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会议

教皇伊西多对奥罗拉颇有好感,尽管这位少女同样心有旁骛。

在他的周旋下,本该被遣送离开圣弗朗的奥罗拉,获得了成为神官的机会,得以继续留在教廷中。

有天赋的孩子他总是会格外关注一些,于是在晨起遇到奥罗拉后,他边和对方在中庭走了走。

途中还看到了教廷未来的圣女,深受创世神宠爱的卡珊德拉。

位于山腰的教廷,有一条密道通往山顶,屹立在那里的神殿便是创世神曾经的居所,也是光明教会不可随意踏入的圣地。

他们昨天便请神祇移步前往,但创世神并未答应,而是暂住在了卡珊德拉的房间里,至今未出。

主教们对此颇有微词,却也只敢对着他抱怨。

和奥罗拉在耀之厅前分别,伊西多略一思索,敲响了一扇纯白的大门。

才醒来的卡珊德拉被骤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眼前的“创世神”与她几乎同时睁眼,一抹猩红从祂的瞳孔中闪过,昭示着她方才的梦境是真实的。

伸手摸了摸发顶和腰后,梦里出现的犄角和尾巴都已经消失,背后也没有异物感,或许“魅魔”这一马甲是暗夜专属。

逃也似的去开门,卡珊德拉在看见伊西多时先是舒了口气,庆幸自己不用单独面对套了个神圣外壳的邪神;但旋即又心头一跳,担心对方会察觉到什么不对。

好不容易渡过了剧情转折的修罗场,她想再多活几年。

“吾神,”伊西多向鸠占鹊巢的某神行礼,“我等要与圣女商议加冕典礼。”

神祇颔首,金色的光辉撒在祂的身上,祂的脸庞看上去是那样的圣洁无匹,任谁也不会将祂和“邪恶”“阴沉”等词联系到一起。

“卡珊德拉。”神在少女即将离开时开口,“早些回来。”言语间充满了不舍,仿佛他们间的感情已经深厚无比。

伊西多的身体顿了顿,卡珊德拉却知道这是警告。

头顶微微一痛,只要她敢说出实情或者脚底抹油跑路,邪神就会让她现出“恶魔”的原型。

神情恍惚地跟着教皇走下台阶,耀之厅的一楼便有一间可容纳数十人的讨论室,教廷的许多决断就是由此而出,然后晓谕整个大陆。

主教们在此等候已久,见到他们推门进来,纷纷起身向他们弯腰示意。

深色的长桌上摆放着许多白色的花束,属于卡珊德拉的位置在正上首,和教皇并排而坐。

两人身后的墙壁上挂着第一任教皇与圣女的画像,下方的木台放着马上就要落在她发顶的黄金玫瑰冠冕。

卡珊德拉尽量优雅地坐下来,面带微笑,眼睑虽低垂着,眼珠却悄悄转动,观察着这些位高权重的中枢大主教们。

准确来说,是漂浮在他们身上的淡淡粉光。

有大有小,有强有弱。

大胆猜测,这或许是代表了他们对她的“好感”,毕竟她现在是靠别人“爱意”为生的魅魔。

随着会议的开始,门窗上的符文也开始缓慢转动,在魔法的保护下,他们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窃听。

除非那人是至高无上的创世神。

圣女加冕仪式的流程已有定制,步骤看似繁琐,实际上需要卡珊德拉记住的并不多。她只要背好对创世神的颂歌和宣誓词就好,出现在仪典上的物或人也不需要她操心——但,这一次的加冕仪式要在创世神的注视下举行。

负责一应庆典事宜的多默大主教,面带恭敬地向卡珊德拉询问着吾神对此次仪式是否有别的看法,又说创世神苏醒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陆,教廷也在一早接到了不少的信件,上面提到的无非是同一件事:恳请前来观拜本次的圣女加冕。

按照小说中的设定,创世神在沉睡后鲜少回应信徒的呼唤,光明教会的影响力也一年不如一年。

一些小国倒是从不缺席教皇或者圣女的加冕仪式,其他的就未必了,譬如沉月大陆上最强大的蓝雀花帝国。

卡珊德拉想了想,问具体有哪些势力要来。多默大主教答道:“蓝雀花的王太子拉维尔、精灵族的‘光之子’阿格兰瑟以及飞龙族的‘黄金巨龙’弗雷德斯里克,都想要觐见神明。“边说,边将这几封外表各异的信双手呈交给了她。

不愧是做到大主教的人精,知道什么重要什么该说该做。卡珊德拉默默赞许了一下多默大主教的处事风格,手指触摸到的第一封信是棕黄色的羊皮纸,开启处盖着蓝雀花形状的印泥。

屏息一闻,上面还有淡淡的清香。

拆开扫了几眼,上面的语句客套得恰到好处,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热切。

就像他的身份,一个庞大帝国的王太子给人的感觉一样。

卡珊德拉记得这个拉维尔太子是原著的男二,性情看似开朗实则阴沉,本该和奥罗拉上演火葬场文学,无奈女主性格实在过分温柔,火葬场的火没能烧起来。

他的前来在意料之中,因为这位王太子的地位并不稳固,急需外部的支援。

合上信,伊西多也看完了另外的两封,和拉维尔的比起来要客气疏远许多,因为教廷与精灵还有龙族间久未往来了。

“我会将这些向……吾神转述。”卡珊德拉知道多默询问自己的用意,她现在可是实打实的“人仗神势”,就是这个神和他们以为的有亿点点距离。

想到这里不免有点感慨,创世神的信徒们居然将暗黑错认成了光明,难怪原著说“教廷的圣光逐渐黯淡”。

会议结束,讨论室的符文收敛了光芒,大主教们在伊西多的示意下依次离开,他有话要单独对卡珊德拉说。

被他注视打量着的少女,顿时有了一种上学时面对教导主任的压迫感。

“从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伊西多冷冷地说道,“但愿你以后能恪守教会的信条,心怀光明,不再为黑夜所惑。”说教完,又建议她每日去忏悔室待上一两个小时,好让她似有旁骛的心沉静下来。

卡珊德拉一一答应——她也没有拒绝的资本。目送着教皇红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仍然留在讨论室的她长出了口气。

穿越至今,总算可以单独歇息一会儿了。

做为一本古早玛丽苏小说,原著的焦点一直在女主角奥罗拉身上。她在成为光明圣女后并未长留在教廷,而是在圣殿骑士长的陪同下游历大陆,由此结识了其他几位男主。

旅途中,奥罗拉无意发现了暗影兄弟会的阴谋,知晓他们想要唤醒邪神,让永恒的黑夜降临大陆,于是便和男主们踏上了拯救世界的道路,顺便还搜集齐了创世神流散到大陆上的神力碎片,一步一步成为了新的“光明神”。

故事很老套,甚至属于看到中间就能猜到结尾的那种,要不是卡珊德拉和书中的恶毒女配同名,她也不会一口气看到了决战前夕。

虽然没能看完结局,但最后毫无疑问应该是奥罗拉战胜了大反派阿尔伯特,大陆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光明教会在成神的圣女的带领下迈向新的辉煌。

然而现在,最终反派却被卡珊德拉提前召唤了出来,并且伪装成了创世神的样子。

她有些忐忑地揣测着邪神这样做的意图,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希望不会让她去干点什么奇怪的事。

摸了摸藏着两个小犄角的脑袋,卡珊德拉起身离开了讨论室,一出门便看到了那尊高大的创世神石像。

邪神说,祂现在的身体是无数化身中的一个,至于屹立于耀之厅的本体,则做为恩赐嘉奖给了祂忠实的信徒们,祂不会再用。

但其实是因为真正的创世神就睡在里面,她边想边走上了二楼,手指滑过白色大理石的扶手,忽然想起这位困于长眠中的创世神短暂地苏醒过一次。

是在奥罗拉收集完神力碎片的时候。说苏醒也不准确,因为祂的虚影只在教廷之城圣弗朗的上空出现了片刻,而后就与耀之厅的神像一起消失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后迎面朝她飞来了一只黑色的小鸟,差点一头撞上了她的眼睛。

“咕咕咕!”小鸟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飞回了主人的肩上。

“回来了?”邪神抚摸着小鸟的羽毛,手法和祂的身份比起来堪称温柔。

此时的祂仍旧是金发蓝眼,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却与祂的外表截然相反。

“……是。”卡珊德拉注意到房间的地面和墙壁流动着无色的符文,这里已经被阿尔伯特的力量笼罩了,她要是一不小心说错话肯定会死得悄无声息。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阿尔伯特碰了碰小鸟的下巴,见眼前的少女点了点头,继续道:“虽然不知你是如何知晓召唤我的咒语,不过——身为创世神的对立面,我很乐意帮助一只背叛了光明而只用了黑暗魔法的迷途羔羊。”

“只是,神的恩赐都是有代价的,何况我是万千罪恶化成的邪神。小羊羔,你打算如何报答我将你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还为了冒着风险假扮成创世神的模样呢?”

不愧是邪神,说的话是如此的毫无道理,却又无可反驳。卡珊德拉想,表示自己愿意听从祂的吩咐。

说话间脑子转得飞快,尽管原著没对阿尔伯特有太多的描述,可从祂那些“影子信徒”的反应来看,这位邪神自从被封印后,对毁灭世界这件事不积极不主动,更乐于做一个阴冷的旁观者。

所以,祂也许不会让自己做一些高难度的事……

“那么,就以梦境使者的身份,为本神传播黑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