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烈日当空,小毛驴甩着尾巴勤勤恳恳的拉着两人往清溪村走去。

姜莱把草帽扣在许知意的头上遮挡阳光,手中小皮鞭轻挥,赶走了萦绕在小毛驴身侧的蚊虫。

夏日来临,天气越发热了,周围树上的鸣蝉叫个不停,像是某人杂乱的心绪。

等到远远看见清溪村的时候,许知意忽然轻声说话,言语轻忽与嘈杂的蝉鸣混在一起,不注意听都无法听清。

姜莱听清楚了。

许知意说的是,“你愿意跟我回京城吗?”

姜莱没回答。

她赶车小毛驴回家,先把许知意放下,再把小毛驴还给姜伯母,接着照常换衣服做饭。

等到吃过迟来的午饭,天忽然就阴了下来,阴暗的乌云遮盖天空,转眼之间温度就降了下来,狂风大作,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一场暴风雨。

姜莱在雨落下前找人通知参加‘扫盲班’的人,今日不上课了。

她前脚刚刚回家,后脚倾盆大雨就降落了下来,豆大的雨滴滴落,砸在院内平坦的土地上,把灰尘激起老高,染污了雨水,又渐渐归于清澈。

姜莱回到屋子里本想看会儿书,却很快被密集的雨水催眠,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雨还在下着。屋内的闷热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空气中透着一股雨后的凉意。

姜莱去做了两份面片汤唤许知意来吃,两个人一起喝完面片汤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饭后,两人再次各自回屋。

姜莱走的很快,没看见许知意看着她的背影复杂的眼神。

姜莱回屋之后也没有坐在书桌前看书,而是换上了睡衣躺在了床上,借着烛火看一本这个世界的游记。

外面雨声不断,本来是最好的催眠白噪音,但姜莱看着看着却越发清醒起来。

这本游记写的实在很有意思,作者生平最爱旅游,将整个女尊大陆能够踏足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每个地方都留了一阵子,将当地的风土人情与特色美食都体验一遍,还绘制了简易的地图。

姜莱在看的过程中不自觉的与她本来的世界做对比,发现跟她本来的世界有着很大的不同。她清晰的察觉到,这个世界与她本来世界的巨大不同,自己确实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正当姜莱沉浸在游记之中,跟随作者在女尊大陆上徜徉的时候,一声突兀的尖叫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安宁。

姜莱一顿,侧耳倾听,发现这声惊叫竟然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

“阿意,阿意——”

她唤了两声没有听到回音,连忙放下书跑了过去。

隔壁的房门虚掩着,姜莱没有多想,直接踹开门跑了进去。

隔壁房间内一片漆黑,一时看不清人在哪里。

姜莱往床铺的方向走去,伸出手试图探到许知意的位置,她呼唤着,“阿意,你在吗?你还好吗?”

“呜……”

黑暗中传来一声小小的抽噎声,下一瞬间又被那人压了下去,一只手从漆黑中伸出,抓住了姜莱探出来的手。

触感冰凉而带着湿意。

姜莱反手握紧了许知意的手。

她眨眨眼睛,适应了屋子的黑暗。

许知意蹲着床铺一角,衣衫凌乱,整个人缩成一团,抬起头的时候,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纤长的睫毛滑落,他的鼻头待着一点红,似乎是刚刚哭出来的。

床铺的另一角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一条手腕粗细的蛇,此时正昂着头看着她们两人吐着芯子。

!!!

姜莱悚然一惊,背后的汗毛瞬间就立了起来。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观察着那只蛇的花纹,然后松了一口气。

那条蛇的花纹她认识,是一条无毒的菜花蛇。

姜莱拉紧了许知意的手,放柔声音安抚他,“没事,这条蛇没有毒的……来,你慢慢起来,跟我走。”

许知意不敢大动,极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借着姜莱的手的力气站起来,小心的下床,远离了那条趴在床尾的蛇。

两人来到姜莱的房间,姜莱就想着拿东西去把那条菜花蛇‘请’出去,跟许知意说完,她刚一动,许知意就拉住了她,“等等……”

“嗯?”姜莱不解的回过头,“怎么了?”

许知意脸上的泪意还未干,他一眨眼睛就又留下两行泪珠,泪珠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他抬起哭的微红的眼睛,声音里还带着哽咽声,“让……让它自己走吧,我们把这屋的门关严了,只要让它进不来就可以了,说不定,明天它自己就离开了……”

许知意这样说着,手却紧紧的抓住姜莱的衣袖不放。

他的如此用力,指尖都攥的发白。

姜莱愣了一下,意识到他这是在害怕。

许知意的眼眶是红的,但本该红润的嘴唇却被吓的发白,他攥着姜莱的袖角,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在发白,但他的身体却在细微的颤抖着,好像是被吓坏了。

也对。

姜莱想着,如果是她在熟睡之中摸到了一个冰凉湿滑的东西也会被吓醒,如果醒来发现那冰凉湿滑的东西竟然是一条蛇,还在吐着信子跟她对视,也会吓坏了。

姜莱又想起许知意红彤彤的眼眶,他好像都被吓哭了。

姜莱反手握住了许知意的手,姜莱的手软乎乎的,温暖而干燥,她轻拍两下许知意的手臂安抚他,“好,我们把门关紧,先不管它,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咬到?”

许知意摇摇头,姜莱不放心的看了看他,发现他虽然被吓坏了,但是身上并没有可疑的伤口,这才松了口气安抚他,“那条蛇是菜花蛇,看着吓人,其实没有毒的,不要害怕。”

许知意点点头,被姜莱扶到床边坐好,终于放开了姜莱的袖子。

姜莱去关紧了门,才回来。

乡下的小屋子里设施没有那么多,姜家的两间房间都只有一张床,没有榻。

许知意现在坐在姜莱平日睡的床上,姜莱想了想,往房间内书桌边的大椅子旁走去,她打算在椅子上糊弄一宿。

油灯再次被拨亮了,姜莱靠在椅子上继续翻那本游记。

这个椅子是姜母生前的,椅子坐的很宽大,上面还铺着软垫,比程家的椅子更好,睡一宿也不会太难受。

时间一点点过去,油灯噼啪一声,惊醒了看书的姜莱,她揉了揉眼睛合上书,转头一看,许知意还在床边坐着。

可能是因为累了,许知意眼下带着些许青色,脸很白,微微倾斜身体靠在床栏,看着姜莱出神。

“怎么不睡?”姜莱起身走到他身边。

许知意看着她,露出一个笑,“等你。”

姜莱愣了一下,揭开被子把他塞进去,“不必,你睡床,我今晚在椅子上睡。”

许知意并未抗拒,任由她把他推到了被子里面,在姜莱要走的时候,许知意却攥住了姜莱的衣袖不放。

姜莱,“怎么了?”

许知意垂了眼睛,努力压下耳根冒起的一丝热意,“我……我们……你躺在旁边睡吧,没关系的。”

许知意磕磕绊绊的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生怕姜莱觉得他轻浮,下意识地往被子里面钻,只留下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羞的眨了两下,又强做镇定的看向姜莱。

姜莱一喜,“你不介意?”

还有这种好事?!

她何尝不愿意在床上睡,就算这具身体年轻力壮,在椅子上睡一宿也很不舒服,只是顾忌到女尊世界女男之间的大防,她才委屈自己。

现在许知意主动开口,姜莱立刻就心动了。

许知意埋在被子里点点头,“不介意。”

他话音刚落,姜莱就钻到了床上,就在许知意因为她的动作脸红的时候,姜莱伸手就在床尾拽了个被子上来盖在身上,又伸出一只手,给许知意盖的严严实实的,“好了,很晚了,快睡吧。”

两人分别在两个被子里盖严实了。

许知意,“……”

窗外雨声哗啦啦响个不停,姜莱本来就有些累,在连绵不绝的雨声的催促之中,很快就睡熟了。

徒留许知意看着身侧姜莱的的身影,睁着眼睛睡不着。

许知意想着今日得到的京城消息,脑中思绪不断,直到困意袭来,许知意才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被子上带着淡淡的香气,清淡不刺鼻,但闻着很舒服……

他现在躺在姜莱的床上,盖着姜莱曾盖过的被子,与姜莱肩膀对着肩膀……这个认知让他又红了脸。

许知意缩在被子里往姜莱那边靠了靠,渐渐意识朦胧,也睡了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

姜莱照常起床。

许知意抱着被子倾斜到她这边,睡的正香。

姜莱没有多想,她悄声起床穿好衣服,先找了根长棍子,拿着棍子去了许知意的房间。

昨晚那条蛇不知道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只能想办法给“请”出去了。

她绕了一圈,没看见蛇的影子,又仔细的检查一遍房间犄角旮旯的地方,并没有发现蛇,看来蛇应该是自己走了。

姜莱松了口气,挽起袖子去厨房做早饭。

得买点雄黄粉回来了,就算菜花蛇没有毒,这种被蛇爬进门还被吓了一跳的滋味也不好受。

许知意那被吓得发白的脸,眼角的泪又浮现在姜莱的眼前,姜莱加快了速度,决定今天就借小毛驴去一趟镇子里,把雄黄粉买回来。

每年这个季节都会村民都会在家中四周撒上雄黄粉,只是今年姜莱迟了些,到安大夫家里去问的时候,雄黄粉已经没了,她图方便,就没撒,没想到一时贪懒,就让蛇爬到家里来吓人了。

姜莱照常做完早饭,上完一节课之后借了车往清溪镇上赶去。

雄黄粉,一般的药铺就有卖。姜莱动作很快,直接选了间药铺,要了一包雄黄粉,想了想又要了一包驱散蚊虫的药。

夏日来了,恼人的何止只有蛇,还有散不尽的蚊虫。

姜莱从药铺出来,确认没有其他要买的,就想要直接拿药走了。

没想到她不巧又撞上了程家人,不过这次不是程家姐姐,而是程夫郎。

程夫郎看见她有些惊喜,上前来打招呼,“弟妹!你今日怎么进城来了?”

姜莱不欲与他过多纠缠,又不好坐视不理,只好礼貌敷衍的拱了拱手,算是行礼,“只是买些驱蚊的药,这就回家去了。”

程夫郎热情招呼,“怎么这么久了也不回家看看,我跟你姐姐可都在家里盼着你们呢……”

姜莱想起她第二天被他们送离程家的情况,可不像是盼着她去的样子,姜莱有点尴尬,又不能直接说开,只好笑着敷衍。

这就耽误了一点时间,等到她终于送走程夫郎,准备赶车回去的时候,另外一个男子又拦住了她。

姜莱打量一番这个拦住他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与这镇子里的其他百姓看似没有区别。但他皮肤白皙,神情倨傲,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了一样。

姜莱仔细看过,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子,她只以为男子找错了人,于是往旁边让了一步,有礼貌的等着男子先过去。

没想到那男子跟着挪了一步,还是硬挺挺的站在她面前。

姜莱,“?”

就在姜莱疑惑时,这男子开口了,“我告诉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你以为你配得上我们公子吗?!”

姜莱,“哈?”

男子表情特别气愤,“你一个乡下土包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