子爵府上发生的事情了。
许子爵是京城中有名的爵位不大,笑话不少,之前还爆出他们养了多年的女儿竟然是个男子的事情。
许子爵年轻的时候知道自己无所成,早早娶了一户巨商家中儿子为正夫,因此虽然爵位不大,但家中富庶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许子爵和其正夫早早就因病去世了,本以为留下了女儿继承家业也算不错,谁知道竟然被许家的亲戚揭露许家留下的女儿其实是男扮女装的。
这下好了,越来越多的许家亲戚涌入其中,都想要分一杯羹。
之前听说许家小儿被太女纳入后宅之中,再不能继承家业,许家这些亲戚就忙不迭的涌入许家,生怕自己走的慢了,没法抢到东西。
不过听说,许家府上的金银虽然可以随意取用,但许家那些产业的契书却从未找到过。
大家都猜测是许家小儿入太女府上的时候带了过去。
许家这些亲戚不敢去太女府上讨要契书,可是在心中已经认定了自己是许家留下产业的继承人,甚至因为许家产业归属明争暗斗不断。
结果,许家那小儿根本没进太子府上,他不过是觉得自己无法抵御这些如虎豹般的亲戚,所以避了出去,又在许家这些亲戚相互之间掐的两败俱伤之时站了出来,把搜集来的这些人的罪状一一呈上官府而已。
总之,许家小儿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一举把许家那些亲戚都送进了牢里,他则牢牢掌握住了许家。
知道这件事的都说,许家这小子若是个女儿郎不知道有多厉害。
姜莱对于遥远京城发生的这些事情都不清楚,京城中的争斗最厉害的时候,她正趴在火炕上写诗词。
童生试虽然是科举路上的入门试,算是最简单的,可也要求考生有写诗的能力,她叼着笔头琢磨半晌,把春色迎满园的迎改成了溢,想了想又给改了回去。
她旁边,长大了两圈的小白猫蜷缩着身体,睡得正香。
姜莱苦思冥想,又翻了个身,一滴墨汁从笔头低落,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滑,她连忙拽了一张帕子把墨水擦掉,又把笔好好的放回笔架上,免得到处滴墨水。
一番修修改改,终于把一首普普通通的小诗写完了。
姜莱松了口气,把这首写春的诗再抄了一遍,然后与其余的诗放在一起。
这是姜莱为考试准备的,提前把能想到的题材都写一首诗,到了考场上遇见相同或者相似题材的诗词,改一改就能用了。
这就是为考试提前做的小准备。
确认东西都收拾好了,姜莱起身裹紧了衣服,去院子里做八段锦,然后绕着院子跑十圈,她一个人跑有点寂寞,把小白从暖呼呼的炕上抱起来塞到怀里一起跑,小白从衣领里面钻出来,抗议喵喵叫了两声,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冷风又钻了回去。
姜莱在不断的学习过程之中度过了整个冬日,第二年春天迎来了童生试。
童生考试分为三场,分别是县试、府试和院试,次年八月还有一场乡试乃是取得举人功名的考试,姜莱决心去试一试。
她虽然没抱着一次就能考上的想法,但也准备先去试试,体验一下考场氛围,为之后考试做积累。
或许是姜莱努力足够了,也或许是她被命运之神眷顾,姜莱竟然一路考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又在次年八月份考过了乡试,她一举从白身成为了举人!
虽然每一场的名次都不高,但是她顺利啊!
姜莱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达成了愿望,她与同为举人的同窗约定在次年游学。
姜莱在游学的时候带上了那本游记,在游学行走各地的过程中也真切的感受到了这片大陆与她原来世界完全不同的风景。
一年之后,姜莱结束游学回家,而她的同窗们都去了京城的书院读书,姜莱在家中又无所事事的度过大半年,犹豫之后也在当年的秋季启程,前往京城。
此时,距离姜莱与许知意分别已经过去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