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邪恶化身的阿尔伯特有着诸多的神职。
死亡,盗窃,谎言……以及黑夜与梦魇。
蒙受祂恩赐的“魅魔”,便可以借助祂作为梦境之神的力量,自由穿梭在世人的睡梦中。
代价是,变为了魅魔的卡珊德拉必须要依靠他人的“爱”才能生存下去。
无论是纯洁的、真挚的,还是扭曲的、畸变的爱情,总之她从今往后要当一个感情骗子。
站在黑暗中的卡珊德拉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她以前没什么恋爱经验,但好在各种理论经验丰富,而且还可以通过“梦”来获得她的食物。
脚下泛着微光的白色小道有窄有宽,有长有短,表示着梦境主人的实力强弱和与她之间的距离。
其中,最醒目的那条属于邪神,但尽头的门已经上了锁。
阿尔伯特说,这是人对自己意识的保护。
阿尔伯特还说,例如伊西多这种精神力强大的人,会不自觉地隐藏自己的“梦”,要等她实力强大了才能发现这些被隐藏了的道路。
第一次做坏事的卡珊德拉,挑了个比较窄的路走了上去。
为了防止一不小心走到某位神官的梦境里,这条路很长,梦的主人也许都不在圣弗朗城中。
梦境之门在她的手下化为薄雾,犄角、翅膀还有尾巴在她的意愿下长出,眼睛也在一瞬间变成了和邪神一样的血红。
虽然对背后俩东西的重量早有准备,但在迈入这个梦境时,卡珊德拉还是踉跄了一下。
这个人的梦很悠闲,晴朗的天空,林边的溪流,魔法师打扮的他架着一口坩埚,念念有词地要熬出世界上最好的魔法药。就是身上的光只有小小的一点,说明他本身的实力并不强。
入侵者卡珊德拉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尝试用阿尔伯特教的方法改变他人的梦境。
她原本想的是炸掉这人的坩埚,自己去美救英雄,救的那一瞬间他应该会对自己有一点点的“感激之爱”,还能顺便宣传一下伟大的梦之神。
一举两得,她果然是个天才。
但过了许久,被卡珊德拉紧盯着的坩埚却始终没有动静。
眼见这个梦就要消失,她不免有些着急,背后的大翅膀烦躁地扇了一下,掀起了一阵飓风。
“扑通”,坩埚掉入了小溪中。
片刻后,提着两只坩埚的卡珊德拉从溪水中升起,问魔法师掉的是这个金锅呢,还是这个银锅呢。
在看到她的时候,魔法师身上的光变粉了一些,果然没有人会不喜欢漂亮的美人,何况她还是个明艳的大美人。
卡珊德拉觉得这把稳了,不料没看过河神故事的魔法师愣了愣,说自己掉的是能熬出世界上最好的魔药的锅。
这下轮到小魅魔愣住了。
这个她预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一阵沉默后,她抱歉地说自己没有这种锅,郁闷地将手上的金锅银锅送给了他,随即悻地悻离开了这个梦境。
出师不利,卡珊德拉难免有些挫败,更难过的是今夜将逝,她要去给上司汇报工作了。
之前那扇封锁的门已然打开,她穿越迷雾来到了那座熟悉的花园,黑发的邪神坐在喷泉边,拨动着手中的竖琴。
柔和的月光下,祂洒脱如传唱诗谣的吟游诗人。
阿尔伯特对小羊羔的失败早有预料,低声哼着一支她听不懂的歌谣,声音仿佛潺潺流动的清泉。
哼完,祂问卡珊德拉有没有听过这首歌。
飞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少女诚实地摇了摇头。
邪神将竖琴放到了一旁,又问她出生于何处。
“白树城,”卡珊德拉说,“蓝雀花帝国的白树城。”
“白树城?难怪你会被教会看上。”阿尔伯特身后的温泉变成了一棵高大的树木,祂伸手抚摸着树干,唇角挂着冷冷的笑容:“据说创世神亲手在那座城中种下了一棵云杉,光明之力随着树根蔓延,因此那座城市经常出现很有天分的光明魔法师。”
卡珊德拉斟酌着该如何接话,每次和祂相处她都如履薄冰,就怕自己小命不保。
“学过乐器吗?”刚才的话好似只是邪神一时兴起的感慨,不等少女回答便又开了口。
上辈子,卡珊德拉倒是学过……唢呐,一位朋友教的,还有敲两下快板,但显然小说中没有这两种乐器,于是只好再次摇头。
摇的时候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祈祷现任上司不会觉得她太没用。
“这可不行。”阿尔伯特装模作样地叹气,“创世神喜欢美妙的乐曲,你明白么?”
卡珊德拉一问三摇头:“我不明白。”
她困惑的表情引来了邪神愉悦的笑声。
阿尔伯特用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两双赤红的眼睛在静谧的夜空下对视着,各自倒映出彼此的模样。
“听清楚了,我要你去魅惑创世神。”祂一字一句地对她说着,“让光明被黑暗侵染,让祂的圣洁染上欲望,最后彻底撕破祂那虚伪的面具。”
恭喜你,你已经学会如何移动了,下面就去挑战最终BOSS吧——这就是卡珊德拉此刻的感觉。
“你可以做到的吧?我的小羊羔。”阿尔伯特松手,重新拿起竖琴,继续弹奏着那首古老的歌谣。
祂将没答应也没拒绝的卡珊德拉驱逐出了自己的梦境。
郁闷地从梦中醒来,忙碌了一整晚却一事无成的少女,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好累,好困,脖子和手脚也好酸。
她眯了眯眼,想要小小的打个盹儿,又想起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学习如何成为一位光明圣女。
教导主任伊西多估计已经在研习室等她了。
想到这儿,卡珊德拉打着哈欠转身,然后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阿尔伯特的脸。
她差点惊叫出声,昨晚,自己明明是将几张凳子拼了拼,睡在冰冷的岩石凳面上。
原因很简单,即使是圣女的专属卧室,也只有一张床,面积虽然不小,可她并不敢和邪神共枕。
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卡珊德拉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又小心翼翼地翻过睡在外面的阿尔伯特,梳理好自己后便夺门而出。
阳光透过耀之厅透明的穹顶落在石阶和长廊上,感受到温暖的她终于恢复了镇定,睡意因为刚才的插曲去了大半,就是老忍不住打哈欠。
一名神官在楼梯下等候,见到她后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带她前往研习室。
圣弗朗城不属于任何国家,独立于教会的统治下,向来便有“光明教廷的后花园”之称。
这座围绕着山峰修建的城市,教廷便占去了一半,仿佛城中之城。
从前在书上看到这段文字还不觉得什么,等卡珊德拉身在其中了,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概念。
研习室所在的煜之厅,真的好——远。
她的瞌睡彻底没有了。
“教皇冕下已经在里面等您。”神官停在了一座高大的白色建筑前,竖琴和颂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忽然就让卡珊德拉想起了上司交给自己的任务——魅惑创世神。
她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
研习室有点类似图书馆,最大的那个只有大主教及以上级别有资格入内,里面不仅存放着许多珍贵的书籍,还有一尊创世神的半身像。
卡珊德拉进去时,伊西多正背对着她面向神像祷告,身形笔直挺拔。
她看不到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可能是自己实力不够,也可能是他对她的“喜”与“恶”正好中和了。
短暂地犹豫后,卡珊德拉走过去,模仿着他的样子合掌闭目,希望创世神保佑自己平平安安活到小说大结局。
清晨的煜之厅安静宁和,描绘着苹果树的彩绘玻璃窗透过点点阳光,落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
祈祷结束后,他们来到一旁的木桌相对而坐,隔着几摞高高的书。
“现在我们来学习光明信仰基本主义。”伊西多翻开了一本有着金色封皮的,手指一抹,消去了上面的封印魔法:“神说,慈悲,怜悯,友爱……”
在他那如夜莺一般动听又如数学一般无聊的声音里,本以为已经离去的睡意重新找上了卡珊德拉,她的眼皮开始打架,眼前的红袍教皇也分裂出了好几个模糊的影子。
卡珊德拉的脑袋,缓缓地,缓缓地低到了书本的后面。
闭上眼前没一会儿,她被一声咳嗽惊醒,“嗖”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后,她就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在课堂上睡觉,而是在听尊敬的教皇讲述光明信仰的几大基本主义。
伊西多看了她一眼,冷声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岂止是没睡着,她压根就一点都没睡。卡珊德拉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流泪,一边愧疚地低下头,接受来自教皇冕下的批评。
大约是看她认错态度良好,伊西多没再为难她,甚至还闻了闻她没睡好的原因。
——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去梦中传播邪神的信仰了,卡珊德拉想了想,说了个“床”。
“教廷的床铺不和你心意?”
“不,不是……是因为只有一张床,”卡珊德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和吾神睡在一起压力挺大的。”
说完她就发觉这句话有歧义。本意是想说“和创世神共处一室有压力”,但看伊西多的表情,似乎已经理解错了。
“哦。”他的声音是一种麻木的冰冷,说稍晚一点便会让人再送一张床过去。
“现在我们继续来学习光明信仰基本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