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跃这一拖,就拖到了洪小元临近高考的时间。
原本小吴和苗香寒没有想过肖跃竟然能保持单身这么久,但谁知道他真的油盐不进,两人也没了主意,最终决定,在辅导洪小元顺利高考之后成婚,也算是苗香寒对恩人报恩的一种其他方式。
洪小元在高中三年的时间里十分争气,自从确定了自己的目标之后,成绩就没有再起伏过,而是一路上涨,临高考前最后一次月考时,已经从一开始的年级二十八飙升到了年级前三,成为学校响当当的一名学霸。
虽然没有回到校园电视台,但关于自己的爱好,洪小元却像之前开导了自己的刘畅一样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在闲暇的时间已经开始了自己的道路,为了保证学习质量,他没有做自己的帐号,而是选择把自己看到听到或者研究到的题材整理成一篇篇文章,投稿给大题肖做。
肖跃将洪小元发来的稿子改动一下之后以实习生的名义发布出去,意外地获得了广泛好评,本身肖跃自己专注的领域就比较严肃,没有太多的年轻人喜欢,而洪小元的文章恰好填补了这个空档,一来二去的,无形之间又将大题肖做的丰富性提高了不少。
收到肖跃处给出的稿费时,洪小元是拒绝的,钱虽然不多,但他还时刻惦念着肖跃给自己掏了这么多年的学费,实在不好意思再收下这份钱。
苗香寒说什么都要洪小元接过这笔钱:“一码归一码,这是你的工作所得,和资助没关系的!”
“不行不行苗老师!”洪小元涨红着脸,连连后退,“我欠肖跃叔叔好多人情!实在不能让他再来资助我了!”
苗香寒无奈之下只能让肖跃与洪小元通话,在得知洪小元如此懂事之后,他也有些哭笑不得。
肖跃在电话里冲洪小元说:“这可不是资助,这是你的兼职收入,你要知道你带来了很多流量,这些流量都是可以变现的,这个,就是你分到的部分。”
洪小元还想拒绝,肖跃赶紧又开口:“不过由于你现在这充其量就是个兼职,所以钱可不多啊!作为老板嘛,我当然也要抽一部分的,哈哈!”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洪小元只能红着脸从苗香寒手中接过钱。
红艳艳的钱握在手中,让洪小元有了一种不同于之前校园电视台当记者时的成就感,那个时候他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来说是学校的同学和老师们的共同努力所致,而现在则不一样了,这一次是他自己学业百忙中抽出时间,亲力亲为获得的第一笔实实在在的收入,让他有一种幸福的刺痛感。
“傻啦?”苗香寒伸出手在洪小元面前晃了晃。
“没、没有……”洪小元羞赧地低下头,婆娑着纸币,感受这这种并不陌生又令他感到新奇的触觉。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抬头问苗香寒:“老师,我听刘畅姐说,到了大三大四的时候,学校是会安排实习的对吗?”
苗香寒点点头:“对呀,社会实践也是大学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不过时间还早,到时候可以慢慢考虑也来得及。”
洪小元却摇了摇头:“我不用慢慢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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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肖跃叔叔那里实习。”
“小元,真正作为一名记者,工作起来是很辛苦的。”
“我不怕,肖跃叔叔可以,我也一定可以。”
……
肖跃并不知道洪小元的稿费会给这个孩子带来这么大的动力,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是刘老师告诉他的,从拜托刘老师帮忙关照庆国妈开始,刘老师就十分负责地将这个责任承担得近乎完美,时不时就会与肖跃通过微信联系,简单地交代一下老人的情况,这是为了防止打断肖跃的采访工作。
而几天前,刘老师却不得不第一次因为庆国妈而打扰了肖跃的采访。
那天肖跃恰好还不在西京市,外市一个幼儿园爆发出来的高收费问题引发普通家庭父母的集体声讨,作为媒体界排得上号的‘大v’,肖跃自然一早就去了外市,正在采访的过程中,他接到了刘老师打来的电话。
“肖记者,出事了!庆国妈突然呼吸不畅,跟我正打着电话,人就没声音了,还好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缓了过来,但是脸色太难看,苍白得不像样!我们这会儿正在往西京医院走,你看你什么时间方便,也来看看吧?”
肖跃紧张地抓着手机,刘老师忙乱的话语声中,他还能听见庆国妈力不从心说着自己不去医院要回家的声音。
“我马上来。”他当机立断地结束了这个大采访,动身往西京医院赶。
赶到西京医院时,已经是夜里了,大医院的人很多,肖跃找了老半天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后看到了枯坐在长椅中木然的庆国妈和眉头紧锁的刘老师。
“刘老师,老人家,是怎么回事,医生说应该怎么配合?需不需要住院,床位我可以找同学想想办法……”
肖跃焦虑的话没有说完,庆国妈枯瘦干瘪的手就抚了上来:“记者同志,我得回白头村啊,不住院咯,住院又有个啥用嘛,我还要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怎么能就现在回去呢!您身体成这样了,不好好治疗下可怎么好!”
庆国妈的身子又瘦了一些,肖跃想,不,不能说是瘦,说干瘪才对,一个人怎么样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枯萎成这样?肖跃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想法。
刘老师马上验证了肖跃这个想法:“三期,小细胞……”
这几个字艰难地被刘老师吐出来,像是在灼烧着他的咽喉一般,还不等说完就难以为继。
肖跃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挖空了,他呼吸都开始困难了起来。
小细胞肺癌,三期。
这几个字像恶魔手中的钉,一下又一下钉住了肖跃的所有活动,他的大脑已经开始迟缓,像从未听说过这些字,又好像身置云端,面前所有一切都飘忽得令他无法看清楚眼前这个老人。
“不是说……和吸烟关系很大吗?会不会、会不会是误诊了?”肖跃来回反复盯着诊断报告,仿佛想要从这些报告中看出哪怕一丁点蛛丝马迹能让他反驳。
庆国妈却淡淡地笑了:“哎,肖记者,娃呀,没啥,老了生些毛病,都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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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只是可怜我儿子孙子没着没落,免不了还得麻烦别人,我这个老婆子,老了,没用了。”
尖锐的疼痛将肖跃紧紧地拢在怀里,让他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这个世界好像总是这样,还是他自己曾经说过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爷就静静地坐在天上冷眼看着众生,它从来不管谁是否世世代代财富过人,也从不肯给这样苦难的家庭施舍一点怜悯。
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被拆得七零八落,这让肖跃又不得不想起自己早早就离开人世的父母来,一时间,他竟然搞不清楚,究竟是洪小元幸运一些,还是他更幸运一些。
“娃呀,让我回去吧,好多东西都还没有打理,庆国的信还堆在那,这都是要给小元的啊……”
老人一遍又一遍恳求着,求着求着就掉下眼泪来,让不知所措的肖跃和刘老师都忍不住啜泣。
“娃呀,老婆子对不起你,连累你这么多事,结果到头了还是要你帮我,我自私,但是娃呀,让我回去吧,这病治不好,你千千万万不要再为这个破费了,不成的……”
肖跃很想反驳,却又无可反驳,他只能愣愣地陪老人家流泪,听老人家一遍一遍地絮叨着要回家。
“老人家,我做不了主,这样,我给洪小元打个电话……”
话音未落,刘老师和庆国妈都急了起来。
刘老师按住肖跃的手:“不能打啊!小元再过没多久就要高考,现在打,你的一番心血不就白费了,孩子,还有他奶奶的一番心血不都白费了吗!”
“难道瞒着他才对吗?!”肖跃不能接受,洪小元的身世他能隐瞒,但亲眷生死这样的大事,他不能就这样剥夺了洪小元知道的权利,“刘老师,我们没有这个资格瞒着孩子,如果一旦之后再被小元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我们!”
“你不能只在乎洪小元怎么想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刘老师难得地生气了,指着肖跃的鼻子涨红了脸,“如果知道你害怕的是这个,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问你!”
“刘老师!我肖跃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我是为了孩子,不是为了我自己!”肖跃也急了眼,向刘老师顶了回去。
“娃,别吵,别吵了!”
庆国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发出一声高音,肖跃和刘老师见状立刻停下口角,感愧地低了头。
“不能告诉小元,小元高考是多大的事儿啊,不能让娃分心。”庆国妈擦了擦眼泪,仍旧淡淡地,“他父子俩本身现在就闹不到一块去,再加上小元妈本身走之后,他就已经把帐算在他爸头上了,现在说我的事,不是更让孩子怪罪他爸吗?我没有啥心愿,小元懂事乖巧,你们还都不停地帮助我,我很感激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元的学习,还有他父子俩……哎。肖记者,我知道你是担心小元娃,但是算我求你了,先不要告诉他,我求求你了!”
肖跃用力地扶起庆国妈要向地上跪去的身子,心痛难耐地滴下泪来。
“老人家,我不说,你快起来吧,我答应你,咱们回家。”
(本章完)