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聚贤楼作为清溪镇最大的酒楼,生意很火爆。

许知意低着头,就像是最普通的客人一样走到了柜台前,把手中的信放在柜台上,轻声问掌柜的,“京城回信找谁?”

掌柜的看他两眼,拿过信封出了柜台,领着许知意往后堂走去,“这位客官,请往这边走。”

聚贤楼后堂一间小屋里,桌上放着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掌柜的将人领到屋内,就贴心的出去了。

许知意研墨提笔,慢慢斟酌着写下回信。

等到许知意写完信之后,门外候着的一个丫鬟才走进来,她对着许知意行礼,口中恭敬道,“公子。”

许知意淡然颔首。

他此时的神情与之前的都完全不一样了,可怜与谦卑的神情完全消失在他那张艳丽的脸上,他面无表情,身姿挺直,微微仰着下巴带着理所应当的傲气,他对丫鬟发问,“如何?”

丫鬟也不敢抬头,半跪在地上把京城如今的情况一一细细讲来。

许知意不动声色的听完,把晾干的信纸塞进信封交给丫鬟,又嘱咐道,“你回去跟白术说,不要轻举妄动,按照原计划进行,若是有情况及时告知我。”

顿了顿还是说道,“.......可以随时准备接我回去了。”

丫鬟接过信封,低头应是。

丫鬟又递过来一个荷包并一张纸条,荷包里面装着的是常用的那种碎银子,纸条上写着的是清溪镇里面的地址。

“这是在清溪镇为公子留下的人所在的地址,若有事情可以去这里寻求帮助。”

许知意点点头,接过了荷包。

姜莱在聚贤楼外面坐着,脑子里顺着之前的想法发散。真假千金.......啊,不真假少爷啊,之前还想着要写本以真假少爷为题材的话本,不过回去之后一直忙着私塾与读书的事情,倒是一时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此时空闲,姜莱又对这件事情提起了兴趣,干脆趁着时间来得及,在脑海中开始构思起来。

许知意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站在驴车前愣神的姜莱。

她直愣愣地盯着聚贤楼的窗户,表情似乎莫名的有些悲伤,直到许知意走到她面前,姜莱的眼珠缓缓转动,终于回过神来。

姜莱看着许知意问,“已经见完人了?那我们回去吧。”

许知意点点头重新坐上驴车,姜莱挥动小皮鞭驾驶着驴车回清溪村。

姜莱根据‘真假少爷’这个核心,已经在脑海中发散出来了很多剧情,此时沉浸在这些故事情节之中,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此时正值春日,她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夕阳西斜,山间小路上,小毛驴勤勤恳恳的拉着车,驮着两个人往村子里面走。

阳光已经不再刺眼,许知意把头上的宽沿草帽摘下来,侧身看向专心赶驴车的姜莱。

姜莱已经一路没说话了,眼神看路看天看小毛驴,偶尔也看看他,每当姜莱看向他的时候,许知意都正襟危坐,等着姜莱主动问他,可是姜莱一直没有开口。

姜莱不说话的时间越长,许知意想的越多。

姜莱可能是害怕他会离开,但哪怕姜莱害怕他会离开,仍然愿意带他去聚贤楼,让他与京城来的人联系。

说起来自从两人见面以来,姜莱一直对他很好。新婚夜顾忌他肚子饿给他拿饭,为他请大夫看病,之后也是处处照顾。

姜莱每日都要去私塾教书,可从来没用他下厨做饭,每日他起床的时候早饭都已经做好了。每日午间,晚间也会询问他想要吃什么,能够满足的都会尽力满足。

更别提,因为他不愿意的缘故,两人成婚以来除了第一晚姜莱是在椅子上睡的,之后一直分居两室,姜莱对他秋毫无犯,还有,姜莱为他买了治疗风寒的汤药,又买了治疗脸上伤疤的药,他喝药的第二天,姜莱就为他买来了果脯和糖果来缓解药的苦味,卖了香皂之后得到的银钱多数都给他卖了衣服......

想的越多,许知意心中越是忐忑,想要主动开口说些什么,嘴张了张又闭了回去,

京城的事情还没定论,他也没做好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姜莱的准备。虽然知道保留秘密并非错事,可他心中对待姜莱却莫名愧疚起来。

西方的云彩被夕阳染上了一片炫丽的色彩,夕阳如画。

两个人谁都没心思欣赏。

姜莱一心沉浸在脑中构思的剧情之中,没注意到其他。

许知意频频偷看姜莱,表情几番变幻,但一直沉默着。

姜莱把驴车赶回家,把车上的东西放进屋里,把驴车还了回去,又简单做了个饭菜,吃完后洗了碗就钻进了屋里。

许知意默默缩回了想要抓住姜莱的手,看着姜莱的衣角消失在门后,门啪的一声关严了。

他盯着左边那扇已经紧闭的门,心中情绪翻涌,心尖像是被某只大手攥了一下似的,整个心脏又酸又涩,鼻尖也涌上了一股泪意。

他抬头揉揉鼻尖,把那股莫名的酸涩压了下去,起身回房。

回到房间,许知意又看见了那三件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上的衣服,那是姜莱卖了肥皂之后给他买的。

那些肥皂一共卖了七两半银子,其中六两银子都给他卖了衣服。

许知意摸着那衣服的布料,是最好的细布。

细布是原来的许知意看不上眼的,六两银子在许知意之前来说也不算什么,可是许知意来到清溪镇上后知道,六两银子足够镇上四口之家半年的吃喝了,而细布也是一般百姓不会穿的。

可姜莱就这样花在了他的衣服上。

许知意心中微暖,那股萦绕在心头的酸涩消失了,他看了一眼左边的方向,又担心起来。

她对他这么好,可是他却一直想着离开她回京城......她一定很伤心吧。

如果姜莱知道许知意心里的这番活动,一定会告诉他,你想多了,真的想多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回到家。

姜莱的全身心沉浸在刚刚构思的故事之中,等到落笔的时候却没有直接写故事。她先列了个大纲,把脑海中构思的主要情节列了个表,从真假少爷因为意外调换,中间因为意外发生得知真相,假少爷忐忑,真少爷进门,假少爷因为嫉妒陷害真少爷.......假少爷被赶出家门,真少爷收获一切等等情节,都先写在纸上,再酌情增减。

姜莱写完大纲,总感觉假少爷有点惨,又加了个番外,写假少爷回到家里后被虽然贫穷但有爱的家人宠爱,又给假少爷加了个真爱,给了他一个完美结局,姜莱重新看了一遍大纲,终于满意了。

毛笔写字不快,加上边构思边想,等到写完大纲,已经到了半夜。

此时,右边屋子的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隙,许知意披着睡意,神色复杂的看着左边屋子。

左边屋子从门缝处渗出一丝灯光,照在堂屋的石砖地上,留下一条橙色的光带。

已经很晚了,姜莱还是没有睡。

许知意拉开屋门,想要过去劝姜莱睡觉,想要跟她说,自己暂时不会走的.......

可是许知意转念又想起,他虽然暂时不会走,可总是会走的,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京城中许家的家业还等着他拿回来。

想到祖父去世前的叮嘱,想到自己为此付出的努力,许知意知道自己必然不可能留在这里,既然是不可能的许诺,又何必说出口呢。他的脚又收了回去。

隔壁屋子内,姜莱的大脑十分兴奋,还没有困意,她又展开一张纸,写了一个开头,等到开头写完,都已经是三更天了。

这个时间,姜莱终于困意上涌,思维乱成一团,油灯里面的油也就剩下一个底,姜莱就着最后的一点光亮,把写完字的纸在书案之上铺开晾干,避免未干的墨迹浸染模糊,就再也撑不住困意了,快速脱掉外衣,吹熄油灯,利落底爬上床睡觉。

隔壁,许知意见左边的屋子吹熄了灯,再无动静,他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去睡觉了。

第二天,姜莱被生物钟准时叫醒,她打着哈欠起床出门,照旧做了早饭。

昨日买回来的肉都只是泡在冷水之中去除血水,还都没做。

天气渐热,肉放不了太久,今日就要做了吃了。买来的猪胰子也要早日做成香皂,不然坏了就白买了。

姜莱端出小砂锅刷干净,准备把买来的排骨煲汤,顺便煮了粥,做了早饭。

姜莱吃了一份早饭,给许知意留了一份,她把砂锅的火调小,用剩下的炭火焖煮,然后回屋把昨日写好的稿件整理起来,塞到书架上放好,然后拿起书本去私塾给孩子们上课去了。

许知意醒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面都弥漫着一股排骨的香气。

许知意穿上外衣,推开门走到厨房。厨房靠近灶台的地上放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的砂锅里面炖煮着排骨,锅盖温热着他的那份早饭。这是属于姜莱对他的温柔和耐心。

许知意拢了拢外衣,心中酸酸涩涩,久久没动。

等到姜莱从学堂回来的时候,许知意正在院中等她,他手中捏着一块布,正拿着针在那块布上面绣着什么,小白趴在桃树半腰的分叉处,一条长尾巴垂下,正悠闲的摇晃着。

姜莱推门进来,许知意见她回来眼睛一亮,放下手中费劲修了半天的东西迎了上去,“你回来了.......”

许知意说了一句又停了下来,他想要唤姜莱妻主,想到两人的关系,他又有点说不出口,这才发现他这段时间对姜莱一直没有个称呼。

姜莱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她忙着回来做香皂,对着许知意点点头,唤一声,“阿意。”就径直进屋去换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