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哪里会这种女儿家的事情……
可无论箫怀执拒绝几次,钟芫却仿佛永远不记得,每当坐在铜镜前她还是会再次提起。
箫怀执无法,只装作没有听见。
好在钟芫也不会勉强,得不到回应她便自己梳发。
渐渐的箫怀执发现,只要不出门钟芫都不会太注重仪容,有时甚至随意绾一个发髻便起身了。
她的装盒里的首饰并不少,但是她常戴的却只是一只素钗。
箫怀执猜想那或许是钟芫娘亲给她留下的,所以偶尔还会帮她整理一下。
两人就这样在屋子里待了三四天,箫怀执不会去询问钟芫何时去当值做事,钟芫更不会解释。
因为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见人。
不想见所谓的戚氏,又或者附庸于戚氏的钟家人。
既然娘亲不在,所谓的宗族在她眼中便什么也不是。
这几日钟芫的院子很安静,不仅箫成玉不曾派人前来打扰,连太妃娘娘那边也少有传唤。
钟芫甚至有种自己被遗忘的错觉,正在她想着要不要再出宫一趟的时候,她的梅园里却突然来了客人。
其实称作故人更合适。
十年未见,那孩子已不是她记忆里那个无知玩闹的稚童,但那酷似父亲的眉眼还是让钟芫一眼认了出来。
她的幼弟,钟涣。
少年的身形消瘦,脸上隐隐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他的身后是两列面色冷然的提刀侍卫,若是寻常教养的贵族子弟早就被这阵仗吓得面色惊惶,但是少年看起来却十分镇定。
箫怀执躲在屋内,他看不到屋舍外景象,只能听到一个清雅的男声突然响起。
“别来无恙——”
“阿姊——”
箫怀执微怔了下,他猛地转眸看向身边的女子。
钟芫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身上仍是那身绛色的宫服,手上还握着他今晨让她学的棋谱,即便院里了来了这么些客人,她依旧闲适地倚靠在门边。
就像平日一样。
钟芫看着钟涣,钟涣也在看着她。
两人的容貌有四五分相似,只是少年的面色苍白,看着有几分单薄。
“别来无恙。”
随着钟芫开口,跟在少年身后的侍卫也都松了口气,他们看了眼面前的芫姑姑,然后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
而钟涣也察觉了侍卫的动作,他微微侧身看了眼,然后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钟芫。
其实那日在宫门外的时候,他便已经认出了阿姊。
那种虚与委蛇的恭顺,和那种又温柔又敷衍的浅笑。
这世上,他从未见过第二个女子会这般。
只是此刻的钟涣心中却有些淡淡的遗憾,因为即便是过了十年,他的阿姊似乎还是这么不待见他。
想着,钟涣脸上露出几分自嘲。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因为阿姊之所以被卖进宫里就是因为他。
因为他病重,又适逢家道中落,养不起的子女便只能送了出去。
甚至还有娘亲……
少年眼眸微敛,掩下一丝阴郁的情绪,他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女子的声音道。
“说吧,突然寻我是有何事?”
钟芫把棋谱拢入衣袖,然后淡淡的勾了下唇角,她无意与钟家的任何人周旋往来。别说一个钟涣,即便是他们父子一同来,她今日亦是如此。
“如果说,阿涣只是想见见阿姊呢……”
钟芫闻言轻笑了下,日光并不刺目,但女子的双眸却微微眯起。
“那你如今看到了,是不是该走了?”
钟芫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个分明。
箫怀执一直看着钟芫,在他的印象里钟芫从不会这般显露情绪,不论是喜欢还是厌恶,她都是淡淡的。
淡淡的笑,淡淡的怒,即便她口中说着爱慕,说着欢喜,那双眼眸也始终平静又安定。
“我知阿姊有怨,但是我们始终是姐弟,留着同样的血脉,便是阿姊不愿意,也改变不了……”
随着少年的声音,钟芫脸上的神情也越发的冰冷。
一旁站着的箫怀执却悄悄动了动脖颈,他突然有一种想要站到钟芫身前的冲动。
不过他克制了——
钟芫没有注意到箫怀执突然复杂的眼神,她只是冷笑一声,然后便阖上了房门。
屋外的侍卫互相看了眼也不敢多言,不得已其中一个侍卫只得开口问道。
“小公子不若先回去休息?”
侍卫在劝钟涣走,但是钟涣拒绝了。
少年平静地站在原地,他很清楚,若是今日他负气离开,明日恐怕连见钟芫一面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如今的阿姊对钟家很重要。
所以这脸色他得看下去。
可惜钟芫并不想给他机会,很快房门打开,钟芫直接拿出了令牌,随即便对着几个侍卫道。
“我现在要休息,还劳烦几位大哥将小公子送回去。”
钟芫面带浅笑,几个侍卫见了令牌,随即便挡在了少年面前,之前这些人的恭敬此时已荡然无存,钟涣抬眸看着静静站着的女子,终于不再执着,识趣地退下了。
随着少年的离去,不远处站着的高大侍卫却无声的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钟芫见了亲人会高兴些,谁知却是这个样子。
庭院中的腊梅开的艳丽,可惜寻安却无心欣赏,这差事办的不好,可陛下还等着他去复命。
高大的侍卫叹着气走了,等他回了寝殿,箫成玉看到他的神色便已猜到大半,他并不十分意外。
因为关于钟家的事,钟涣早已与他全盘托出。
他只是没有想到钟芫会拒绝的如此彻底。
箫成玉按了按额头,然后看了眼寻安。
“孤知晓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