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长大的南城冬天不算冷,三四斤重的棉被也够用。但阳城这边偏北,冬天有那么几天是会下雪的,知青点的老一辈说棉被起码得六七斤重才行。
这年头布料难买,棉絮更加难买,供销社每回有棉絮量也不多,直接被有关系的提前买了,普通人很难买到。哪怕是冒险去那价钱贵点不要票的地方也很难买到足量的棉絮,得看运气。
大家下乡那会,要么直接把家里自己用的棉被一起带过来,要么就等冬天家里再寄过来,新的也好旧的也好起码天冷了能盖保暖。
张雯是等家里寄过来,另外一个知青是来的时候已经顺带把棉被背过来了,沈冬雅则两样都没有。
以前冬天她都是和姐姐盖一床棉被的,家里没有多的棉被,也不可能把那床棉被给她,这样子冬天姐姐也没有棉被盖。
沈冬雅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这件事了,买棉絮得很多钱不说,还买不到。她打算最近休息的时候去县城里那个地方多看下,说不定运气好能碰上。
家里的话,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写信回去让帮忙买棉絮。
最怕的还是爹娘回信说没办法买或者不愿意帮,那种期待后又摔进谷底的失落沈冬雅不想再体会。她觉得现在自己和家里这样的相处模式就挺好的。
张雯知道沈冬雅的难处,拉着她的手热心说:“哎冬雅你不要担心,总会有办法的,下次写信我也让我爹娘帮忙问下。”
赵宇听说后也说:“冬雅你先看看能不能买到,不能的话再和队里说下,每年都有人换新棉被,咱问问看能不能买到旧棉被。”
一般来说,哪怕是旧棉被很多人都会留着家里备用,冬天垫在床上也是好的。但如果出的钱多的话,也能买到一床。
同样的这个也得看运气,毕竟村里人钱都是恨不得掰成五份来花,打床新棉被要么就是要娶儿媳妇了,要么是旧棉被真不能用了,还有就是真的有点钱的。
沈冬雅领了他的好意。接下来只要一有空她就会去县城里问问,陆续从不同人手上买了点棉絮,花了不少钱,攒了攒也就两斤的棉絮,远远还不够。
南城沈家四口入冬后回了趟乡下,也就是沈国志的老家,他爹早年死了,他娘都在村里跟大哥住。当年算沈国志有能力,靠着技术考进进了钢铁厂,连带着把媳妇的户口也迁到城里去,一家都吃商品粮。
但养爹娘的责任不可推卸,每年每月他都会寄五块钱回来给老人家吃穿用,钱主要是沈大哥一家在管。
因此就算这些年两家不怎么来往,他们回来沈大哥也是热情招待着。
沈奶奶最喜欢大儿子,当然给钱的小儿子久不见也喜欢,高兴得很。
拉着沈子平这个乖孙子聊了半天,什么吃得真好壮壮的;沈珍雅这个孙女嘴甜甜的总能哄得她高兴,沈老太也喜欢。
半点没问冬雅的事。
刘秀就被沈大嫂拉着说了半天话,她笑着听着,心底却是不耐烦。
回家路上忍不住唠叨:“孩子他爹,你说大嫂真是什么事都敢说,还想让我帮忙买棉絮要打给大风娶媳妇用。这棉絮难买就算了,她也没给钱,我告诉你这事就是你大哥来说也没用。”
大风是沈家大房的儿子,今年二十了。
沈国志闷声不吭,装死。
刘秀就知道这男人又是这样,每回有关沈家大哥的事就装傻,那家人成天就想着占便宜,回头沈大哥再上门一说沈国志说不得就点头答应了。
沈珍雅点头表示赞同:“对啊爹,给大风哥买棉被那是瞎忙活,有那钱还不如给冬雅打床棉被寄过去呢。听说那边冬天比咱这边冷,冬雅也还没棉被呢。”
比起给大风哥打床棉被,她宁愿家里这钱花在冬雅身上,亲妹妹和堂哥还是有区别的。
沈子平不说话,他装傻,大人的事他不掺和。
刘秀被这么提醒,也想起来了,她看向沈国志说:“对啊孩子他爹,冬雅下乡前咱不是商量好说等入冬给她打床棉被吗?”
这事要不是珍珍刚说她还真就忘了。要是给冬雅打了床棉被,也就没钱帮大风打棉被了。说不定给冬雅打床棉被都难,毕竟棉絮难买。
沈国志听完闺女和媳妇的话有点尴尬,好在他脸黑也看不出来。他还真给忘了当初说要给冬雅打棉被的事,这会咳了声说:“那肯定是先给冬雅打床棉被,她那边过冬也不容易。”
[滴滴滴,检测到母亲刘秀爱意值+2%,父亲沈国志爱意值+1%,发放任务工具两斤半棉絮。]
回到家里轮到刘秀睡不着了,打床棉被说得容易,被单得买布料,再便宜的布料也得布票,等她明天家里翻下有没有没用的被套吧。棉絮才是最难的,珍珍说那边比这里冷,三四斤估计不够,起码得六斤。
天,六斤棉絮去哪买。
越想越头大,买棉絮打这床被子起码得花个二十来块,要是和人换棉絮换得贵了,可能得三十多块,又是一笔大开销。
但是如果不买,说不定这笔钱就得花到沈家大房去。
刘秀想着还是明天得去打听下。她烦躁地转了个身,床板咯吱地响。
沈子平睡在小床铺打着呼噜,不受影响。
倒是沈国志没睡,听到声响就猜到孩子他娘烦着打棉被的事,他压低着声音开口说:“孩子他娘,你别急先睡吧,我明天问问工友有没有有门路的。”
“好。”刘秀没拒绝,沈国志要帮忙她自然没意见。这么多年两人就是这么相处的,她如果事事都扛,男人只会越来越不管家当个老佛爷。
第二天沈国志中午休息时找工友打听买棉絮的事,刘秀则跑到供销社先看了一圈,没有最近棉絮到货的消息,她又熟门熟路地往纺织厂家属楼那边去。
供销社的布料要布票,布票又是比较难攒的票,像沈家几口人过年做衣服就很难买到足尺的布料。纺织厂这边的话每月都有瑕疵布,经过一轮后流传到家属楼这边,都是以亲戚的名义在换。
刘秀在这边就认识个王姐,之前来找她过几回布料。这会找到王姐住的那栋楼,站在楼下往上喊:“王姐你在家吗?”
见楼上窗户探出人头来,她笑着说:“我是王姐的表妹,过来给她送东西的。”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包裹,鼓鼓的但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那探出的人头才缩回屋里去。
“我在的,你直接上来吧。”四楼的王姐在窗户喊着。
“哎好。”刘秀应了声,顺着楼道上四楼,在门口一番表姐表妹的问好后进屋合上门后,她也就直奔主题:“王姐,最近有棉絮不?我这就等着给下乡的闺女打床棉被呢。”
无奈王姐摇摇头:“这棉絮难弄,我这边暂时也没有,倒是有两匹颜色不错的瑕疵布,你要不要看看?”
刘秀失望,感叹这位王姐会做生意,哪怕没有买布的心思,也还是点头说先看看。这两匹布确实不错,有一匹是桃红色的衬肤色,给珍珍做件新衣服倒是不错。
她算了下能用的钱,珍珍前阵子刚买了件成衣,还是算了。于是客气摇头说:“王姐不好意思啊,这两匹布料不太合适,等下次有合适的再找您哈。”
王姐生意不成也不生气,只笑着说:“不碍事的,那棉絮我也帮你留意着哈。”她会说话,棉絮这玩意不愁卖,不存在什么留着不留着。
刘秀听完笑着谢道:“哎好,那就多谢王姐了。”
走到门口又是一番表姐表妹有空常来见的对话,刘秀这才下楼,她又往另外一个地方去。
七拐八拐进一条小巷,刘秀沉默走着也不和人打交道,眼神四处转着。三两人挎着篮子在那说话。有些人竹篮子上盖着条布,又巧妙地露出点缝隙,刚好可以看到里头的东西。
心动的自然会搭上去问。
刘秀从外往里走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想要的,失望往回走时却是在一个中年穿着土灰色上衣的男子那瞥到了一抹白,她内心一动上去问。
果然是棉絮!
“你这个多少钱一斤,还有多的不?”刘秀拉住对方的竹篮子问。
中年男子看了眼周围才说:“篮子里有两斤半,你要多的话家里还有两斤半。”说完报了个数。
价钱比供销社那边高,但比想象中要便宜,刘秀当即点头要了。付了钱后把对方的竹篮子拿到手里,又约好到另外一条巷子里等。
这种地方多待一秒都是危险,运气不好可就玩完了。而且棉絮这玩意稀罕,就怕回头被别的顾客看上了给高价钱,对方就不卖给她了。
走到另外一条巷子等的时候,刘秀忍不住在想还挺神奇的。
你说棉絮难买吧,她刚出来绕这第一天就买到了,虽然不是六斤就五斤;你说红糖难买吧,她去供销社一次就买到了整整一斤。这两样的价钱都比预期的要便宜。
这些都是要给冬雅买的,这么说来冬雅运气还挺好,连带着她运气也好。要是买不到的话,她也不敢说自己会有耐心逛多几次,可能就这么算了。
办这些事情顺心,刘秀也高兴。
包裹里放着五斤的棉絮,刘秀回家放好,吃个午饭休息会又去厂里上班。晚上沈国志知道还挺惊讶,第一天就买到了整整五斤,他说:“我也交代了老陈帮忙打听了。”
“行,还差一斤,咱看看能不能买到。”刘秀点头说,她也打算过几天再去逛逛。
无奈棉絮在冬天太过紧俏,卖的实在是少。不仅供销社里正经卖的一到货就瞬间抢空,那些有可能买到的地方到处逛都没有,就连沈国志让工友打听也没个消息。
刘秀干脆拍板子决定:“五斤六斤差不了多少,我在家里找到床旧被单,干脆打成被子再寄过去吧。”
沈国志表示同意,他觉得五斤不算少了,他盖的棉被也才四斤重。
很快棉被打好,抱着就舒服暖呼呼的。
沈珍雅摸着又有点心动,想说要不把之前她们用的那床寄过去,这床留下来自己用?
还没等她开口,沈子平就先开口了,家里从小宠到大的说话也直接:“爹娘,这床被子盖着好舒服啊,要不留着给我吧?冬天小床铺还挺冷的盖这个舒服。”
刘秀和沈国志听了也心疼,有点犹豫,但脑海里老是闪着一个念头:冬雅那边很冷,不把这床被子寄过去的话,说不定都没法熬过这个冬天。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盖过那些犹豫,沈国志作为一家之主拍板子决定:“这床棉被是专门打给冬雅的,子平要的话我们回头看看,要是再买到棉絮给你打一床。”
刘秀点头附和。
沈珍雅惊讶,她知道自己要到这床棉被概率不到,怎么连子平也被拒绝了?
沈子平更是震惊,爹娘很少拒绝过他,比起二姐肯定是他更重要啊。说是下次再打一床,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是娘说这话,他还可以撒泼滚打,爹说这话他就不敢反驳了,直接转身离开。等晚上娘特意炒了他爱的肥肉后,沈子平又不生气了。
沈家的棉被裹成一个包裹还有一封信寄出去。而沈冬雅这边历经千辛万苦零零散散也才凑够三斤棉絮,任重道远。
作者有话要说:从明天开始会固定在晚九点更新~咪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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