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圣弗朗,卡珊德拉就听到了白兰奇主教无故失踪的消息。
来不及休息,一场紧急会议在讨论室召开,因为白兰奇在跑路前为了替自己争取时间,给弗雷德斯里克下了一个恶毒的诅咒:
恐高。
对于一头龙来说,这个诅咒与死无异。
沉月大陆上的诅咒无论施展还是解除都很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施咒者,否则很容易加重诅咒。
而且,伊西多看过后说,弗雷德斯里克身上的那个来自至深的黑暗,诅咒的创造者很可能就是被封印的邪神。
他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多默大主教去联系巨龙一族,沙莱带来了那个曾经和白兰奇切磋魔法的主教,对方说那场对决的确是自己要求的——白兰奇的魔法造诣不低,平时为人也谦逊低调。
不过他觉得,白兰奇当时完全可以躲开那个魔法。
事情基本有了定论,卡珊德拉在沙莱起草的通缉令上签下了名字,蘸着墨水的羽毛笔尖沙沙划过纸张,一串漂亮的花体字母绽放在玫瑰印章边,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通缉令在她的眼前分裂出了无数份——神奇的复制魔法,沙莱吩咐圣殿骑士将它们贴在圣弗朗各处,同时加强警戒务必尽快将白兰奇抓获。
“当心,他可能已经变成了我们从未见过的诡异生物。”见多识广的大主教说道。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略一迟疑,问是否要寻求蓝雀花帝国的协助。
教会控制的领土范围并不大,且三面都与蓝雀花帝国接壤。
“我会与王太子商谈。”伊西多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沙莱点了点头,提醒道:“王太子明日就将启程离开。”意思是这件事今天就要处理,“还有,关于圣女的黑耀骑士,教廷已经拟好了人选。”
他从身上找出了一份名单,呈给了卡珊德拉。
作为一个神奇的魔法世界,沉月大陆有着同样神奇的3D投影技术。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用特殊的药水画着个小小的标记,注入魔力后就能看到名字主人的虚影,不可谓不神奇。
除了长相外,每个名字下面还详细写了此人的履历和擅长的技能——其中居然有园艺和做饭,看来圣殿骑士也很卷。
不知是不是有意,威克斯的名字在最前面,仿佛在对她招手说“选我选我”。
缓缓地移开了眼睛,卡珊德拉选了那个自称做饭很好吃的,说出决定时还看到沙莱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
“您稍晚一些便可以见到他。”大主教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表情。
要禀报的事情都已经禀报完,他和其余几位大主教一起离开,走时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他看出教皇有话要单独和圣女说。
每当伊西多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时,卡珊德拉内心都会忍不住“咯噔”一下。
就像风雨欲来前的预兆,真相揭晓前的沉默。
“吾神……”他果然问起了阿尔伯特,卡珊德拉想道,思忖着接下来的谎话该如何编。
“吾神刚才与你说了什么。”
这句话其实有些”冒犯“,即便是教皇,也不该窥探神的话语。
但卡珊德拉不清楚这一点。她随口编了几句话敷衍过去,反正对方也不可能去找阿尔伯特印证。
“嗯。”伊西多此时的态度令卡珊德拉感到奇怪,可又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那些书,你看完了吗?”
“没有。”她疑惑地回答道,觉得自己的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那些书不是昨晚才给她的吗?量子速读都没这么快。
伊西多继续问着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什么“先看了哪一本”“觉得这本怎么样”“第五十二页有一段写得特别好”……卡珊德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脸上的疑惑也在看到教皇冕下身边的一圈粉光时彻底变为了惊恐。
完了,这人不会在没话找话地和自己“搭讪”吧?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慢慢地,往门口挪了几步。
借口都没找,她在伊西多还想再开口的时候夺门而出,长发和裙尾划出仓促的残影。
躲在门后偷听的人轻呼了一声,来不及躲闪藏身的他对上了圣女那双透着尴尬的绿眼睛,尴尬之余只好欲盖弥彰地笑了笑,然后一脸严肃地解释道:“路过。”
没去理会去而复返的大主教,卡珊德拉飞快地跑远了,身影消失在白色的螺旋楼梯尽头。
沙莱摸了摸鼻子,庆幸自己脸皮足够厚,活得久就是有优势。
“也许冕下应该和圣女聊聊其他的东西。”他用过来人的语气说,“第一枚变红的枫叶、最后凋零的蔷薇、层层叠叠蕾丝的长裙……或者她的故乡。”
“白树城。”这个名字仿佛一直徘徊在唇齿间,一找到缺口就钻了出来。下意识地说完,伊西多看到沙莱笑容更甚,其中有几分揶揄。
“真高兴冕下特意记住了圣女的故乡。”大主教愉悦地用手指敲了几下纹理漂亮的松木桌面,说:“下次和她聊聊女孩子们喜欢的话题吧——她才十八岁呢。”
“我会考虑。”伊西多说,表情有些不自然。以沙莱对对方的了解,他多半会采纳自己的建议。
阿尔伯特不在的房间变得空旷了许多。往日的那股阴冷一夕之间随着邪神地离去而消失,午后的阳光和煦温暖,露台边的枫树随风飘落着金黄的树叶,一切都在说明她将拥有一个闲适安逸的午后。
明天,那几位男主就将在朝阳中离开圣弗朗。这里应该会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宁静,前提是圣殿骑士们能顺利逮捕那头狼人。
卡珊德拉望着那棵美丽的枫树出神,几只羽毛鲜艳的小鸟藏在宽大的树叶下鸣唱,清脆的啼叫让她渐渐泛上困意,在金色的阳光里慢慢合上双眼。
忽然,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有人在她的露台下面说话,两个声音都很耳熟。
卡珊德拉没有窥听他人隐私的习惯,但她听出了其中的一个声音似乎是拉维尔。
那位今早并未出现的蓝雀花帝国王太子。
神官说他这两天经常来耀之厅,好像是想觐见圣女,不过都被教皇冕下挡了回去。
神官还说,教廷最近传开了一个流言:据说帝国的王太子对圣女一见钟情,想效仿自己的那位先祖,在创世神的见证下与圣女成婚。
这件事遭到了沙莱大主教的严厉斥责,传播的人都被处以“禁止妄言”的刑罚,即用魔法封住舌头七天。
卡珊德拉在柔软的方椅上伸了个懒腰,迟疑了几秒后,带着对拉维尔的戒备来到了弯月一般的露台。
一低头,她就在枫树边的花圃旁,看到了一身洁白的奥罗拉。
即将成为神官的少女沐浴在阳光里,宁芙仙女似的纯洁美丽;与她对话的人却栖息在树下的阴影中,面容和神色都晦暗不明。
他们的谈话来得仓促,以至于都没注意到上面就是圣女的闺阁,而闺阁旁边更是教皇的起居室。
卡珊德拉没什么刻意隐藏自己的欲望,换了个姿势靠在栏杆上,大大方方地观察着下方的两人。
奥罗拉和拉维尔似乎只是在闲谈——坐落在森林边陲的白树城,一条清澈的河流蜿蜒穿过小城,两岸的少女会在神诞日那天于河边围着篝火跳舞;城外森林的边缘,春夏会盛开一种少女们格外喜欢的蓝色小花,往往并蒂双生,所以少女们会私下叫它“神明之眼”……
那是座极其崇拜创世神的城镇,城中的主教比帝国任命的城主更有权威。
远离故乡许久的奥罗拉很高兴有人能和自己聊起白树城,她在前来圣弗朗的路上倒是有好几个朋友,可惜其中的大部分都已经离开,剩下的那个则是在神的认可下成为了圣女。
眼前的王太子风度翩翩,为人也很平易近人,而且还在少年的时候去过那座偏远的小城。和他说话既自然又舒服,让她慢慢放下了最初的戒备。
直到对方忽然说起了“圣女”的事。
拉维尔早已打探清楚了关于“双圣女”的一切,甚至还从一个“知情者”的口中得知,卡珊德拉很可能使用过禁忌魔法。
他忽然有了新的主意——也许现在的圣女不是唯一的选择,只要他能够找到证据,再说服那个与圣女之位失之交臂的少女。
对方也许比卡珊德拉更好控制。
在见到奥罗拉后,拉维尔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眉目含情,却又暗藏着几丝细微的阴毒,柔声地对面前的少女旁敲侧击。
他问,你会怨恨夺走自己囊中之物的“朋友”吗?
卡珊德拉没听清这句话,但直觉告诉她,对方很可能在哄骗奥罗拉。
他不该信奉创世神,阿尔伯特更适合他。
那么,要为邪神……招揽他么?
卡珊德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她的手指抚上眉心,那把看不见的钥匙就藏在下面。
从阿尔伯特之前的反应看,祂好像不喜欢这位心机深沉的王太子。
真是奇怪,身为一切邪恶的化身和本源,祂应当喜欢拉维尔这种“人”才对。
边想边继续关注着两人的谈话,她看到奥罗拉忽然变了脸色,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
“太过分了,您不该这样说她。”
少女气冲冲地走了,留下依旧藏匿在阴暗中的拉维尔。
还有同样感到莫名其妙的卡珊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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